“大哥”差点儿被口水呛着。

  一把捞过舒兰与,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认识我的时候,我是什么?”

  “……”舒兰与一秒怂,可说过的话总是收不回来,“……要不,我给您扒个蒜?烧烤我是真不会做,您看我去给您掰双筷子可以么?”

  叶清瞻实在没憋住,大笑出来,就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滑溜溜的手感甚好,他对身边的太监道:“回去着人给王妃做条白貂皮褂子,再打两条越粗越好的金项链给她。”

  舒兰与气得要踩他脚。

  都到了这种地方了,还要戴“越粗越好”的金项链?暴发户都不这么打扮!

  有那个金子,打些金条金砖什么的,放在小箱子里藏起来。每天打开看看,满眼金光灿灿,不好吗?

  她哪儿能踩到叶清瞻,他躲了两下之后索性把她举起来,让她脚不沾地,再扑腾看着就更像被人托着前爪提到空中的金花鼠了。

  王妃的脸面在哪里啊!

  ——而当她发现周遭的侍女太监都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时候,她就更没脸了。要不是他们见惯了殿下如此“欺负”她,怎么会如此熟视无睹!

  好在没脸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叶清瞻邀请她再一起去梅树林子里头走走,好不容易出来玩儿,总要看个够本才行。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够本”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了。

  叶清瞻平日也有一两个时辰是闲着的,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忙,但能抽出一整天,却着实难得。四州地面上的事情,多半是由官吏们循规蹈矩做了便罢了,但一天下来,也总有两三个事儿要放到亲王面前由他裁决的。

  其中,也有些原本是该报到京城,由皇帝“圣意独|断”的。

  叶清瞻哪儿敢让他“独|断”,尊重领导的前提是领导不要胡来!

  他就三天五天地写个折子给皇帝汇报一下得了,附加一句“近日北匪作乱,驿臣往来恐有失期,此般大事不可耽误,臣弟斗胆擅自主张,请陛下降罪。”

  皇帝能降罪于他吗?

  目前显然是不能的,以后就算能,也未必降得下来。

  就算是皇帝,只要失去了权威,说话也就没有人听,没有人信了。

  更况,他要失去的何止是权威。

  京城里的消息,叶清瞻也听得到——皇帝的身体如今正是每况愈下了。

  原先他中风,只是腿脚不灵便,现在已经开始糊涂,甚至在大朝会上睡着——不管这糊涂是不是因为系统崩了,NPC的智力放任自流了的缘故,但总之,他已经不大记得住事情。

  朝堂上的事儿,如今是太子不得不挺起胸膛去接了。并不是他自荐的,实在是朝臣们不断举荐他去做这个做那个——但凡是需要有至尊贵的人去主张的事儿,他们都希望太子能去管一管。

  皇帝居然也都同意了。

  太子也就没得选了。

  他虽然体弱多病,一向靠漆御医才活得下去,但老父糊涂,儿子年幼天真,他不干,就真的没有人干了。

  他年少的时候,也曾学过治国,也曾有过抱负。然而一场中毒事件,只给他留了一丝命。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我迟早有一天要成为这大燕主宰”的心念了。

  如今猝然上场,又是碰上这内忧外患的时节,太子真是燃烧生命去工作的。迫不得已,他把原本只管着户部的峄城公主也拖了出来,兄妹二人一道佐政,如此却仍是忙得眼前发黑。

  叶清瞻尚有时间带着妻子出城赏梅花观雪景,太子和峄城公主却是根本休息不了。

  峄城公主写给舒兰与的信也越来越短,先时她还有空吐槽朝廷里那几个脑袋不清醒的老头子,后来便只是寥寥数语,倒没忘了请舒兰与回信的时候多说说南方的有趣事情。

  想必她也是忙极了的。

  舒兰与得出这个结论时,却也不知道峄城公主居然又过了一把将军瘾——朝廷的邸报上总是一个“大获全胜”后头接着另一个“大获全胜”的。

  想来,这些大胜的消息就算没有八分真,也该有五分真,否则,以皇帝的心性,多半是要跟毅亲王抱怨他打仗压力太大,纵然要不到人,也得要些银子走的。如今既然没有求援,情势多半就可控。

  情势可控,等于安全!只要战火不烧过来,给银子给粮食,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据叶清瞻分析,只要杨英韶统率的禁军对柔然军队保持优势,柔然人就不会南下袭扰四州:毕竟可汗也不是来找死的,他来抢完东西,还是要回去的。他老窝在北边,如果往南跑,可能能抢到一点东西,但紧接着就会被叶清瞻带着南境军往死里捶。

  更况,他的二儿子已经被燕军客客气气送出关了。

  如果不能抢在老二收服那些仆从部落之前赶回去,弄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和长子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或者,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他们会是那些部落首领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会觉得,正是因为可汗父子不靠谱,他们的青壮年战士才会在这么可怕的冬天被拉去作战,死在燕国人手里的。

  但凡是个有经验的政治人物,都该知道,此刻最大的敌人是谁。所以放在柔然可汗面前的第一要务,一定是不择手段回到草原上去。

  只有回去了,才能保住卷土重来的本钱。

  为了让朝廷的心态平衡一点,叶清瞻假模假样地调了三万人去四州北部巡防,假装在提防柔然军队并准备支援朝廷。

  只不过,当他的人到位的时候,柔然可汗已经被杨英韶一路追着打回了宁州去,离他们已经很远,而叶清瞻的南境军,没有朝廷的命令也是不可以出四州的。

  顺理成章地把“出师助剿”的事儿给拖了过去。

  杨英韶也乐得他不要来搅和,年轻的驸马正等着一场不世之功来证实自己的能力,更况柔然大军军心早乱,他占尽优势,如今不需要帮忙。

  两下里一拍即合,大家各做各的事儿,互不干扰里透露出一种默契。

  只是这种默契,在外人看来便不一定如此了——越是不曾解释和显摆过的默契,在外人眼里便越像是“有机可乘”的信号。

  譬如在叶清瞻刚刚带着舒兰与回泽州王府时,众人瞧着这对“人到中年”才成婚的夫妻,总觉得他们两个的婚事是毅亲王府与永宁侯府两系的政治联姻,夫妻二人之间未必有什么感情,是而有些小妖精就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试图在亲王殿下面前显露自己的魅力。

  结果自然是吃了瘪。

  若是换成“正常男人”,说不定还会想多个添香的红袖,但叶清瞻身背金手指附送的BUFF,原身又是个早餐小说会中熟读各种绿茶伎俩的资深单身男青年,怎么可能接受美人不怀好意的投怀送抱呢?

  夫妻二人之间犹会如此,同朝为臣、又都算是武将的两个人中间,想来便更有嫌隙了。而叶清瞻不肯援助杨英韶的事情,又仿佛给这个猜测增加了一点说服力。

  叶清瞻倒是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费心估量他和杨英韶的关系。他平日里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根本无暇考虑无关之人如何揣度他,时间宝贵,不能浪费。

  而在这难得的一日休闲中,他想陪舒兰与玩尽兴。

  出了精舍之后,他甚至好心情地亲自陪舒兰与堆了雪人,将双手冻得通红,然后捂着汤婆子,又疼又痒又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堆了一个超大的雪人——虽然没有煤渣眼睛,也没有红萝卜鼻子,更没有小扫帚做的手,但叶清瞻从枯树下拾来一根梅枝,一折为二,戳在雪人肚皮两边,这个没有五官的家伙就意外地可爱起来了。

  毕竟它的两只手那么短。

  舒兰与看着就想笑:“殿下,这不是雪人,瞧着这两只短手,简直是……哆啦A梦。”

  叶清瞻待要笑,侍奉舒兰与的闲云却好奇,问:“王妃娘娘,哆啦A梦是什么?”

  舒兰与一时哽住,叶清瞻好脾气地插一手解释:“是古书里提起过的异兽,体胖色青,喜食甜饼,怕老鼠。”

  闲云:“……难为一只异兽还喜欢吃甜饼,那莫不是要上人家家里去偷么?奴婢听杨夫人说,古人捉到了异兽,都是要拿来吃一吃的,这爱吃甜饼的哆啦什么东西,吃了有什么裨益没有?”

  舒兰与一头黑线:“不能吃,不好吃,其肉如铁,啮之牙断。”

  闲云若有所思:“是这样的身体么,那它想来是可以强掠些甜饼吃了。也不知它平素出没在哪里,能不能用甜饼骗一只来……纵使不能吃,扒皮做衣裳也是好的。”

  叶清瞻大笑:“是了是了,你说得不错,很能学以致用!”

  他都不知道这些侍女的名字,就这么把人往邪路上带!舒兰与额头上都快冒汗了,正要说他胡说八道,便见梅林的那一边人影闪动,瞧着颜色,似乎是一名王府里侍奉的太监。

  那人影朝他们跑过来了。

  她看到的,叶清瞻自也看到了,且看得比舒兰与还真切些,隔着这么远,他甚至能认出这个人的脸。

  这太监是他今日出门前留在王府里“等消息”的,此刻竟然跑来了。

  莫非,是那件事儿,碰巧在他出来休息的时候发生了?

  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却觉得心头一松——他料定了要发生的事儿终于发生了,先前下的套子,也终于是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