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杨被邓诺急急忙忙拖回去考试,直到考试前一天,邓诺还在帮他恶补做题技巧套路。

  用邓诺的话来说,秦杨这个人就是脑子很聪明,但这人只把聪明放在做难题上,越难的他越轴,死皮扒拉着不肯撒手。一到常规题目,一碰套路题,必死无疑,因为秦杨从不肯好好学套路。

  再加上之前落下的东西太多,短短一两个月很难完全补起来。

  用东拼西凑来的各种混乱的知识参加完期末考试,一放寒假,秦杨就先去买了只手机。

  邓诺打电话过来时他正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姑娘坐在他怀里,俩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玩ipad。

  “怎么了。”秦杨道,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精准地用炸.弹炸掉了石块。

  邓诺问:“期末成绩出来了么。”

  秦杨皱眉,心不在焉道:“你是我爸还是我妈,你比他俩老人家管的还严。”

  邓诺笑:“是吗,你要是考得好的话,过年给你发红包,怎么说我也大你好几岁呢,怎么样?”

  秦杨嘟囔:“还不如送糖葫芦到我家楼下实在呢……等等!”他眼疾手快地按住小姑娘的小爪子,但没来得及阻止,钩子已经探下去了,抓了一块大石头。

  倒计时了,来不及了。

  他捏着她的小手叨叨地传授技巧:“最后几秒不要抓石头,看准了小金子再抓,明白么?”

  小姑娘一张小白脸蛋充满着天然胶原蛋白,吹弹可破,眼睛又大,扎了两只小辫子,可爱极了。

  ——除了玩游戏非常菜以外。

  “哥哥哥哥我还要玩,我们重新来!”小姑娘撒娇央求,奶声声的“哥哥”酥进人心坎里。

  秦杨不为所动,残酷道:“不行,你来我分就没了。”

  “哥哥!哥!哥!”奶呼呼的女童声在一边大声央求着,“你不许走,你陪我玩嘛!!”

  邓诺听到秦杨穿上拖鞋趿拉的声音,轻笑:“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小姑娘?”

  秦杨把ipad扔给她,撂下一句“你自己先玩,我待会过来”,然后走到阳台上嗖嗖地说,“某些老年人不依旧为老不尊欺负人么。”

  “我哪有。”邓诺一点都不委屈地说,“谁家小姑娘任你这么欺负了?人家那么可爱喊你哥哥,你也不宠着点人家。”

  秦杨撸了把头顶的毛,吸了口新鲜空气,神清气爽:“我姨家的小女儿,小丫头别提多烦人了。”

  “所以你就陪着她玩游戏,还嫌弃人家掉你分?”邓诺说。

  秦杨一边被小的气,一边还要给大的烦,整个人躁的不行:“有你啥事儿了就?”

  邓诺正色道:“不逗你玩儿了,我看到你期末成绩了,年级排名进前一百了。”

  97名,擦着前一百的线。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哼哼道:“倒一到一百,很骄傲吼。”

  常年稳坐第一宝座并日常和第二拉开几十分差距的学神,亲自主动打电话过来恭喜他成绩进步,这感觉,啧。

  就是有亿点点酸。

  “加油,倒一到一百用了两个月,一百到第一,你还有一年多时间。”邓诺说,他停顿了一会儿,试探道,“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过?”

  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就到除夕了,各家各户张灯结彩,春联福字,洒扫年货,该备的都备了起来。

  他偏头,玻璃窗上红彤彤的“福”字喜气洋洋的正对着自己,透过字,还能看见客厅沙发上还在孜孜不倦玩黄金矿工的甜豆姑娘。

  秦杨撑着栏杆,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他整个人也暖洋洋的:“就,年夜饭在小姨家这边吃,过两天回N市一趟,拿点东西,正月几天在家里。”

  他敏感地察觉到邓诺有些心不在焉,遂问道:“怎么了?”

  邓诺叹了口气:“你们是放假了,我们还在上学啊。每天只能一个人吃午饭,回家也是一个人回。”

  秦杨难得见邓诺也有这时候,美滋滋地嘲笑:“怎么,一个人孤独寂寞了?”

  “是啊,”邓诺轻声道,“一个多礼拜没见你,有点想念了。”

  秦杨一愣,若有若无的热气蒸腾着脸颊,他疯狂挥手,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状态,故作冷静道:“呵,油嘴滑舌。”

  邓诺温和笑道:“算了,这回真不逗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N市?”

  秦杨扯着阳台上的多肉片,眼神飘忽落在楼下的树上,随口答道:“三天后,趁着周末回,拿点东西过来。”

  “好。”邓诺道,“等你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你哄小孩呢!”秦杨怒挂电话,里面小孩朝着他大喊,“哥哥!你快进来,我又要完不成任务啦!”

  秦杨一手捧着热热的脸,吼回去:“我知道啦!”

  他正打算回客厅,外公拄着拐杖从旁边出来,“哟呵”道:“和谁打电话呐,女朋友?”

  秦杨瘫着脸道:“不是女朋友,是同学。”

  老房同志八卦之心不死,紧紧逼问:“你什么时候和同学关系这么好了?就你那臭脾气我还不知道?快点老实交代,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秦杨头爆青筋,扶着他进屋,一边忍住暴躁耐心解释:“你都知道我什么脾气了,那还能有女朋友?我在和邓诺打电话,你见过的,上次我来医院看你时他也来过。”

  房老头恍然大悟:“哦哦,是那个小伙子啊,我记得他,相貌毛老老好看的,他和你是好朋友啊。”

  老房自上次摔了一跤后腿脚一直不大利索,加上各种老年疾病,身体一度不大好,一直在小姨家被精心照料着。

  秦杨给老房腿上盖了一张薄毯子,然后又窝到沙发里陪小丫头玩游戏。

  秦杨随口道:“是朋友,你外孙长得不好看么,老惦记别人家的。”

  老房笑眯眯说:“外公都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你下次带他来给我看看嘛,那个小孩我蛮喜欢的。”

  秦杨手一顿,又抓了块石头,缩在沙发里只有一小团的甜豆姑娘高兴地嘲笑他:“哈哈!你也抓错啦,还说我!”

  秦杨勉强地笑了下,“行,我下次带他来见您。”他飞快地抓了一只带钻石的猪,扬眉低调嘚瑟,“怎么的,关键时刻不还是得靠我。”

  外公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精神上也不大好,记忆力衰退的厉害。连带着脾气也温和了不少,很有他小时候见到的那样。

  但他宁愿老头子像以前那样精神奕奕,哪怕天天埋汰他都好。

  小姨从厨房出来,看到祖孙三人无比和谐地在客厅坐着,高兴道:“快来洗洗手,吃饭啦。杨杨过来帮忙拿碗筷。”

  “噢!好的。”秦杨放下平板,揉了揉小表妹的脑袋,“去洗个手吃饭饭,和外公一起来吃饭。”

  他到厨房帮着端菜取碗筷。小姨刚过三十五,把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不止一次提出让秦杨一起住到家里来,但秦杨每次都拒绝了。

  “不了,我一个人住在东溪路挺好的。”秦杨取出三份碗筷,还有一份粉红色小黄鸭的儿童小碗筷。

  小姨担忧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能照顾自己什么呀,姨这能给你收拾出一个房间来,大不了甜豆跟我们睡。再说了,我和你姨夫讲过了,他也乐意你搬过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相比于N市父亲那边的亲戚,母亲这边的亲人显得温柔多了。

  严格说起来,前十几年,他跟着爸妈来H市的次数屈指可数,与外公、小姨他们的交际本就不多。

  但当他提出想来H市生活学习时,小姨第一个提出无条件支持他,甚至如果不是外公身体原因需要人照顾,他老人家是打算亲自照顾他这个高中生的。

  小姨经常说自己和姐姐从小被惯养到大,不忍心看他一个人生活,提了好几次要接他过来。

  秦杨真诚笑道:“谢谢姨,我年夜饭会来吃的。”

  小姨再次劝说失败,只好无奈地顺着他道:“那行,除夕一定要过来和我们吃饭啊。哎,你一个人也好,安安静静的,学习更方便点。”

  她摸了摸弯腰端菜的秦杨,温柔道:“看到你现在开朗起来的样子,真好。”

  开朗……吗?

  秦杨感觉有些神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能出现“开朗”这两个字。

  “嗯,谢谢姨。”秦杨认真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什么人说他性格活泼开朗过,哪怕亲近如父母,也从未用诸如外向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他。

  仔细深究一下的话,也似乎并非无迹可寻。

  真要把这归功于什么人的话,唔,倒是有一个人选。

  秦杨低头抿嘴轻轻笑了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真切极了。

  邓诺知道他的很多事情,但他很少听邓诺提起过家里事。就连邓诺家里,也从无人烟出现。

  糖醋排骨端上桌,冒着酸酸甜甜的香气。甜豆跳上椅子,一勺子挖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自己小碗里,她妈嗔怪道:“小东西,什么东西净给自己往好的捡。”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邓诺问起自己过年打算怎么过。

  那他呢?自己一个人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