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男神变病欲美人”

  “老许, 去关灯。”

  “为什么要关灯,你不是喜欢有光吗?”

  “今晚要关。”

  “害怕我看见你哭鼻子?”

  “嗯呃..”

  “好,我去关。”

  几秒钟后, 房间里的灯熄灭, 只留角落里的一盏微弱的夜灯照亮。

  关完灯许青沉回到床上, 沈煦川已经把被子掀开,刚才还穿在腿上的睡裤不翼而飞了。

  许青沉躺进被子里,很自然地把人捞进怀里。

  两人脸贴脸的耳语。

  “没问题的,我想拥有你。”

  “真的行吗?”

  “怎么不行,我是何斯体质,你怎么来都可以。”

  “还是谨慎一点好, 我不想搞出人命。”

  “嘿嘿..你已经搞出人命啦, 在我的肚子里呢,不信你摸摸。”

  “小贱货。”

  “你再骂?”

  “浪货。”

  “靠!我要榨干你!”

  .....

  沈煦川属于藏不住心事的那种人, 也可能是他潜意识的不想藏。

  反正许青沉是看出来了。

  两日后的清晨,C市的天气晴暖, 微风轻拂脸颊, 日头明媚灿烂。

  有美好的天气作伴, 心情也跟着变好。

  沈煦川从外头晨跑回来,简单地洗漱一番, 赶紧奔着餐厅使力。

  餐厅中空无一人, 小九斤和许青沉都不在, 桌上摆着几份诱人的早餐。

  沈煦川拿起一块肉饼, 打算边吃边去后院找人。

  许青沉果然坐在院子的凉亭里, 背对着别墅的玻璃门, 一颗头微微低垂,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走近一点看, 沈煦川发现他拿的是无线固话的话筒,正在跟人通电话。

  许青沉的第一句就是:“我要结婚。”

  这话当然不是对身后的沈煦川讲的,可是最激动的人就是沈煦川,他捂住怦怦猛跳的心脏,睁圆了大眼睛盯住许青沉的背影,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许青沉在跟海丝特通电话,他俩在电话中的交谈一向简明扼要,几个来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海丝特先说恭喜,然后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许青沉沉吟片刻回道:“等我消息,定下来就发给你。”

  “哦,我明白,劳伦斯摇身一变成设计师了!”海丝特捂嘴笑,随后清了清嗓子,“你要举办婚礼吗?”

  这不是许青沉的风格,海丝特觉得有必要问一嘴。

  许青沉揉着眉心轻叹:“我不知道。”

  “好吧,我想我还是问另一个人比较好。”

  说完,海丝特就挂了电话。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清脆的鸟鸣声。

  许青沉把头抬起来,望着围墙的藤蔓沉思,很快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他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扭过身子,看见沈煦川拿着一张肉饼朝他走来,脸上的表情偏向少年的纯粹感。

  “管家,一起吃早餐。”沈煦川的尾音微微上翘,带点忙碌时的急促。

  许青沉点了下头,但没有站起身来,目光始终跟着沈煦川的身影移动。

  沈煦川一个大跨步,越过凉亭的围栏来到他身边,将手里的肉饼分享出来。

  “给你吃。”沈煦川把东西递到男人嘴边,有点讨好的意思。

  许青沉不想吃肉饼,直接躲开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沈煦川赶忙挪开饼子,嘟着嘴巴道:“忘记你不喜欢吃了。”

  “你自己吃,”许青沉的手指点了点用石头打造的桌子,“坐下来吃,今天天气好,可以在外面吃早餐。”

  沈煦川咬着肉饼坐下来,嘴里鼓鼓塞塞:“许青沉,你刚刚在跟谁通电话。”他在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暗自窃喜,享受一种甜蜜的喜悦。

  许青沉微微勾起唇:“你听见了?”

  “没有。”沈煦川用夸张的吃相掩饰谎言。

  许青沉说:“我在跟海丝特通电话。”

  “哦,原来是她,”沈煦川在说话的过程中迅速消灭一块肉饼,擦擦手和嘴巴,脸转向许青沉,笑容甜的很不符合他的年纪,“说什么啦,我能知道吗?”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期待和喜色都写在脸上,根本瞒不过许青沉的眼睛。

  许青沉愿意配合他演戏,耐心地解释道:“我跟海丝特提到结婚的事,她为我们高兴,你想在哪里举行婚礼。”

  “结婚?!”沈煦川的反应好夸张,两只手捂住嘴巴,“许管家,你不是不喜欢走形式吗?”

  许青沉有意哄着他说:“你喜欢就好。”

  沈煦川再也装不下去了,撒开膀子朝男人扑过去。他异常熟练地钻进许青沉的怀里,搂着人的脖子使劲摇晃身体,方圆十里之内都能听见他兴奋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我提结婚的时候你就在想对不对,你这个嘴硬的王八蛋,只会口是心非,你心里惦记我,关心我,在乎我,我都知道,你逃不掉的!”

  许青沉不置可否,依旧矜持:“陪你玩玩。”

  “玩什么玩,我可是认真的。”沈煦川把脸贴在许青沉的脸上,像小猫那样黏人的蹭了蹭,“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难受,我们的婚礼一定是美好的,最特别也是最简朴的,我都想好了,就咱俩,不邀请任何人。”

  许青沉有些意外,抬起了沈煦川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真的这样打算?”

  沈煦川那亮晶晶的眼眸眨了两下,性感的唇瓣开启:“真的,就咱俩。”

  每次听到后面的三个字,许青沉都以为他要犯病了。

  “好,只有我们两个人。”许青沉乐得清静,当然是点头答应。

  “一切都交给我!”沈煦川做出胜利的手势,转头环顾一圈,“怎么没看见九斤?”

  许青沉说:“时笙在照顾她。”

  “师弟来的这么早?”

  “嗯,他喜欢。”

  “你可拉到吧,”沈煦川忍不住为时笙叫屈,“人家拜你为师可不是为了做男保姆,你可真会欺负人。”

  许青沉挑起眉梢:“我不会强求任何人,想要留在我身边,这是最基础的要求。”

  “......”沈煦川无言以对。

  他不再为时笙上诉,视线落在了许青沉的嘴唇上,有些心动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唇,然后贴过去和许青沉开始接吻。

  亲了能有两三秒,沈煦川还没来得及舌吻,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这种感觉来的急切,而且没有任何征兆。

  刚刚的肉饼吃的有多香,现在就有多恶心。

  沈煦川一把推开了许青沉的胸膛,转过身对着石桌深呼吸,脸色有些灰青。

  “唔..”他难受的捂住胃部,可怜兮兮地嘟囔,“老许,我想吐..”

  “一定是刚刚吃的太急了。”许青沉清楚记得他大口吞咽肉饼的样子,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口就没了。

  沈煦川从男人身上爬下来,一只手撑住石桌,微微弯着腰,做出随时呕吐的姿势。

  这种时刻,他还不忘跟许青沉贫嘴,病恹恹地说:“什么吃的太急,是你让我想吐的。”

  许青沉在后面扶着他的腰,打趣道:“我还没嫌弃你嘴里的肉味儿呢。”

  这一听不得了,沈煦川更恶心,赶忙叫停:“别说..别说啦,再说真的要吐了。”

  许青沉拿过旁边的茶壶,里面有清凉的花茶,倒出一杯后递到沈煦川有些干涩的唇边,柔声哄着:“喝一点,会好些的。”

  沈煦川乖乖地喝了一口。

  微凉而清淡的茶水顺着喉管流下,像是有净化的作用。

  他看着一旁很‘干净’的许青沉,心里想着神仙该有的日子,确实好了很多,那种恶心的感觉慢慢褪去,随之而来的是积压的力量。

  缓过来的沈煦川生龙活虎,拍拍胸脯站直身体,脸色也恢复了先前的红润,他甚至想跳起来证明自己的精力。

  “这就是何斯体质。”

  许青沉:“.......”

  --

  时间随着钟表的指针在悄悄前进,不知不觉又过去一周。

  这天下午,C市下了一场小雨,路面湿漉漉的,到处闪着蚌壳状的圆形光亮。

  别墅的前院有一池干涸的池塘,里面积了一层雨水,可以照映出人的面颊。

  小九斤特别喜欢,有事没事总是往池塘跑。

  她把乌龟放到池子里,嚷嚷着也要下水玩,时笙知道后立马拒绝,她伤心的差点哭出来,急的直跺脚。

  时笙想了一个笨拙的办法,他穿上雨靴抱着九斤下池子,蹲着看乌龟在浅水里爬行。

  小九斤指着乌龟叽叽喳喳的说话,开心地分享自己的童话故事以及最近的绘画成果。

  近期海丝特总是往别墅小院邮寄绘本,小九斤一连看了好几本,学会很多新单词,可以完整且清晰地说出一段话。

  她很聪明,有几张五彩缤纷的油画让时笙眼前一亮,一个小孩子会用记忆和想象是很值得表扬的,这个年纪的很多孩子连画笔都不知道是什么,少数聪慧的孩子只会照着书上的图案画。

  不愧是许仙儿的女儿,如此的异乎寻常。

  九斤开始跟时笙叨叨自己编想的故事,她的思维已经超出同龄,想的一些东西听上去很幼稚,但却是很难得的完整的故事。她白天要做医生,接待很多患者,晚上是一家之主,有很多妹妹围着她转。

  时笙耐心地听她讲故事,充当了一次患者。

  他把手腕交给她当做工具,配合医生的任何要求。

  九斤把圆润的小指头搭在男人结实的手腕上,有节奏地点了点,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特别有反差萌。

  从时笙的角度观察,这样的九斤像极了许青沉,偶尔也能现出几分许青沉的魄力,比如她在自己的小屋里只做大姐大。

  “呀!笙笙!”

  九斤把手指拿开,捂住了半张脸。

  时笙装作很紧张的样子问:“医生,请问我得了什么病?”

  九斤认真地说:“嘘嘘..”

  “什么?”时笙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医生,你说的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九斤习惯性地含住手指,歪头思索,童音响亮:“虚,笙笙,我会给你吃药。”

  “.......”时笙憋屈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九斤,虚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你跟谁学的?”

  九斤笑道:“爸爸!”

  时笙的八卦之魂瞬间燃起:“爸爸虚?”

  “不!”九斤一本正经地指了指时笙的胸口,“爸爸说,笙笙冷,怕冷,虚。”

  原来师父还记得上次去S市出差,他冻得直哆嗦的糗事。

  时笙无言反驳,也实在无力跟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去辩解这种事。

  九斤在池塘里玩够了,嚷嚷着找爸爸。

  时笙依旧拒绝:“不行哦,爸爸在做事,我们不能去打扰。”

  “做肿么?”

  “一些好事。”

  “唔...笙笙,我还想玩医生。”

  “好吧,我陪你玩,但你不能再说我虚。”

  ....

  同一时间,许青沉一个人在后院坐着,桌上和地上都散落着一些淘汰的画纸。

  这两天他和沈煦川都比较忙碌,沈煦川忙着俱乐部的事,几乎是早出晚归,他则是沉浸在设计中,专门为自己和沈煦川设计了两款婚戒。

  他想为两人的婚礼做出一点贡献,为了能让沈煦川开心,他要有点参与感。

  一周的时间内,他改了又改,撕了又撕,终于画出最满意的图案。

  他打量着画纸上的戒指,刻画的很立体,一些细节有意凸显出来,害怕别人看不懂,他特意在空白处写了几条备注。

  完事以后他打电话给海丝特,询问工期要多久。

  海丝特早就有所准备,直接给出答案:“十天之内。”

  许青沉算计着时间,不太满意地皱眉:“能再快一点吗?”

  “不能,”海丝特叹口气,“劳伦斯,我找的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雕刻大师,他是听了你的名号才妥协,十天是最快的期限,换一个人就要等一年。”

  “我不管,反正不能耽误我的婚礼。”许青沉态度强硬,一副谁也不好使的霸道样。

  有时候他真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军阀。

  海丝特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只能安抚他:“我问过奔奔,你们的婚礼要十天以后,我相信来得及。”

  许青沉冷着脸提出一个要求:“我要见他,雕刻师。”

  海丝特笑了:“他也正有此意。”

  “很好,”许青沉的脸色由阴转晴,“有些细节我不放心,我要亲自跟他谈。”

  海丝特道:“满足你。”

  这件事很快实施起来,海丝特的办事效率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第二天上午,许青沉就被告知航班信息。

  雕刻师是法国人,现居米兰。

  许青沉决定亲自去找人聊聊设计灵感,顺便监督一下工作进度。

  本来海丝特还希望他矜持一下,毕竟他是更有名的画家,但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一套,眼睛一斜,仅用一句话就把海丝特噎得哑口无言。

  他凉凉道:“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价钱好商量。

  不过海丝特选择闭嘴,社交方面一向由她做主。

  下午两点的飞机,海丝特陪同许青沉一起离开。

  沈煦川接到消息便风风火火地赶回别墅小院。

  他一路小跑上楼,推开卧室的门,终于寻到许青沉的身影。

  对方站在床边,行李箱摊开着,正在慢悠悠地往里扔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煦川一个箭步上前,抢过男人手里的不知名物品往旁边一甩,急切又担忧地问:“你要去哪啊!”

  许青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淡定地捡回被他扔掉的内裤,说:“去米兰。”

  “去那干嘛!”沈煦川又把那条内裤抢过来,眼神中流露出恐惧,急的声音都带有哭腔,“你..你不会要逃婚吧。”

  许青沉去拉扯那条内裤,闻言动作一僵,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男人。

  没有错,沈煦川不争气的又哭了。

  他气愤地甩着那条无辜的内裤,哽咽道:“你不想结就不结,我不会逼你,咱不结婚了,你不要走。”

  许青沉张张嘴,想要说话。

  沈煦川完全不给机会,又一次把内裤甩到空中,抱住许青沉跟放炮似的喋喋不休:“好吧好吧,取消!不结婚了,我们就这样过日子,本来我也没有非要结婚的意思,你不要害怕。”

  “你说完了吗?”许青沉抽动一下嘴角,“让我说一句。”

  沈煦川点点头,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海丝特没告诉你原因吗?”

  “还用她告诉嘛!我一听你要走就知道怎么回事,你八百年不出一次门,这次走的这么急,一定是反悔了。”

  沈煦川把人抱的更紧,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许青沉先是叹气,随即笑了:“小傻瓜,真是个急性子。”

  “我不急了,”沈煦川红着眼睛说,“我再也不急了,你别走...”

  许青沉捧起沈煦川的脸,温柔地帮他擦拭眼角的泪痕,低笑道:“怀孕就变得爱哭,肚子里也是个小哭包。”

  沈煦川随便他怎么调侃,不在乎,只在乎他想不想逃婚。

  “别跑,我不逼你。”

  许青沉嘴边的笑容加深,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不是逃婚,我去米兰见一个人,我设计了一款结婚戒指,我想亲自见证它诞生的过程。”

  “啊?”沈煦川呆住,“不是逃跑啊。”

  “当然不是。”

  “呜呜呜..我就知道。”

  沈煦川这次是假哭,一直在许青沉的肩膀上蹭鼻子。

  许青沉抱住他,亲吻他的耳垂。

  过一会儿,沈煦川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戒指..你好有心。”

  许青沉说:“我也该做点什么。”

  沈煦川有些害羞地低头,眼里闪过异样的情绪,心里在活跃。

  其实结婚戒指他早就准备妥当,不过在听到许青沉的话后,他立马改变先前的计划,隐瞒了这个消息。

  他执起许青沉的手背,郑重地落下一吻:“我非常期待。”

  许青沉微微点头:“谢谢你的期待。”

  沈煦川不舍得分离,抱有希望地询问:“非要亲自去吗?”

  许青沉的面容变得正经而坚决:“当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可是我没有办法陪你去...”沈煦川不开心地抿唇,“太突然,我来不及准备,俱乐部还有好多事。”

  “海丝特会陪着我,你安心处理俱乐部的事,还有我们的婚礼,时笙会照顾你,注意饮食规律,不要让我担心。”

  许青沉的话音带有明显的安抚。

  这让沈煦川郁闷的心情稍微转好,可心底依旧存留着莫名的哀伤。

  还没分离呢,他就开始提前想念。

  许青沉点了一下他的鼻尖,说:“不哭了?”

  沈煦川扬起下巴:“你又没跑,我有什么好哭的!”

  许青沉笑道:“不哭就去把我的内裤捡回来。”

  沈煦川学着宫女的姿势做个请安的动作,假声假气地说:“遵命。”

  他不仅把内裤捡回来,还帮助许青沉把行李收拾好。在这方面,他比许青沉强很多,知道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

  “老许,米兰的气温很低,你出门多穿点,还有还有,记得打电话保平安,你不要一个人走路,我真怕你走丢,记得想我和九斤,我们等你回来,你快点哦。”

  沈煦川不放心地在许青沉耳边唠唠叨叨,说着说着,又开始郁闷了。

  许青沉趁着还有时间温存,抱着他哄了一会儿。

  他被哄开心了,忽然灵光一闪,打个响指说:“走之前打一炮吧。”

  许青沉:“.......”

  小色魔的心思终究没能如愿,因为海丝特提前来接人。

  沈煦川抱着九斤把人送出家门口,亲眼看见许青沉上了一辆商务车,双方互相挥手道别。

  这幅画面令人感叹。

  海丝特忍不住调侃许青沉一番:“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你身上。”

  许青沉望着窗外的沈煦川和孩子,目不斜视地回道:“我知道你羡慕。”

  海丝特朝车顶翻个白眼,对司机说:“开车。”

  一大一小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许青沉把头扭回来向前看。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不舍,以前有过,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

  接下来,一切都按照海丝特的安排行事。

  许青沉秉持一贯的撒手不管的作风,全部交给海丝特去操办,跟着海丝特登记,下机,入住,打电话报平安,还需要对方提醒他穿什么衣服保暖。

  海丝特有时候真想把他卖到非洲去。

  米兰的冬天确实冷,跟S市有一拼。

  许青沉之前嘲笑过时笙怕冷,身体虚弱,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他确实不怕冷,穿着单薄的外套站在寒风中也不觉得怎样,可却意外的着凉,这在他身上是头一次。

  来到米兰的第二天,他便荣幸地成为流行感冒受害者中的一员。

  八百年不生病,病一次要老命。

  许青沉先是咳嗽,头痛,肌痛,伴随着乏力,然后是发烧,显然是伤寒的症状。

  最初的一天,他的状态还行,除了有点干咳外没那么严重。

  等他和雕刻师见过面,将图纸交到对方手中,详细地介绍完自己的想法后,他便倒下了。

  他倒在躺椅上,沉沉地睡去,不愿意醒来,也没有食欲。

  海丝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印象中的劳伦斯是铁打的身子,不流血也不流泪。

  不过她依旧是曾经的海丝特,遇到棘手的情况处理的游刃有余,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私人医生,取消了一些不必要的应酬,为许青沉提供一个舒适的环境。

  在她悉心照料下,睡了大半天的许青沉在天黑之前醒了过来。

  他从酒店转移到一位朋友的家中,躺在一间充满艺术气息的屋子里,身上盖着茜红色的被子,鼻尖能嗅到药水掺杂着玫瑰花香的怪味,枕头又软又高,刚好能把他的头垫起来。他试着动了一下手臂,察觉出身体的无力,心中也生出一阵感慨。

  想不到他会有病倒的一天,折了一身骜骨。

  他醒来没多久,海丝特便走了进来。

  海丝特一身休闲装,头发随意地披散着,没有化妆,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满眼关心,看上去非常亲切。

  这么久以来,许青沉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这个女人是他的侄女。

  “你好吗?”海丝特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影子从上方压过来。

  许青沉的头有些晕乎,缓慢地开口道:“进展怎么样。”

  他的嗓音哑得厉害,与原声差距很大,若是隔着电话,熟人肯定听不出来。

  “放心,我已经交代雕刻师,一定会在约定期限内完成任务。”

  海丝特边说边为他倒水,接着又把几粒药片递到他嘴边。

  “我不吃。”

  许青沉脸一扭,很不高兴。

  海丝特有些无奈:“医生开的药,效果很好。”

  “我说我不吃。”

  生病的许青沉更加难搞,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人。

  海丝特总不能掰开他的嘴往里送药,只好先放在一边。

  “我接到奔奔的电话。”

  这句话让许青沉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转过脸,高烧令他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身上不断冒着热气,他审视着海丝特,不太明显的躁戾浮上眉眼。

  海丝特有些惧怕他的眼神,别开视线看向门口,叹息着说:“你知道的,我可瞒不住。”

  许青沉抿着唇,脸色越来越沉,思索片刻后说:“别让他来。”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沈煦川见到他一定会又搂又亲,岂不是分分钟中招。

  海丝特飞快地瞄一眼他的神色,说:“晚了,他已经在飞来的路上了。”

  “你..”

  许青沉一张嘴,发出一串咳嗽声,很长时间都没有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

  沈煦川第二天早上到的米兰。

  心里焦虑加上舟车劳顿,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沈煦川就找个厕所猛吐一通。

  吐完后他很爽,恢复活力,快马加鞭赶往许青沉现在的住所。

  想不到许青沉的人脉还挺广阔,住进了有名的葡萄庄园。

  来不及观赏庄园里的美景,沈煦川跟着海丝特急匆匆地去见许青沉。

  路上,他一言不发。

  海丝特安慰他:“不需要担心,劳伦斯很强壮。”

  沈煦川紧紧咬住嘴唇,只是点头。

  许青沉被安排在三楼的客房休息,此时,庄园的主人正在里头陪着聊天。

  客房很大,带有会客厅和茶室,许青沉在最里面的卧房躺着。

  会客厅的两扇门半虚掩,总有医护人员走来走去。

  这阵仗吓到沈煦川了,他站在两扇门的旁边,僵直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次遇到重大事件时,他就会一反常态,成为了最安静的那位。

  海丝特进屋里打了声招呼,没多久,她和庄园的主人一起走了出来。

  沈煦川和庄园的主人随意地寒暄两句,便把视线转向了海丝特。

  后者的脸有些白,还是努力维持笑容:“他在里面等你,记得让他吃药。”

  沈煦川快速点了下头,越过人往屋里走。

  医生和护士见他进来,都对着他点头示好,然后陆续走了出去。

  沈煦川站在空旷的会客厅,直面前方的两扇门,只要推开那两扇门,他就能见到许青沉。

  他捂住脸,觉得好奇怪,忍不住吐槽:“搞什么,好像我来参加悼念会一样,我家老许明明好好的。”

  他的声音不算低,清晰的中文刚好能传进卧室里。

  许青沉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认出他是谁,隔着一扇门和他对话:“在那叫什么,还不快进来。”

  沈煦川愣住一瞬,忽然发出“妈呀”一声怪叫。

  他扔下黑色的背包,直冲冲往卧室走,边走边说:“是谁在说话!老许,我怎么听不出来是你!”

  屋里的人脸都黑了。

  不过他的顽皮让许青沉恢复了一点精神,掀起身上的被子,下床迎接他的到来。

  许青沉的脚刚落地,沈煦川就冲了进来。

  一身黑衣,带着一身凉气,以及肉眼可见的忧虑。

  沈煦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几天不见,许青沉整个人瘦了一圈,容颜好像半点未改,还是那副眼皮也懒得掀睥睨众人的模样。沈煦川把人从头看到脚,怔住两秒,再从脚看到头,随即朝着许青沉扑过去,两只胳膊像铁钳一样箍住许青沉的上半身,紧紧的闭上眼睛,感受男人身上的热度。

  “老天爷,怎么忍心把我一次两小时的猛攻糟蹋成这样!这是给我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吗?高冷男神变病欲美人了,操!”

  许青沉:“.......”

  “我不接受!”沈煦川松开了许青沉的胳膊,鼓着腮帮子抗议。

  许青沉捏住他的脸,惩罚似的往左拧,哑着嗓子开口:“竟然没有哭鼻子。”

  “你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嘛,我难道要哭丧吗?”沈煦川把脸往前凑,任凭许青沉捏扁搓圆,咧着嘴说话,“你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不过说实话,我喜欢这种沙哑的感觉,听得我很有感觉,要不要摸摸,我的病美人。”

  许青沉抬起沉重的手,照着他的头顶敲一下:“为什么要来,这样多麻烦。”

  沈煦川任性地说:“你管我,我最不怕麻烦。”

  “咳咳..坐下来说话。”许青沉一开口就止不住的咳嗽,身上的热气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沈煦川能感觉到那种热度,心惊胆战地观察着许青沉的脸色,细细地打量那变得更立体的五官。

  许青沉搂着他一起坐在床上,他赶忙扯过被子把人捂住。

  “是不是特别难受?”沈煦川小声问,心疼的不行,恨不得自己才是生病的那个人。

  他用被子围住许青沉,然后隔着被子把人抱住。

  许青沉害怕他中招,往后躲了一下。

  “别动!”沈煦川不高兴的蹙眉,“躲什么躲,你不想我啊。”

  许青沉打量一番两人的姿势,哭笑不得地说:“才三天没见。”

  “度日如年,对我来说是身在地狱。”

  “别乱说话。”

  “我就说!”

  “你..咳咳..”

  “是你别说话才对。”

  沈煦川去拿水杯,试了一下水温,然后递到许青沉嘴边。

  许青沉喝了一口水,嘴唇湿润了些。

  “亲一下。”说着,沈煦川就往前凑。

  许青沉别开脸,几缕碎发锐垂眼尾:“别惹我生气。”

  “不会传染的..”沈煦川哼哼唧唧的索吻,光滑的脸颊不停地蹭着许青沉的热脸。

  最后还是让他得逞了。

  他含住许青沉的唇瓣,闻到一股苦味,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他的眼里被自责填满,“如果不是我提出要结婚,你也不会来这里受罪。”

  许青沉无语,心想自己生病还要反过来哄沈煦川开心。

  “这是意外,”许青沉温柔而克制地吻他的眉心,“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过几天就会好起来。”

  沈煦川撇嘴道:“我刚刚听医生谈话,你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怎么会这样,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染上伤寒呢,你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许青沉仔细回想了一下,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放空脑子,让自己心静下来。他的语气很无所谓:“没有吃什么,就是感冒引起的。”

  “老许,你是不是困了。”

  “是有一点。”

  “我陪你睡好不好。”

  “最好不要。”

  “我...”

  “听话,只要你乖一点,我的病就好的快。”

  “.......”

  沈煦川确实变乖了,没有赖在许青沉身上不走,他代替了海丝特的角色开始无微不至的照顾病人,有些时候还跟护工抢活。

  他变得乖巧,许青沉却没有好转。

  这次的症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拖沓,始终缠着许青沉的身体,使他反复的发热,体型倒是没有继续消瘦下去,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就这样度过了三天。

  第四天的早晨,许青沉在久违的清醒中睁开双眼,眼前散开一圈圈光晕,看见有几个白色的身影不停的晃动,有人在他头上窃窃私语,他听得头疼,不悦地发出声音:“奔奔呢?”

  “在这!”

  沈煦川从几米开外的地方闪现过来,扑到床上,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睛漆黑、纯粹,抵过世上一切纷扰。

  许青沉被这双干净的美目打动,慢悠悠地笑了:“如果我没记错,后天就是我们举行仪式的日子。”

  沈煦川点头:“是的,不过你还要再养养,日子要往后推了。”

  “不会。”许青沉给出承诺。

  他的话比医生的话更让人心安。

  沈煦川趴在他的身上,想哭也想笑:“天哪,老许,实在不敢相信,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怪人竟然也会生病,知不知道,你昨晚四十度了。”

  “现在呢?”

  “现在好啦,你真是要吓死我。”

  许青沉用胳膊将人抱住,贴着沈煦川的耳畔说:“叫他们先出去,我和你一样,总是出其不意的有感觉。”

  沈煦川秒懂:“变态。”

  许青沉轻笑出声:“我知道你喜欢,小变态。”

  几森*晚*整*理名医护人员不需要他俩开口,很自觉地依次离开。

  门一关,沈煦川就被许青沉拽进被子里玩游戏。

  两人捣鼓了好半天才把头露出来。

  沈煦川的脸变得比高烧时的许青沉还要红润,捂着红肿的嘴唇,含糊不清道:“许青沉,这次的米兰一游,我能嘲笑你一辈子。”

  许青沉打个哈欠,舒服的吸口气:“嗯..赶不上你哭鼻子丢人。”

  沈煦川立马反驳:“这次我可没哭。”

  “刚才的几滴牛眼泪是怎么回事。”

  “那是生理性的...”

  许青沉爽完就不认人,头一歪,又要睡死过去。

  沈煦川气的不轻,小声说:“刚刚就不该心软,下次咬掉你的弟弟。”

  许青沉翻身侧卧,背对着人说:“哦..你可舍不得。”

  “干什么背过去,我不想看你的后脑勺,我要你搂着我睡。”

  “你都要咬我弟弟了我还要搂着你睡?”

  “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你!”

  “你自找的。”

  “去死吧!没良心的混蛋。”

  两人有来有回的互相攻击一波后,许青沉搂着沈煦川一起沉沉地睡过去,这一觉是近期里最惬意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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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身体素质强,总之许青沉的病在意料之外的速度下好转,超出医生的预期。

  在原定婚礼的前一天,许青沉恢复了往日的精神面貌,还是那样,随便往哪一戳都是万丈光芒,嗓音也变回原来的味道,只是偶尔干咳几声。

  没有人比沈煦川更开心了。

  他热情地接受庄园主人的邀请,陪同许青沉一起参加晚上的宴请。

  两人身着正装出席,出众的骨相收获了一大波赞赏的目光。

  沈煦川为许青沉的才华感到骄傲,若是有尾巴,一定会翘到天上去。

  明天就是婚礼,今晚的许青沉很高兴,宴会开始后就不停的喝酒。

  他的酒量本就不差,心情好就更有量,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来与他碰杯,他几乎是来者不拒。

  不一会儿,社交小王子从另一边飞回他的身边,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低眸一扫,发现沈煦川那张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

  沈煦川说:“你开心吗?”

  许青沉勾唇浅笑:“当然开心,等海丝特取到戒指,我们今晚就可以回C市,明天照常举行婚礼。”

  沈煦川神秘兮兮地摇头:“不,不回去,我们留在这里举行。”

  “在这里?”许青沉惊讶极了,“时间来得及,没必要取消之前的计划。”

  沈煦川站起身,笑着在他的肩头拍两下,说:“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该少的绝对不少。”

  许青沉从不在这种事上纠结,很快转变思路,拿出百分百的信任:“宝贝,都听你的。”

  这声宝贝叫的沈煦川心花怒放,在许青沉脸上亲一口,送他一个温柔无害的漂亮笑容:“告别单身夜,今晚的你可以不醉不归!”

  话说完的一个小时后,沈煦川肠子都悔青了。

  许青沉独自消灭掉两瓶特殊勾兑的混合的烈酒,喝的时候没反应,一停下来就上头。

  他醉了,像上次和侄子们聚会时那样,可以走直线,但思绪纷飞,模样变得亲切友好,跟谁都一脸笑盈盈的,没有任何戒备心。

  沈煦川正在跟海丝特讨论明天的婚礼,两人都没注意,再回头往那边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老许!”沈煦川直接跳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振动,他焦急地环顾四周,没有在人堆里发现许青沉的身影。

  海丝特劝他别着急。

  可他没法平静下来,心里有一种预感,灼心的预感。

  沈煦川逮住几个庄园的人询问,问了一圈,终于有人见到了许青沉。

  “劳伦斯醉了,我让人带他去房间休息。”庄园主人是这样告诉沈煦川的。

  沈煦川先是松口气,很快有警惕起来,总觉得有事发生,那种预感依旧存在。

  他奔着庄园主人提示的地方寻去,脚步匆匆,路上还懊恼地嘀咕:“他有病刚好,我不该离开他身边。”

  他进入一座大房子,恰巧碰到一个佣人,对方指了指一楼最里面的房间。

  “许青沉,你在不在?”

  沈煦川来到房门口,试探性地把门往里推,里面的光线很暗,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他蹙眉,又叫了一声老许。

  里面终于有了回应,他听见许青沉的呼吸声。

  他急忙推门而进,顺手把灯打开。

  灯光骤亮,正好照在许青沉身上,此时正仰着脸躺在沙发上,一副熟睡的姿态。

  沈煦川满目关切地走近,俯身观察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受伤,终于放松了些。

  下一秒,沈煦川的眼睛又瞪圆了。

  他留意到许青沉的衬衫领口有些凌乱,帮忙整理时却有重大发现,许青沉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快红色的痕迹。沈煦川瞬间变脸,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块皮肤,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他用手指去碰许青沉的脖子,反复地摩擦。

  许青沉被他扰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线特别松散:“你在干什么。”

  沈煦川继续用手指戳着那块皮肤,颧骨咬的紧了紧,表情阴森森的很不真实:“这里是怎么回事,谁种的草莓,别告诉我是蚊子咬的。”

  许青沉摸着脖子,心里泛起点细微的茫然:“刚刚的人不是你吗?”

  沈煦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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