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诺说懒得回教室拿雨伞,两个人凑合一把挤挤算了。

  秦杨忍不住叨叨:“我们又不同路,你是想把伞剪开一人一半带回家吗!”

  这清奇的脑回路,邓诺一下子差点反应不过来,憋笑:“那你跟我回家不就行了,离得也近,省的淋湿。”

  秦杨一下子被他绕进圈子里,没发现他话里有什么不对:两个人撑一把伞确实容易淋湿,去一个离得近的目的地好像确实……没毛病?

  手中的伞被稀里糊涂地抢走,腰被一把揽住,秦杨仰着头看着邓诺过分好看的下颔线,越想越不对,认真道:“我总觉得你在诓我。”

  邓诺揉揉他戴着帽子的脑袋:“我没有,走吧。”

  里萍街微弱的灯光,路过熟悉的破旧电影院。

  秦杨:“你家里有人么?”

  邓诺:“没有,就我一个。”

  路边的垃圾站一如既往地臭气熏天。

  秦杨朝旁边温暖的热源体靠近了点,日常瘫痪的脸上掠过一丝期待:“那我和你睡么?”

  邓诺揶揄道:“你要愿意去睡阳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秦杨:“……”

  “你家里有没有多的睡衣,我想洗个澡。”

  “没有新的,上次你穿过的t恤继续穿穿?”

  可你后来不是穿过了么,秦杨憋着没说:“就没别的了?”

  拐出里萍街,步入大街上,邓诺一本正经:“要不然luo睡,挺舒服的。”

  秦杨闻言赞同道:“我也觉得很不错。”

  邓诺一个趔趄,差点把伞甩出去,勉强笑道:“真的?”

  秦杨挑眉,“夏天还行,现在太冷了。”

  第一次被秦杨(无意识)反击成功,邓诺心情有点复杂。

  到家后秦杨先去洗了澡,楼上卧室有两个卫生间,客卫一个,但平常都没人用。

  所以两人还是轮流使用邓诺房间的内卫。

  秦杨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浑身热乎劲,邓诺抱着自己衣服就着热气进去了,嘱咐道:“楼下有水果,还有零食牛奶,想吃的话自己去拿。”

  “噢。”秦杨仗着他家没人,一点不客气,到厨房洗了些水果,热了两杯牛奶上楼。

  客厅上楼的楼梯并不宽,即便如此,却也显得这个屋子很空旷。

  家里什么都有,客厅中,沙发电视茶几一应俱全,餐桌中间摆着一只漂亮精致的古董花瓶。

  厨房里食物丰盈,各种器具码放齐整。

  简直就像一间样板房,完美到了极点。

  偏偏没有一丝人气。

  邓诺曾提过一句父母离异,也讲过当年物理选考时妈妈出事的事。

  但其他的,秦杨就不太清楚了。

  他原以为邓诺理应是和父亲或母亲中的一位一起居住,现在看来——

  他看着楼梯墙上挂着的照片,这大抵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仅存的温馨。

  墙上挂着三幅照片,一幅是邓诺一家三口,一幅是邓诺小时候的个人照,还有一幅大概是邓诺的爸爸和别人的合照。

  楼梯尽头的卧室房门虚掩着,漏出一缝隙温暖的灯光。

  秦杨端着吃的站在楼梯上,忽然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冲动。

  第一张是邓诺一家三口在长城的旅游照。

  与大多数家庭照不同,这张照片里的三个人表情都不太好。邓诺妈笑容似乎有些尴尬,明明邓诺已经挺大了,却还是执着地要抱在手里。

  被迫抱着的邓诺神情低落,不愿意看镜头,照片里只有半张脸——和现在一点都不像,长大了的邓诺可爱多了。

  最后是邓诺爸,不仅站得离妻子孩子远,眼神也飘忽不定,不知在看哪里。

  挺奇怪的一张照片。

  秦杨喝了口热牛奶,踏上两级台阶。

  第二张是邓诺个人照,上面写着H市XX小学六年级。他举着一张奖状,笑的很腼腆。

  ——完全没有现在讨人厌的影子。

  秦杨面无表情地啜了口奶,继续往上。

  这张照片里没有出现邓诺,不过有邓诺爸。

  邓诺爸很好找,尽管照片里的人都是穿白大褂,但邓诺爸和他的五官很像,加上前面合照里看到过,所以秦杨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里面的人……

  秦杨微微蹙眉,往墙边迈近一步,试图看的更加清楚。

  “秦杨。”

  秦杨转头,看到站在楼梯口的邓诺,邓诺穿了一件款式相同的黑色t恤,擦着头发望着他。

  他上楼,在邓诺身边站定,刚洗完澡沐浴露的清香还停留在身上。他嗅了嗅,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邓诺关了楼梯灯,听到已经进了房间的秦杨问:“你洗澡怎么这么快的?”

  邓诺笑道:“怕你一个人害怕。”

  秦杨刚掀开一个被角欲图上.床,闻言拖鞋一蹬,整个人扑上去霸占了整张床。

  脑袋闷在被子里嗡嗡说:“你才怕呢,有本事你别上来。”

  邓诺坐在床边,好笑地拉着他手把他人掰过来:“弟弟,这是谁的床啊。”

  秦杨仰头望着天花板粗粗喘了口气,暴躁道:“我上了的床就是我的,先到先得。”

  耍无赖可还行,邓诺继续扯了扯他胳膊:“讲道理弟弟,你挪开点,让我上去。”

  秦杨飞快扭头:“不让。”

  “真不让?”

  果断异常:“不让。”

  “那行吧。”邓诺如此说着,秦杨视线紧紧跟着他,看到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忽然危机感上升:“你要干嘛。”

  头发擦干了,邓诺把毛巾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撸起袖子:“你说干嘛?当然是干你。”

  秦杨:“???”

  猝不及防,邓诺两只邪恶的手一抻,掀起秦杨身下的被子,刮起一道凌厉的劲风。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袭秦杨全身,接着一团,再推——

  秦杨一脸蒙圈,艰难地从“茧”里露出脑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疯癫啦!”

  邓诺顺从自然上了床,侧身倾倒,一片阴影压下来,极具威胁感。

  秦杨往另一边滚了滚……大被子裹得更紧了。

  邓诺手支撑着头,刚洗完的头发并不很干,在灯光下有种发亮的感觉。

  就连平素温和的眼睛,此刻也像是被水洗过了的亮。

  “秦杨。”邓诺轻声喊道。

  秦杨没作声,安静的气氛就连呼吸都清晰无比。

  邓诺浅浅的笑了笑,伸手抓开他额头上的头发,温声道:“我很高兴你愿意来我家。”

  秦杨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哦”字,听到邓诺继续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以后能经常来。”

  分明是一句寻常至极的礼貌话,然而从邓诺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变了许多味道。

  秦杨听进心里,忽然有一种,这句话是邓诺珍而重之,在心里弯弯绕绕了几十轮才说出口的感觉。

  心脏忽然跳的异常快,不久前在学校布告栏时的情景仿佛仍在眼前。

  那个时候,也像现在这样,为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晚安。”邓诺倾身越过他头顶,关了房间灯,沐浴露的香气消散,另一股熟悉的清香再次出现。

  是他闻到过很多次的味道,邓诺身上的味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而空气中的味道飘忽不定,邓诺关了灯躺下,那气味就没了。

  “你拿被子了么?”秦杨问。

  邓诺:“你说呢。”

  那显然是没有的。秦杨顺坡下驴,往邓诺那边滚过去,然后将被子从另一侧掀起。

  稳稳当当盖在俩人身上。

  为了把滚在身上的被子扯出来,秦杨只好贴着邓诺弄,抖抖嗖嗖半天,最后完事了俩人贴的很紧。

  秦杨吸了口气,舒服了。

  离得这么近,能闻到!

  邓诺安心地合上眼。耳边依旧是挥之不去的白噪音,但他知道,今晚大概能睡一个不错的安稳觉。

  窗外仍旧下着小雨,伴随着高档小区特有的寂静,秦杨睁开了眼。

  膀胱略有不适,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打开旁边的小夜灯,用手拢着光,踮手踮角猫进了卫生间。

  秦杨没穿拖鞋,避免拖鞋在地板趿拉发出声音。

  走出卫生间门,离得较近的是邓诺那一侧。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鬼使神差地举着小灯朝邓诺床头走去。

  他在床侧以一不大雅观的姿势蹲下,默默地按下夜灯高贵的头颅,以免光太亮闹醒邓诺。

  地上夜灯微弱的光只能映照出床上人一丁点儿侧脸的轮廓,并不能看清脸。

  秦杨便就着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蹲在一旁看了许久。

  姿势一动不动,明明没戴眼镜,是个半瞎,却依旧看的炯炯有神,很有夜猫盯住了耗子的即视感。

  大概是有点儿兴奋。

  寂静的夜晚。

  盯着枕边人的猫。

  “汪!汪汪!”

  秦杨被这声狗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小夜灯在地上滚了几圈,咔哒,撞在衣柜门上,不动了。

  不知隔壁哪家的狗大半夜发情乱吠,秦杨这才发觉自己竟然魔怔了不知道多久,飞快地捡回小夜灯,惊得屁滚尿流地遁回自己那一侧的床。

  一掀被子,整个人整张脸都捂了进去。

  感觉自己就像个变态一样!

  羞愧的变态这回足足和枕边人分开了十公分的距离,以示清白!

  一小时过后。

  黑暗中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论怂恿秦杨luo睡是啥滋味

  邓诺: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怎么办,挺煎熬的,在线等,挺急的=A=

  沉重的叹息:从我第一次睁眼开始,我就知道,这个晚上算是凉了。

  ——————

  感谢“时请”的一瓶营养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