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杨顿时没了声,干巴巴地拨弄着叶片道:“你干嘛……非得穿我穿过的。”

  空调扇叶被上上下下拨动,热风从头顶呼到下身,循环往复。

  邓诺按住他瞎糟践的爪子:“这空调别人家的,弄坏了得赔。”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拿下来,“不穿这个我穿什么?毛衣都给你了,还是说你宁愿我里面都光着?”

  几秒前炸了的毛好不容易被一点点抚顺,听到这话秦杨不可避免地想到某些画面,顿时满脸某色废料地甩开他手,微仰头注视着邓诺嫌弃道;“你有点变.态.啊。”

  “你还记得现在自己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吗?”邓诺手指勾了勾他衣领,调笑道,“我的东西的话,想什么时候拿回来都可以吧。”

  秦杨不可置信地拍开他爪子,反手揪上他的衣领,压着嗓子一字一句道:“我看你是真的皮痒,欠收拾。”

  被压制的那位不仅没意识到危险,还胆大包天踩着老虎皮往上蹬:“我现在就挺想扒下来的怎么办,毕竟弟弟的锁骨那么好看。”

  秦杨顺着他视线缓缓挪动,深灰色圆领毛衣厚重御寒,由于尺码偏大,受地心引力影响自然下垂,他的脖子一片空空荡荡。

  被视线狙击的部位隐隐发烫。

  秦杨忍不住挺了挺后背,却发现锁骨莫名更凸出更明显了许多。

  “……”

  好气人。

  “往哪儿瞟呢,信不信我把你眼珠抠下来!”

  邓诺不以为意,秦仰杨同学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专业放狠话一百年,实际行动不超过五秒钟。

  “清醒了没。”邓诺从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嗑点糖,继续干活吧。”

  秦杨愣愣的随邓诺牵着坐下来,面前仍旧是那未完工的半残品整流罩。

  邓诺的厚外套就在一边,脱掉碍事的衣服后动作敏捷不少。

  他将电池扣进电池盒,打开继电器,负责“点亮”火箭的电路算是完成了,只要安装进箭筒内就可以。

  秦杨叼着棒棒糖,刚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棒棒糖热乎乎的,很甜。

  邓诺好像是在帮他清醒头脑。

  催睡觉不成,就帮他提高注意力,增加效率。

  方法很简单,思路换得很快。如果不是他现在脑子清醒,大概还的反应不过来邓诺这一串操作。

  “弟弟,你是真想看我不穿衣服?”邓诺手里工作没停,闷笑道。

  秦杨穿了一晚上睡觉的衣服如今套回原本主人身上,大小正合适。

  黑色T恤宽松不修身,邓诺却偏把它穿出了很合身的错觉,从肩膀到下摆,无一不体现出主人身材极好的事实。

  腰怎么样秦杨不知道,但他清清楚楚看到邓诺肩膀极宽,骨架很漂亮。

  如果说邓诺夸秦杨的锁骨好看是精致、带着初长成青年特有的青涩秀质,那他本人便是拥有完全成年人美感的衣架子型锁骨。

  秦杨眼睛掠过那两道极深的凹陷,忽然有点突如其来不知所起的怨愤。

  你还好意思夸别人锁骨好看……好看你个弟弟。

  秦杨一直很想在冬天的时候穿风衣,白雪皑皑,风衣飒爽。

  站在山头和街道,他就是天地间最帅的崽。

  想偏了……但他自己天生骨架不大,这种衣服撑不起来,硬穿反显可笑。

  帅不起来。

  秦杨抿了抿嘴,抻开大长腿往邓诺腿上一怼,冷着脸凉飕飕道:“你给我滚回去,别在这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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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凌晨两点左右,整个火箭大体零部件差不多已制作完成,只需要按照框架搭建拼接起来即可。

  “没多少事儿了,如果哪些零件不匹配明天再赶也来得及。先回去睡一觉吧,还能睡几个小时。”渐江捞起眼皮子打架的时杰飞,拍拍他脸,“呆瓜,回去睡觉了,先醒醒。”

  秦杨沾了满泥巴的手孤零零悬在半空,一双眼空洞无神,茫然道:“回去?”

  邓诺摸着水瓶悄悄躲远了点儿。

  时杰飞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眼泪:“是啊,你们还不走吗,来得及的啦。”

  “宿舍不是已经锁门了?现在还能进得去?”秦杨勾住某只欲图逃跑的老东西,张开泥泞的五指挡在他面前,阴测测道,“你再动一动,我就拍你脸上。”

  时杰飞抱着小被子奇怪道:“学校下午发信息说今晚宿舍门不关,你不知道吗。”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对,秦哥你没手机,那诺神没告诉你?”

  被五指山威胁的诺神本神顺势靠进自家学弟怀里,手伸过头顶摸了摸老虎下巴,温声讨好道:“我到半路才看见信息,没存心想逗你。”

  没存心?没存心就不能半路把被子送回去吗!

  秦杨简直气笑了,捏着手指缓缓靠近他的双眼:“没存心?你难道不是存心诓我今晚没觉睡?”

  他声线逐渐冰冷:“还敢摸?”

  邓诺不怕死地继续蹬鼻子上脸,仰头挑了挑他下巴,又轻叩了下鼻尖,含笑小声道:“要是不能摸,你还能任由我摸到现在?”

  时杰飞脑门儿逐渐清醒,视线变得清晰。见此情此景不禁悲从中来,拉着渐江的手失落地跨出后门,悲伤道:“白目,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早知道有朝一日能泡到你,当初就也不会走那么多弯路。”

  渐江挑眉,见时杰飞裹紧了小棉袄吸溜鼻涕,悲恸道:“两个那什么是不会有结果的!”

  渐江转头望向空调底下那战事焦灼中的两位,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然后牵着自家呆瓜的小手走向归途。

  确实是个不错的误会。

  十分钟后。

  月黑风高夜,凌晨近三点,H外一片漆黑,教学楼仅剩几个教室亮着微弱孤独的光。

  走在通往教工宿舍的柏油马路上,两侧上了年头的香樟树,在被乌云遮挡了的凄惨月色下影影绰绰。

  夜里起风,明明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仿佛有利刃,肆意飞穿而过,刺皮刮骨。

  是个上演电锯惊魂午夜场的绝佳时机。

  两男子身扛不明庞然大物,飞速穿梭于期间,速度奇快。

  “我说弟弟,跑这么快你累不累?”邓诺穿的厚实,尽管话是这么说的,但背着一大坨棉被的他脚步丝毫不慢,紧跟在秦杨身侧。

  折叠过的棉被裹住身体,秦杨脸色和夜色一样黑,磨牙道:“你该庆幸现在没人看得见我们,否则我让你连体验累的资格都没有。”

  “早些时候很多人都离开了,外面那么热闹,难道你就没怀疑过?”邓诺慢半步,悄悄托着他将着地的棉被。

  秦杨抿了抿嘴:“没注意。而且……”

  想到那俩人又是一阵牙酸,他道:“时杰飞和那谁,他们也带了棉被过来,谁想得到今晚没宵禁。”

  “他俩只拿了一床小被子,怎么会够。”邓诺看着秦杨缩在被子里的身影,在暗处微勾唇。

  秦杨面色一黑:“他们不是那,那什么关系么,两个人一床被子也不是……不够。”

  天知道是渐江深知自家呆瓜熬不住,怕时杰飞夜里着凉,给他摸鱼小憩时盖盖的。

  秦杨一回宿舍,没洗脸没脱.衣.服,被子随便一揉就钻进去睡了。

  一觉无梦到天明,早晨七点半被闹钟吵醒,两人下楼时正好碰到渐江和时杰飞,遂一起去食堂吃早餐。

  “为什么不一起坐呀,咱们可以探讨探讨接下来的工作。”时杰飞委屈巴巴地被渐江拉到隔壁桌,餐盘放桌上,眼睛还望着隔壁秦杨两人。

  邓诺笑着指了指秦杨:“不是排斥你,他有洁癖。”

  秦杨嘴里叼着包子,腿脚毫不含糊地踹了过去,含混道:“你自己也洁癖,别净说我。”

  时杰飞讷讷讪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渐江喝了口豆浆,问道:“你们知道第一场单人赛成绩八点出来吗。”

  时杰飞看了眼手表,咽下油条呜咽:“那不是马上就公布了嘛。”

  秦杨难得开金口:“这么准时?”

  渐江抹掉时杰飞嘴边的油条屑:“嗯,昨晚上十一点半发的通知。”

  时杰飞嘿嘿笑道:“组委会说人头担保,早上八点绝对公布。”

  秦杨面无表情地望着邓诺,筷子直戳对方盘子里的肉包,放进自己盘子里。

  邓诺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刚好我差不多了,你还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打点儿。”

  左右手一手一根筷子,从中间分开白白嫩嫩的包子皮,里头喷香的肉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秦杨挑出肉,又把皮塞回邓诺盘里,冷冷道:“你不是没吃完么,继续,别客气,不够我给你去买。”

  不是洁癖么,不是有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么。

  行,你真行。

  邓诺夹起包子皮,在半空中晃了晃,隔着皮看到秦杨冷若冰霜一脸被刺激到的中二表情。

  他轻轻“呵”了一声,咬住了包子皮。

  秦杨脸皮皲裂,瞳孔怒缩,终于忍不住爆粗:“你XX不是有洁癖吗?!”

  邓诺神色自若地咽下:“刚好,我不爱吃肉包里的,肉。”

  秦杨:“……”

  “我擦擦擦八点了!solo公布了没!”

  这个点有好些来吃早餐的人,但由于每组进度不同,有的现在在睡觉,有的已经投入奋战。

  于是处在不同地点的人们纷纷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紧张地打开牛顿杯物理竞赛群,静候发榜。

  “怎么,还没公布?”时杰飞退出QQ,又重新登录进去,“还是没有,江江你那发了吗。”

  渐江:“没。”

  邓诺把自己的茶叶蛋放进秦杨的盘子里,托腮。

  他的眸光中映着透过窗户照耀进来的旭日光芒,温暖且淡然:“想知道成绩吗,把这颗蛋吃了。”

  秦杨低头看着那颗形态浑圆,卖相极佳的深棕色的蛋,凉凉的手心忍不住发起热来颤抖。

  ——被香的。

  可这是从邓诺那里拿出来的蛋。

  但是,他有洁癖。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终极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长着一张如沐春风的脸,说着最流氓无耻的话=v=

  我啥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