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临近尾声,还剩最后一个大合唱。

  秦杨闭着眼睡得昏天黑地,被邓诺轻轻推了一下,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师让我去一下,待会结束了别乱跑,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示意他赶快滚。

  但是直到大合唱结束,主持人宣布本次欢迎晚会圆满成功,邓诺也没有回来。

  秦杨一直睡着也没醒。

  “秦杨,醒醒,结束回宿舍了!”时杰飞推了推秦杨肩膀,见秦杨迷蒙着睁开眼,“散场啦,回宿舍睡去,这儿多冷啊。”

  秦杨看自己左边空空如也,一脸睡懵了脑子掉线道:“人呢。”

  “你说诺神啊,刚刚被老师叫走了吧。”时杰飞挠头,“要不你先回去呗,他总能自己回去的。”

  秦杨尽力掩饰住尴尬,回不去的可能是他。

  “我们走吧。”渐江牵住时杰飞的手。

  时杰飞离开座位前还提醒了一句:“出去和进来是两个门啊,别走错了。”

  秦杨一看确实如此,他们进来挑的是离门口最近的座位,现在那个门不开,散场的大门反倒成最远的了。

  秦杨随人潮出去,竞赛学生和H外的表演同学全部混在一起。H外哪儿都好,就是体育馆的大门不是每扇都大,于是大家散场的速度非常慢。

  秦杨混在一群小天鹅中,出了大门吹到冷风,脑子才缓缓清醒起来。

  邓诺好像要自己等他一起回去?

  这样想着,他拐了个弯,找了个能挡风的柱子后面靠着。

  许多H外同学出来后并没有走,而是趁穿着表演服装聚在一起拍照片留念。有些外校的同学觉得有意思,也凑过去跟他们一起拍照。

  因此虽然外面风有些大,还是有一部分人聚集在门口。

  秦杨抱着胳膊躲在柱子后面,眼睛注视着外面。

  “同学能请你帮忙拍个照吗?”一个小天鹅举着手机递到他面前,脸蛋红红地开口问话。

  才凑近过来,一看见秦杨低头面无表情的样子瞬间被吓哭了,慌忙道,“就,就拍一张就好……如如果不行的话也没事!不好意思麻烦到你了!”

  秦杨见她都快哭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凶神恶煞吓着人家,伸出手想接她的手机。

  另一只手横插进来,从小天鹅手里拿过手机,温和地对她笑了一下:“我帮你们拍吧。”

  秦杨猛地转头,身后人猝不及防,被他磕到下巴。

  邓诺贴着他头顶吃痛地“嘶”了声,轻轻说了句:“别那么猛,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你也这么冷么弟弟。”

  “这边光线好一点,这个角度ok吗。”

  秦杨还是倚柱子靠着,垂着眼,听邓诺给那几个女生拍照。

  小天鹅被受宠后高高兴兴地问邓诺QQ,邓诺以一句“不好意思我要回宿舍了”为由拉着秦杨逃离现场。

  两人回去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夜色深重,刚下过雨的空气湿气逼人,秦杨感觉这天又冷了几分。

  “老师找你去做什么。”秦杨搓搓手问道。

  教工宿舍楼近在眼前,邓诺回答:“没什么,周哥问我今天考的怎么样。”

  果然天选之子。

  秦杨不情不愿撇嘴。

  “你呢,让你在里面等我,怎么先出来了。”邓诺抬头看天色,“外面多冷。”

  秦杨只能看得到夜色中扥诺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

  那句“外面多冷”大概是趟进了他身体里哪条热流,他没经思考随口道:“虽然我看不见你,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能找得到我。”

  说完这句话,那怪异的感觉又慢腾腾从后脑勺蹿上天灵盖,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邓诺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轻轻抬手摸上了秦杨的头:“是啊,你这么帅,太好找了。”

  秦杨得意地在心里哼哼,面上一幅“我早就听习惯了”的样子道:“天那么黑,你眼神也不错。”

  邓诺谦虚受了这波吹捧:“还行,比某半瞎稍微好一点。”

  秦杨:“……”

  果然某些人就是不能夸。

  原本狗头摸的好好的,秦杨缩在衣袖里的手啪嗒一挥,把脑袋上的蹄子甩开,脸比天黑:“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今天哪哪都挺凉快,你让我上哪去。”邓诺收回手,笑着揽住他的肩。

  “反正别回宿舍。”秦杨嘴上凉飕飕,手上特安分,这回没甩人。

  邓诺勾着他帽子绳,折腾道:“太狠心了吧弟弟,刚才晚会时候你还好好的,又是揽肩膀,又是喂薯片,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秦杨脸上噙着的笑意淡了下去,不久之前发生的那幕又在脑海浮现。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身后体育馆仍亮着光,人们还未完全散去,欢笑似乎近在耳边,前面是有些陈旧的教工宿舍楼,隐匿在山边像一座无声巨大的怪兽。

  小花园里的鹅卵石小道是通往宿舍楼的近道,两边长着茂盛的植物,有些超出栅栏,伸到了鹅卵石路上,行人走过时经常会被它们碰到。

  它们就像黑暗里无形的手,无声地阻拦人前行的道路。但它们似乎又不是很严苛,只需轻轻一拨就能安然度过。

  “刚才坐在我们旁边那两个市高的……”

  秦杨努力组织语言,想尽可能准确地描述自己感受到的他们的状态和氛围,可偏偏仿佛十几年来的词汇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似的,一个形容词都说不出来。

  “他们,就是,会……呃。”他用上双手比划,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然后极度无语地放下手,用手肘戳了戳邓诺,有气无力,“你明白么。”

  “明白什么。”

  秦杨不耐烦,有些焦躁道:“你那时候没看见,就是他俩好像,好像是……”

  邓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没忍心,帮他说了出来:“你说他们是一对?”

  秦杨捂着胸口,彻底松了口气:“对,他们是一对。”他抹了把脸,高兴地眼睛发光,“你说得对,就是这意思。”

  论词汇匮乏的悲哀。

  邓诺手指绕着绳子,转着圈,低头看着秦杨:“他们是一对,怎么了?”

  秦杨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揪着邓诺衣角:“是真的?”

  “嗯。”邓诺点头,“挺久了。你觉得,很难接受吗?”

  秦杨沉默了会儿,摇摇头,认真道:“也不是很难接受,就是有点奇怪。”

  “唔。”邓诺若有所思地想着。

  秦杨忽然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遗忘的重点:“你认识他们?”

  仔细想想,从昨天傍晚换座位,到时杰飞来找他说话,再到晚会遇见,渐江和时杰飞似乎是认识邓诺的。

  而且时杰飞明显对他俩特别热情,相比较之下渐江更稳重一些,甚至……不太想和他们多接触的样子。

  “认识啊。”邓诺忍不住手痒又摸上狗头,完全不怕再被打一次,就像在陈述事实那样随口道,“时杰飞原来跟我表白过。”

  宿舍楼不知哪个房间的东西掉下来,砸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疼。体育馆灯光骤然熄灭,鼎沸人声似乎在一瞬间消散了,四周变得无比寂静。

  秦杨听到自己脑子仿佛像被一根被狠狠弹了一下的橡皮筋,飞快地甩出去,又呲溜一下弹回来,非常有个性地来回甩半天,嗡嗡作响。

  “他跟你……表白?”

  “嗯,所以他男朋友不太待见我。”邓诺摸了摸鼻子,轻笑:“上次联考时我去他们学校考试,渐江坐我后面,一整天考下来我觉得背都快消失了。”

  秦杨有点儿头晕目眩,想象了一下时杰飞和邓诺告白的画面——不行,有点恐怖,完全想象不出来。

  “那你当时怎么想的。”秦杨问。

  “没什么想法,时杰飞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秦杨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别笑。”宿舍楼即将关门,邓诺拉着秦杨迈步冲了进去,然后在还没恢复过来的秦杨脑门上弹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还会有的。”

  极度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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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杨回到宿舍后终于明白刚才东西掉下去的倒霉蛋是哪个。

  他拎着孤独的衣架孤独地贴在窗台边往下看了好一会儿,头疼地捂住额头把窗关上。

  “怎么了,一幅悲伤到绝望的样子。”邓诺给电水壶插上电,见秦杨手里只剩下了一把衣架,瞬间了然,“衣服吹掉下去了?刚掉下来的东西是你的?”

  秦杨把衣架扔到床上,表情极度不爽。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双腿盘着,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台。

  ……跟被绝育了的小公猫似的。

  邓诺聪明地把话捂在脑子里没说出来。

  “现在楼下应该上锁出不去了。”邓诺想了想,“你什么衣服掉下去了?”

  一个就带了没几件衣服的人难道还会洗衣服吗。

  秦杨低头盯被子,鼻梁上的痘又大了点儿,他视线又忍不住盯鼻子上的痘,闷闷道:“睡觉穿的,就一件。早上吃东西汤汁撒上面了。”

  邓诺到窗边打开看了眼,五楼很高,风又大,靠近山边没有路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秦杨臭着脸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说话间又忍不住委屈起来。

  邓诺关上窗,外面的风声再次被阻隔在外。他拉好窗帘,走到床尾去,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T恤出来扔秦杨怀里。

  “穿这个再说,明早去捞你宝贝衣服。”

  邓诺拿的是一件灰色的T恤,秦杨仍低着头,声音低沉道,“干嘛又给我你衣服。”

  “不然呢,你还有衣服能穿码?”

  秦杨就一件好看没用的工装外套,还有两件带帽卫衣,唯一一件睡觉穿的睡衣目前生死不明。

  “你要是愿意luo睡的话我没意见。”

  秦杨嘴唇动了动,大概在考虑这种做法的可行性。邓诺眼尖瞥见了,温声提醒:“明天好像还要降温,就算空调开得高,夜里也有可能着凉的。”

  邓诺弯腰,把T恤塞进秦杨手里,极具迷惑性的温柔嗓音诱哄道:“再说了,我衣服你都已经穿了一天了,再多穿一件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杨迷茫呆滞: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亚子。

  老流氓邓诺抚摸狗头:听话,乖乖穿上,要不要我帮你鸭?

  我盲猜一下,这章应该会些有评论吧=v=(给大家一个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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