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谢凝开车回小香山,首先逮住一个正在修剪草坪的男仆,摇下车窗,怒道:“谢敏贤呢?”

  男仆吓了一跳,拿着大剪刀转过身来,支支吾吾道:“大……大小姐,我……我不知道……”

  谢凝轰响油门,开车碾过他刚修剪过的草地,一个侧滑,将车子停在别墅门口。

  江琴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站在二楼的阳台,隔着车窗看着谢凝,又看到了她旁边端坐着的苏晚,恼火道:“你发什么神经,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里上课吗?”

  谢凝从车里下来,车门也没关,直接进屋上了二楼,还在楼梯间就喊:“谢敏贤呢?”

  “你一口一个谢敏贤,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大逆不道?”江琴转过身,看谢凝跑了一路出了汗,显得有些狼狈,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道,“出什么事了?”

  谢凝听不进一个字,扫一眼屋里,怒道:“谢敏贤在哪?!”

  江琴也来了火气,额上青筋露出,高跟鞋“咚咚”地踩在地毯上,冲上去要甩谢凝一巴掌,可手还未扬起,就被谢凝捏住了——

  江琴咬牙,怒目看着谢凝:“我告诉你谢敏贤在哪,你能怎么办?你能拿他有任何办法吗?!”

  谢凝用力捏着江琴的手腕,一字字道:“我杀了他!”

  江琴笑了出声,笑得身体发抖,她被谢凝捏疼了,疼得身体站不直,只能半屈着膝,继续讥笑谢凝的天真和狂妄,她边笑边说:“你杀了他,好啊,你最好这么做!”

  谢凝怒气攀升,只觉得江琴比她更疯,她像个可怜鬼,手舞足蹈地盼着世界毁灭,所有人都一起毁灭。

  江琴歪着头,看到谢凝身后出现的苏晚,她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挺起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谢敏贤看上苏家的女人了,所以把你给急疯了!瞅瞅你失态的样子!”

  她得意洋洋,阴恻恻地笑:“怎么样啊?都进行到哪一步了?看你这样,难不成谢敏贤已经得手了?”

  “江琴!”谢凝吼了出声,声音极大,愣是把江琴吓了一跳,她眼睑打着颤,做出回避的姿势,似乎是预感到谢凝要打她。

  但谢凝没有动手,她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了自己。

  屋子里还回荡着谢凝的吼声,她却戛然而止,松开了江琴,咽下口水,说:“你想陪谢敏贤一起去死吗?”

  江琴有些被震慑到了,她抽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愣愣地看着谢凝,半响后才垂下头,换了个人似的,不冷不淡地说:“他今早出了门,去宁城了。”

  谢凝回头看了苏晚一眼,苏晚面容冷漠,一语不发,谢凝问江琴:“他去宁城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江琴满不高兴地低着眸,活动着被谢凝捏痛的手腕,自嘲道,“他和谁去的,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

  谢凝说:“你就这么点出息,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了吗?”

  江琴狠狠地瞪了谢凝一眼,说:“你看得住?你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在这无能狂怒有什么用?”

  谢凝不确定江琴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但她曾经的确如江琴说的那样——无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她没有当即反驳,苏晚走到江琴面前说:“江姨,你想错了,没到你想的那一步,谢凝只是防患于未然。”

  “准确地说,谢凝只是怕谢敏贤打我妈的主意,来找他兴师问罪了。”

  “只是怕”、“防患于未然”……也就是说,啥事也没有,谢凝就开始发疯了。

  江琴掀起眼帘,错愕地看着苏晚,又看向谢凝,眉头紧皱,嘴角往两边撇,露出了一丝迷茫、荒唐,甚至是嫌弃的神情,接着她仰头笑了出来,纤细的手像花萼一样抬起,用小指擦了擦眼角,摇头说:“我还以为天塌了呢。”

  苏晚浅笑了一下。她刚才看着江琴,将她微妙的神情尽收眼底。

  虽说江琴毒舌,对谢凝又是冷嘲热讽的,但听到苏晚的说法后,她并未显露出失望,可见她内心并不希望谢敏贤祸害别的女人。

  谢凝还有怒气,可既然谢敏贤不在,她朝江琴发火有什么用?她也没法立刻跑去宁城砍了谢敏贤啊?她正要开口问谢敏贤的事,苏晚拦住她,幽幽地问江琴:“看你这样子,天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知道呀,但至少天塌了的话,所有人都好不了,”江琴含笑盯着苏晚,神情柔和下来,她说,“谢凝只是知道谢敏贤要打你妈妈的主意,就发疯成这样,简直笑死个人,不清楚的还以为谢凝喜欢你妈妈呢!”

  苏晚摇头,自如地说:“谢凝喜欢我,所有人都知道。”

  江琴眯着眼睛说:“是啊,所有人都知道谢凝喜欢你……这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得意坏了!”

  苏晚却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得意?”

  江琴笑了笑,“你让我无话可说,横竖都是你有理,你跟我去年刚见你的时候,变化太大了。”

  不光是谈吐、气质,就连个头都快比得上江琴了,她站在江琴身边,丝毫不像一个晚辈,那气度倒像个什么大人物,让人不能忽视。

  江琴不好再打量苏晚,苏晚倒一点也不客气,直直地盯着她说:“你和我去年见你的时候,也有些变化,你当时盛气凌人,固执且有主见,但现在只剩下一副坏脾气,没了主心骨,像个疯婆子。”

  江琴:“……”

  谢凝:“……”

  苏晚依然打量着她,“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江琴哑然失笑,蔑然道:“你要是和我一样,结了婚嫁了人,遇到个不省心的老公和儿子,你也得疯。”

  苏晚说:“我不会嫁你说的这种人,要是真的嫁了,那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省省心,若实在没办法,那么这婚只能离了,但是我想——你应该不甘心离婚吧?”

  江琴垂下头去,轻声说:“我若是离了婚,清流更不可能跟着我了。”

  “你还指望你儿子?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呢?”谢凝笑了出声,她的笑声爽朗却不粗犷、好听而且令人欢喜,大概这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声线。

  她从冷藏柜里拿出一听可乐,给苏晚递了一听芬达,她“呲”地一声打开可乐,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江琴,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楚地说:“谢清流的本质是‘慕强’,你强的时候他愿意跟你,你都开始急流勇退了,他怎么可能再喜欢你?”

  “你既然想要儿子,就应该联合我,弄死谢敏贤——就算不弄死,也得让他半死不活,让他下半辈子只能指望你和我,这么一来,你那聪明儿子就知道该跟谁了。”

  江琴眼神微动,谢凝接着说:“谢清流不是想装A吗?你就让他装,配合他装A,让他一直装下去,让他一点点得到他想要的,这么一来,他就是有把柄握在你手里,哪天他不听话了,你便拿这个要挟他。”

  “你让我拿我儿子的把柄要挟他?”江琴气笑了,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

  苏晚说:“这主意有什么不好的?比起你受他们父子欺负,这主意不是绝妙?”

  江琴敛了笑,认真思索起来。

  谢凝喝了口可乐,低头握着易拉罐,无聊地看着罐子上溢出的气泡,一语不发。

  她的手指又长又匀称,指甲也修剪得很浅很干净,握着易拉罐的时候,掌背的肌肤泛着玉润的光泽,十分地养眼。

  江琴盯着看了一会,想起了初次见她的场景。那时候江琴才从音乐学院毕业,稀里糊涂地被家里人安排着嫁给了丧妻的谢敏贤,还要替他照顾一个六岁的女儿。

  江琴并不喜欢小孩,也不知道如何跟小孩接触,她甚至预料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糟糕的继母、一个失职的妻子——

  但好在,她照顾的这个小孩是谢凝。

  谢凝会主动找到江琴,跟她说:“你能帮我提一下裙子吗?”

  没人管束的时候,谢凝拉着江琴的袖子说:“我想吃小蛋糕,冰激凌,巧克力……”

  江琴松了口气,至少这小孩提的要求都是很容易满足的要求,江琴表现得很称职,谢凝也从不吵闹,得到想要的冰激凌就走了。

  谢凝似乎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江琴的角色——

  江琴不是母亲的替代,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情,因此谢凝索要的并不多,她看到江琴初到谢家不适,甚至还会帮忙照顾江琴。

  院子里的狗乱跑,朝江琴吼的时候,谢凝会帮忙拉住狗绳,尽管那时候谢凝只是个小不点,但她心思很细腻,富有同理心。

  她小的时候真可爱啊,小小的一只,又可怜又可爱。

  江琴仔细想来,发现这些年她其实亏欠谢凝很多。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所以才会培养出谢清流那样的变态。

  而谢凝刚才说的那一套,也不是没有道理。想要控制住儿子,恐怕只有她说的办法了。

  江琴眼神沉了下去,须臾,开口说“我知道谢敏贤今晚会住在哪个酒店。”

  谢凝稍感意外,抬眸看她,“你想通了?”

  “与其说是想通了,不如说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江琴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望着谢凝说,“谢凝,你要是想发疯,我也陪你一起疯,这谢家的东西,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我要带清流出国,带他接受心理治疗,你只要答应我,给我留足够的资产,足够我们后半生继续生活和看病。”

  谢凝说:“我答应你。”

  “好,”江琴又看看苏晚,“你呢,苏小姐,我还不知道……你参与进来,所图是什么?”

  苏晚略有迟疑,看到谢凝也看了过来,她说:“我和谢凝心意相通,我所图就是她所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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