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谢敏贤作为榕城首富，肯定有不同寻常的本事，他说能打点法院那边，让苏远复净身出户……方玲玉是愿意相信他的。
可她也知道不能同恶魔做交易，于是匆匆拒绝了谢敏贤，挂了电话坐在浴室里发呆。
苏晚放学回来就注意到了她的不正常，晚上询问了几次，方玲玉都是微笑着说：“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庭审的事。”
苏晚哪知道方玲玉下午见过谢敏贤，心中不疑有他，吃过晚饭洗过澡，就在自己屋里
忙自己的。
马上就要暑假了，她和谢凝计划着暑假去西藏徒步，为此她们已经准备了四个月。苏晚从去年的155cm长到了现在的166cm，体重也增到了102斤，不久前的体检心率血压各项都正常，再加上这几个月的徒步训练，应该足以应付西藏的自然环境了。
正好母亲的离婚官司也该尘埃落定了，甩掉了那一家三口人渣，苏晚心里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虽然她曾经对刘锦肚子里的孩子有过想法，想弄点药害她流产、或者给她弄点致畸药吃，但最后苏晚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上一世，苏晚曾怀上了谢凝的孩子，可惜那孩儿未能来到世上，成为她一生的遗憾。而刘锦上辈子更是可笑，她并没能如愿嫁给苏星珩，又与他做着苟且的事，给他生下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早夭，她那时候多么想要一个孩子，以为有了孩子她就能和苏星珩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刘锦一次次去医院取卵，一次次地流产，还差点因为宫外孕而大出血死去。可即便这样刘锦也没放弃要一个孩子。她心智一步步被摧残，最后被苏星珩送到了精神病医院，死的时候还是连个名分都没有！
苏晚对她唯一的怜悯，就是因为苏晚也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这半年来，她从来没干涉苏星珩和刘锦的生活，连方玲玉给苏星珩花最贵的钱请心理专家，苏晚都没有评论过半句话。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释然了。和谢凝在一起岁月静好的日子，让她忘记了过去的伤痛，在李岿然死、周丹桂毁、马楚楚逃之后，她是不是真的释然了？
苏晚已经很久没去想复仇名单的事了。晚上，她跟谢凝打电话，两人连麦复习考试，边聊边分析题，一不留神就过了好几个小时。
凌晨十二点半，苏晚还在和谢凝说话，听到隔壁房间有水管的声音，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时间，寻思着母亲从来不会睡这么晚，她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
这种不安持续到第二天，她准备去学校时方玲玉仍然没起床，她便去敲门问候：
“妈，我去学校了！”
过了许久，房间里才传出动静，方玲玉开门，穿着丝绸睡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疲倦地笑：“去吧，我等你回来。”
“你今天要出门吗？”苏晚问她。
方玲玉倚着门框，目光有些迟钝，想了想说：“今天……应该不会出门，怎么了？”
苏晚抿了抿嘴，看方玲玉发顶有一撮头发翘起来，遂抬起手给她捋了捋，温柔细语地说：“我担心你，妈你看起来很累，要有什么事等我周末考完试陪你一起去办，或者我请个假陪你，你就别出门了。”
方玲玉先是一怔，接着笑了。
苏晚这一年成长得很快，一不留神都比她还高了，因此摸她头的时候，动作十分自然。
明明是才上高中的女儿，却已经像个大人一样了。
看她这样，方玲玉想到了自己的大姐方明玉——明玉以前就是个温温柔柔、有胆量有担当、会照顾人的大姐姐。
如果明玉在身边，方玲玉就不会觉得这么无助、无依无靠，至少她会把谢敏贤的事情跟明玉说，让明玉帮她出主意。
可转念一想，苏晚也快成年了，在一定程度上，她也可以适当地依靠女儿。
方玲玉昨晚一夜没睡好，半夜醒了几次，被苏晚安慰了一番，心里一阵暖，眼神里亮起一丝神采，半开玩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离不开你。”
“我才是离不开你，”苏晚双手搭在方玲玉肩上，惆怅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啊？”
方玲玉笑而不语，片刻后她想到了什么，牵着苏晚的手说：“晚晚，你今天放学后直接坐车回家吧，别跟谢凝一块走了。”
苏晚愣住，她察觉到母亲提到“谢凝”的时候，语气有诸多不快。
“……什么意思，”苏晚不确信地说，“你是让我今天放学别跟她一块走，还是说，以后都不让跟她一块走？”
“可以的话，以后都别跟她一块走，”方玲玉神情颇为严肃，双手牵着苏晚的手，考虑了一下，认真说，“你就跟说，家里有客人，别让她来我们家吃饭了。”
苏晚：“……”
“为……什么？”苏晚还是禁不住问出来，“谢凝，做错了什么吗？”
“我晚上再跟你说，”方玲玉挤出一个笑容，“你先去上学，好不好？”
苏晚的心情凉了半截，到学校也没缓过劲来。
母亲这是……不让她和谢凝来往了吗？
今天星期四，这周末就是期末考试，所以今天的课基本上都是自习课，但苏晚无心自习，心里一直在想方玲玉交代的话。
她怎么也想不到，母亲居然在这个时候、干涉她和谢凝的交往。这不应该啊。
苏晚心里有个猜测——她猜母亲应该是知道她和谢凝的关系，但她从来没有干涉，甚至她一直都挺喜欢谢凝的，也很欢迎谢凝来找她玩。
为什么，对谢凝的态度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拐弯？
谢凝昨晚复习得晚，上课一整天都蔫蔫的，苏晚上课时手里转着橡皮，一不小心掉在谢凝的桌子底下了，谢凝也是蔫蔫地去捡，一句话也不说将橡皮放在苏晚课桌上。
苏晚说：“谢凝。”
谢凝听话地“嗯”了一声，侧过脸看她，嘴角翘起，唇红齿白，眸光明亮，苏晚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不喜欢她。
苏晚润了下喉咙说：“我有话跟你说。”
谢凝揉了揉困得泛红的眼，打起精神坐直了，认真地看着苏晚，像只优雅漂亮的大狗狗。
苏晚幽幽地吐了口气，侧头凑到谢凝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我妈讨厌了啊？”
谢凝：“？”
苏晚：“……”
刚问完，苏晚就后悔了。问题根本不在谢凝身上，她这么问反倒让谢凝伤心！
谢凝还有些错愕，她愣愣地看着苏晚，半响，才拿起桌上的水壶，拿到嘴边也没喝，问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晚吐了口气，垂丧着脑袋说：“不知道。”
谢凝笑了笑，“你问我，你怎么会不知道？”
苏晚双手交叉趴在桌上，像一朵打蔫了的花苞，许久，叹了口气。
谢凝于是开始数她这段时间的优秀表现——
“我上周还夸了她身上裙子好看，她高兴得合不拢嘴。”
“周一那天我给她带了莉莉姐做的豆腐，她很喜欢啊。”
“昨天中午我发朋友圈，她还给我点赞了呢！”
苏晚：“……”
谢凝手里转着笔，一只脚抬起来搭在腿上，嘀咕道：“晚晚，你妈真讨厌了啊？”
苏晚支支吾吾道：“也不是吧……”
“什么叫也不是？你要觉得她讨厌我了，那她肯定是讨厌我了，”谢凝说，“你的直觉肯定准的。”
苏晚想了想，小声说：“我妈会不会发现了你装O，所以生你的气？”
谢凝“呃”道：“那也不至于吧……”
是的，以两人对方玲玉的了解，她就算发现谢凝是A，也不会以此为由干涉两人的交往。
说白了这些都不是理由。
两人讨论无果，各自陷入沉默。谢凝心里七上八下的，越想越害怕。
她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可方玲玉是苏晚疼爱的母亲，是谢凝敬重的人，她不能不在乎。
第二节 自习课上，苏晚在草稿纸上算完题，看旁边还有一块空白，便拿铅笔开始画画。
这是她放松的一种方式。
她画谢凝的侧脸，勾勒完五官线条之后，一笔一笔画她的眼睛，画上扬的眼尾，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眼眸里星亮的光。
谢，凝。她在肖像旁边写下这两个字，准备翻页，那一刻她突然想通了。
聪明如她这般，终于想明白母亲为何对谢凝的态度急转直下了！
肯定是因为——谢敏贤！！！
是的，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她昨天的反常！
方玲玉昨天出门办事，回来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她肯定是遇到谢敏贤了！
那个人渣！苏晚光是想到他的样子，就气得浑身发抖！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谢敏贤不是第一次对方玲玉动心思了！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苏晚实在是太了解谢敏贤了！
他喜欢绰约曼妙的成熟女性，喜欢已有家室的妇人，苏晚曾经听他亲口说过……他对方玲玉觊觎已久，只可惜苏远复不肯。
回想到谢敏贤说这句话的情形，苏晚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谢凝注意到她的异常，轻轻碰了下她肩膀，关切道：“晚晚？”
苏晚像一只炸毛的猫，一碰就应激，她猛地颤了下，才回过神来看谢凝——
谢凝彻底懵了，她被苏晚的反应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去碰她，只紧张地看着她，小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碰到你那种禽兽爹，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苏晚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就像一张苍白的、斑驳的纸，一碰就碎，她静静地看着谢凝，像有很多话要说，可只看她鼻尖翕动，呼吸急促，情绪激动，却一个字都不愿意跟谢凝说。
苏晚忽然冷静下来了。
谢敏贤遭的罪，跟谢凝有什么关系呢？上一世，苏晚不愿和谢凝说起谢敏贤，就是不想破坏她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她能应付谢敏贤的，只要他敢打苏晚的主意，苏晚就敢拿毒针往他身上扎！
最后谢敏贤不是偏瘫了吗？那其实就是苏晚一手造成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她和谢凝离了婚，谢凝还要造孽一般去伺候偏瘫了的谢敏贤！
光是想想，苏晚都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人就麻木了。
从前，苏晚需要小心地维护她和谢凝的关系，不敢拿谢敏贤来说事，怕谢凝误会她。
但现如今还有这种必要吗？
苏晚的手被谢凝握在手心，她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徐徐地吐了口气，跟谢凝说：“我知道我妈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谢凝愕然，她刚才也想了很久，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忐忑地问：“跟……上辈子的事情有关？”
苏晚迟疑着……点了下头，谢凝像是挨了一记重击，彻底呆住了。
是的，只有这个可能了。
方玲玉不喜欢她，只有这个可能了。
谢凝忽然喘不过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最害怕的……不就是这种情形吗？
方玲玉果然也重生了。她想起了谢凝以前对苏晚的种种不好，所以想让谢凝离苏晚远一点！
谢凝提心吊胆地以为能重活一辈子，以为能将过去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可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开过去，还是要面对过去的人的审问，而审问她的人，竟然就是方玲玉！
谢凝根本不敢想象，方玲玉要是知道了上辈子的事情，她那温柔的面容上将会露出怎样愤怒的神情！
她想到了曾经伤害苏晚的种种，想到了她们原本可以有的孩子，想到了自己无法被原谅的罪过，整个人突然崩溃了。
看谢凝这么大的反应，苏晚也吓了一跳，问她：“你想到什么了，怎么这样了？”
谢凝红着眼睛看她，泫然无语。
苏晚说：“你别这样，要不回家算了，反正今天没课，在这自习也是影响别人。”
谢凝小声地、怯弱地问：“回家……直接去见方阿姨吗？”
“嗯，跟她把话说清楚。”
谢凝：“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苏晚奇怪地问：“你要准备什么？”
谢凝不吭声，她脑子里嗡嗡地在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愤怒的方阿姨。
苏晚简单地收拾东西，起身拉谢凝走，谢凝杵着不动，苏晚说：“我先回去了，你在这也行。”
苏晚刚出教室，谢凝就追了出去，跟在她后面，垂着脸不吭声，眼眶里“啪嗒”掉出一颗泪。
苏晚惊住了。
她从未见过谢凝这副模样。
她不能理解，明明是谢敏贤的错，谢凝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她内疚吗？她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苏晚有点生气，又觉得很难过，她在楼梯间抱着谢凝，气道：“你哭什么！”
谢凝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哭了，眼下这点破事竟然让她感觉天都要塌了，可事实上就是啊……谢凝在蜜罐子里泡的太久，已经不能没有苏晚了。
如果谁阻止她和苏晚在一起，她就和那个人拼命！
但那个人是方阿姨啊，谢凝怎么跟她拼命？
谢凝把苏晚肩上哭湿了一角，苏晚才信她是真的哭了，她又气又恨，想到谢凝以前那么蠢，还尽职尽责地给谢敏贤养老，满腔的怒火喷薄而来！
她抓着谢凝的衬衫，在自己脸上抹了抹，将眼泪擦在她衣服上，抬起脸气鼓鼓地说：“谢凝，我要去杀谢敏贤，你可千万不要阻止我！”
“你杀！”谢凝吐了口唾沫，大声说，“你杀他，我肯定不会阻止你！”
苏晚：“那你为什么要哭！”
谢凝愣住，她看着苏晚，察觉到有些不正常，半响才说：“我们不是在说方阿姨吗？怎么突然提到谢敏贤？”
苏晚说：“就是因为谢敏贤，我妈才不喜欢你。”
谢凝那双漂亮的凤眼哭得眼尾泛红，她脑子迟钝地动了下，“……什么意思？谢敏贤跟你妈说了什么？是他不让咱们在一块？”
苏晚：“……”
她无奈地发现，只要跟谈恋爱扯上关系，谢凝的脑子就不太好使。
“你再想想，”苏晚冷静下来，“昨天我妈去银行办事，她应该是被谢敏贤骚扰了。”
谢凝眼神冷了一下，须臾，怒道：“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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