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和苏晚预想的一样，换她的电话给苏锦打，苏锦很快就接了。
苏锦的声音很细很尖锐，有气无力地用假音说话，语速快而且很含糊，平日里她也是这样一个态度，不耐烦地扫人一眼，用别人几乎听不清的方式说——
“你有事吗？”
谢凝几乎能想象出她那副轻蔑又别扭的样子，她开着扬声器，手机拿的远远的，“咳”了一声，跟苏锦说：“你是不是偷拿了苏晚妈妈卧室里的东西？你知道那些钻石项链值多少钱吗？！”
苏锦吓了一跳，立刻骂道：“关你什么事？谢凝你有病吧？！我拿我妈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幸好谢凝手机拿的远，才没被苏锦刺耳的声音伤到耳膜。她“啧啧”地说：“这么快就承认了，挺听话的嘛。”
苏锦气打不出来，不仅如此，她还听到谢凝身边有人很小声地笑了下，那极小的声音，只是轻轻地“嗤”气，可苏锦听下来，立刻代入了苏晚在背后议论、嘲讽她的阴险形象！
气死人了！苏晚凭什么嘲笑她？！
她就是这么个卑鄙小人，在人前只会假装无辜可怜，在人后各种使绊子，千方百计想要毁掉她的人生！
苏锦上气不接下气，举着电话说：“谢凝！你去照照镜子，你都被我们家退婚了，我们家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管？又是苏晚在唆使你吧？你简直是蠢比，把我们家弄得支离破碎，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谢凝听她一通发泄，两道好看的眉毛都皱起来了，她撩了下耳边的金色短发，冷笑道：“苏锦，我不跟你废话，你从苏晚家里偷了东西是事实，就不要再说别的了，你现在把东西还回来，这件事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苏锦的气焰弱了一半，怔了下说：“你……你凭什么说我偷东西？”
“你刚才也没有否认啊，再说了，苏晚家里有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你是想现在把东西还回来，还是等警察过来看监控，再把你带进局子里？”谢凝字字清楚地说。
苏锦颤了下，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轻声说：“警察？”
“现在是12点半，我就在晚晚家里，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一点半你没来，我们只好报警了。”谢凝说着，摁断了通话，将手机还给苏晚，朝她递了个挑眉的表情。
苏晚唇角勾了下，“你吓唬人有模有样的，一会真要报警吗？”
谢凝眼珠子往一边瞟，有些心虚地说：“报什么警嘛，吓唬她而已。”
苏晚偏着头看她，噙着笑，嘴唇分开，似乎要说什么。
谢凝生怕她蹦出一句——
“你以前干这个很拿手吧？”
那简直……太让她难堪了。
为了挣钱还债，谢凝闯过单亲妈妈的家里，威胁着说“如果不交钱就绑她的孩子”，她甚至差点逼得一个患癌的病人自杀。都是混道上的，除了没杀过人，她跟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根本没什么区别！光是回忆起来，她都嫌自己恶心！
她不敢看苏晚的眼睛，脑海里千回百转地想着苏晚……到底会怎么看她，那时候在小香山，她杀苏星珩失败，苏晚为什么要帮她逃脱。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谢凝已经回想了诸多往事，这时候苏晚轻盈地走到她面前，踮起脚，用那微微分开、欲言又止的樱唇吻在了谢凝唇上。
谢凝怔了下，这时候才敢看苏晚的眼睛——
她抬起眼睑，一双略显狭长的丹凤眼此时完全舒展开，与谢凝四目凝视，她的眼黑白分明，即便二十年后还是这样清澈明亮，像一道投入井底的皎白月光，而谢凝就是枯坐在井底望着天的人。
她的天空大部分时候都是昏暗的，但如果小心地守着黑夜，就能像现在一样，守到一抹独属于自己的月光。
“去，楼下……吃点东西？”谢凝连提议都磕巴了。
苏晚说“好”，放下东西，换了一双舒服的拖鞋，带上钥匙和手机跟谢凝出门。
而另一方面，苏锦已经慌了神，她不敢一个人来找谢凝和苏晚，但她实在害怕谢凝报警！
上回跟苏星珩开了个房，居然能被警察带走盘了十来天，一整个圣诞节和元旦假期都在局子里度过，简直不能回想！
她拿方玲玉的首饰也不光是为了自己，更主要的原因是父亲苏远复在背后教唆——
“你妈那些没用的珠宝首饰一大堆，你拿一两条过来怎么了？家里连保姆都请不起了，买菜做饭这些事情谁做？你行吗？”
“她抽屉里有一条钻石项链还是我买给她的，她早应该还给我了，现在家里情况困难，你去把项链拿回来，不然等星珩考上名牌大学，家里连学费都出不起，他还怎么上大学？”
苏锦被苏远复逼得没有办法，当她打开抽屉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银首饰之后，更是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一股脑地将首饰盒里手镯、项链、耳环塞进包里，就连苏星珩都没发现她的所作所为，那一刻她激动极了。
回去之后，苏锦锁上房门，将方玲玉的首饰一副副地佩戴在身上，光脖子上就带了五副项链，浑身都金光灿灿，沉甸甸、冰冷冷的金属质感让她感到踏实又兴奋，她第一次体验到——偷东西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她偷的是方玲玉的东西，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能算作“偷”吧？
这是她“母亲”的东西的啊？她的东西反正要留给苏星珩的，那岂不就相当于她自己的了？她只是提前拿了将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直到谢凝威胁她要报警，苏锦都没当一回事，这会她彻底慌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给苏星珩打电话。
如果只是苏晚一个人，苏锦压根不怕她。可要命的是谢凝，那是个凶狠的怪胎，一只手都能把苏锦的手腕折断。
苏锦不想让苏星珩知道她偷拿了东西，随着时间流逝，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急急忙忙打去电话。
苏晚和谢凝在楼下吃了碗米线，回到屋里稍微收拾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在看一部手机上的视频。
13：12分，凌叔按门铃进屋，见到谢凝和苏晚，他那张严肃而英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眼角堆起皱纹，他像一位和善的亲戚友好地跟谢凝和苏晚打招呼：“大小姐，苏晚小姐，许久不见了。”
“红包。”谢凝一见面就从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阔气地扬手，一个沉甸甸的红色纸袋朝着凌叔飞了出去，她扔的很准，直接落在凌叔怀里。
打开看里面是一叠百元美金，凌叔难以置信，“大小姐，你疯了吗？这是……给我的？”
过完年给家里司机发红包是传统，但以往也就几千块，多的时候一万块，换成美元直接翻了六倍多，一个红包也装得下，只能说谢凝是真的大方。
谢凝懒懒地说：“一点心意，看你平时替我办事，都没时间去谈恋爱，老大不小了连对象都没一个，我寻思着是不是我们家平时给的佣金太少，你没余钱去追女朋友。”
“我对那方面没有兴趣，”凌叔收起红包，笑着朝谢凝这边走过来，路过地上有垃圾的地方，他弯下腰顺手捡起，扔进垃圾桶里，他说，“我也不是没有时间，只不过比起结婚成家，我更喜欢一个人过活。”
他一靠近过来，苏晚便收了手机，关掉了刚才和谢凝一起看的动漫。她和谢凝一样对凌叔有着极特殊的感情，上次她遇到李堑被小混混们围堵，虽然是她仗义出手，但最后还是凌叔帮她报警解决的，而这种帮助，日后凌叔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提供，直到付出他的生命。
对苏晚而言，凌叔就像是她的亲人长辈，以至于她一看到凌叔走过来，便下意识地收起手机，不让他看到她和谢凝在看动漫。
这种心态在苏晚身上非常罕见，谢凝也注意到了，她却莫名地开心。苏晚身上那冷漠、超然的气质总是令谢凝忧心忡忡，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两分少女心态，实在让她动容。
她注视着苏晚，接着凌叔的话说：“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伴侣，你就不会觉得单着好了，还是没能遇到合适的。”
凌叔淡笑不语，他注意到屋子里的凌乱，礼貌地转移了话题：“这里发生了什么？”
“入室盗窃，性质非常严重，”谢凝说，“有人趁这里的主人不在的时候，在家里胡作非为，就是我们进来看到的样子。”
凌叔看向苏晚，揣摩了片刻后说：“是自己家的人干的吗？”
苏晚点了下头，“一会对峙的话，我们觉得还是叫个大人过来比较合适。”
她清楚苏锦那偏激的性格，万一真把她逼急了，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出点意外，到时候谁也说不清了。
凌叔欣然答应，问起家里有没有监控这事。
“本来要装的，妈妈觉得装监控太没隐私性了，所以只在门廊下面装了一个，没什么用，拍不到谁偷了东西，”苏晚说，“但我们觉得应该是苏锦干的，唬她的时候就说家里有监控录像，让她把东西还回来。”
凌叔去检查屋子，过了一会有人在外面敲门，凌叔便去开门，将人带进屋。
出乎意料的是，苏锦并没有出现，站在门口的是另一个女人。
谢凝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苏晚看到她的一刹那，脸色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