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地方就是黑暗世界的交流中心,所以雅各布老爹说,找不到人也一定能找到线索。而且,这八个地方都不需要等到天亮,黑夜之中,他们要么正是热闹的时候,要么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歇业可暗地里的买卖也正热闹着。

  警车分批出发了,混编的队伍里,人类、血族和狼人,男警、女警和鸦警,全都齐全。

  奥尔没通知当地的分局,这种黑暗场所能够存在,必定少不了当地皇家警察分局的庇护,他不想给自己找任何的麻烦。

  不过,在抓捕到了罪犯后,没必要长途跋涉再送回鱼尾区,可以就近审讯,罪犯除特殊人员外,剩余人员都会留在当地,这也是奥尔给分局的面子了——他们只是为子爵夫妇的案子来的,没必要掀起太大的波浪,他们离开后,这些罪犯是杀、是审,还是放,奥尔都不会管。

  警察们没有驾车长驱直入,他们纷纷在一定距离外停下了车辆,分散开,用跑的来到目的地。

  “嘭!”大门被直接踹开!

  “皇家警察!”“原地趴下!”

  “砰!砰砰!”亡命之徒当然不会老实听话,枪声打破了夜晚了沉寂,惊醒了沉睡的人们,哭声从黑暗的房间中传了出来。

  “砰砰砰!”更多的枪声响起,但几分钟之后,一切就平静了下来,八个不同地点的大门里,男男女女被从里边押解出来。

  几十分钟后,这些特殊场子的大佬被手下从床上叫了起来,他们的人也很快联系了警局里的内线,部分有点脑子的内线,很快回复了他们两个名字——红蝎子塔拉·沃斯特,重炮乔尼·汉姆森。

  “可以放心了,老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放心个狗屎!”有点脑子的大佬们,却开始咆哮,“白天的案子是他们做的?!他们疯了吗?动大贵族的继承人?!配合警察!把他们找出来!那可是艾斯瓦尼亚公爵夫人的外孙女,那小姑娘假如被确定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事,所有人都得给她陪葬!”

  “先生,您不需要亲自带人过来。”奥尔带着他们抓到的人来到了白袜区分局时,血族的局长斯通·艾萨克也匆忙前来。

  “这次是我的错,很抱歉。下次我会通知您的。”奥尔诚恳又熟练地应付着,至于下次会不会通知,当然就得等下次了。

  艾萨克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太隐晦了:“先生,我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上,无论您想找谁,很快都会有人为您送来的,不只是我。”

  “……”奥尔看着艾萨克,“啊……我的错,是我忽略了。”

  奥尔承认他这一点确实做错了,他下意识地认为,黑暗世界和他所代表的皇家警察是对立的,□□的人们会保护那对罪犯,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子爵夫妇遇害这件事上,大佬们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是他们没能及时表明诚意,或许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可以带他们向您道歉?”艾萨克试探地问着,结果他看见奥尔的眉瞬间皱了起来,“不,我想还是不了,您一向很忙,没时间见那些外人。”

  奥尔颇有深意地看了艾萨克一眼——白袜区这个地方,充满了酒吧、夜总会和J院,说艾萨克和□□没有联系,谁都不相信。即使是个血族,没有那些大佬的支持,这地方也不可能维持住现在这样的局面。

  “白袜区是您的地方,您怎么管理是您的自由。”

  奥尔话没说完,但艾萨克明白了——别把你那套用到我身上。

  艾萨克陪着笑,目送奥尔走进了审问室。

  安卡走到了奥尔的身边,有点忧心地说:“先生……”

  “没关系。”

  他也知道白袜区的不同,别的区□□是隐于暗处的,可白袜区警察才是隐于暗处的,外边全都是□□。有钱的正派人根本不会让鞋尖碰触这里的地面,没钱的正派人宁愿死在黑区也不会靠近这里。

  艾萨克敢弄鱼尾区那套,白袜区当天就得暴乱。而奥尔曾经也和还是弯钩帮大佬的比尔达成过协议。

  这么看,艾萨克好像只能和□□同流合污,维持稳定。

  可真对比起来,情况又是不同的。

  弯钩帮本质上就是一群码头搬运工人抱团取暖的,更偏向于行会,而且在比尔父子两代人的管理下,弯钩帮不参与抢劫、绑架、偷盗,或逼迫他人卖身等等之类的事情。

  鱼尾区的弯钩帮也不是一统天下,只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势力。而且……鱼尾区又不是没闹过暴乱。

  至于最大的不同,就是艾萨克可不是一穷二白,他真的下定决心想干什么,其余警局是会出手帮忙的。

  但应该是他们彼此还不够信任吧,艾萨克不想冒那么大的风险改变白袜区。既然如此,很遗憾,大家就不是同路人。

  奥尔知道安卡担心什么,但在外的时候,奥尔可以团结艾萨克,毕竟大家都是血族。对内,奥尔不认为需要把他也囊括进来了。

  在奥尔带人突袭之前,达利安已经来到了鹈鹕酒吧。黑夜中,这地方依然灯火通明,当他推开门的瞬间,在大厅里喝到兴头上的酒客们安静了一秒,可也只是一秒。他们很快就重归了“正常”,喝酒、谈笑、赌博,与招待们调情。

  酒馆里的喧闹,让人忍不住奇怪,为什么屋顶到现在还没有被震塌下来。

  如果不是楼梯上的破栏杆,还没来得及修好的玻璃,以及屋外堆着的破烂家具,谁也不会想到四天前,在这儿曾发生过一场骚乱。想要搜查现场根本不可能了,因为现场已经被彻底破坏了。

  “有人知道红蝎子与重炮的线索吗?”达利安问。

  没人回答,他径直走向了吧台,独眼的酒保在达利安走向他的时候转过了身,但达利安的手刚刚放在吧台上,还没来得及说话时,他突然转过了身,手里端着一杆霰弹枪:“滚出去,红皮子,你——”

  他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达利安的手已经抓在了枪管上,酒保瞬间开枪!根据经验,他开枪的位置本该击中达利安,可实际上在那个瞬间,达利安已经把枪管拉到了他侧后方的位置。

  霰弹枪喷出的铁砂,击中一个倒霉蛋的大腿。

  枪声、惨叫声、尖叫声,酒吧瞬间混乱了起来。人们要么掏出腰间的枪械,要么直接朝外跑。

  ——大佬们很明白事理,意识到在这件事上,必须和警察合作。因为出事的是大贵族,还是无法挽回的直接丢了两条人命,他们上面的保护伞,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话的。可下层的混混,还是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是鱼尾区局长的混混,却依然保持着跋扈。

  但在足够强硬的手腕面前,这种跋扈就像是疯狂蹦跶的蚂蚱一样,很快被拍了回去。

  鹈鹕酒吧里,所有敢反抗的蠢货,不久之后全都像是死狗一样被拖了出来,男人和女人分开站好,酒保、招待和厨师等等,被单独拎了出来。

  “我们没兴趣知道你们是谁?干过什么?我们只是来找红蝎子和重炮的。提供他们消息的人,在我们确定消息准确性后,就会被释放。临走时甚至还能带着几个金徽作为酬劳。拒绝合作的人,那你们就得在拘留所里多待上几天,甚至直接被扔上法庭了。”

  大声宣布完这一切后,达利安回到了酒馆里。

  熄灯后,他喷洒了幽灵药剂。好消息是,黑暗中果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反应。坏消息是,太多了,没人能确定,这些痕迹到底是四天前那两个亡命之徒与改造人战斗后造成的,还是其他凶案的。

  “局长!”

  前往地下室进一步搜索的艾德文窜了出来:“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还是热的,死亡时间不超过2个小时。”

  这案子倒是很快就破了,死者是个赌鬼加酒鬼,几个小时前,他出老千被抓,按照规矩,鹈鹕酒吧的保镖和赌客们群起而上,暴打了他一顿,不知道是有些人下手重了,还是死者的身体已经烂透了,总之,他被打死了。

  死者曾经是有老婆孩子的,但五年前老婆就带着孩子跟人跑了。死者在朋友的帮助下,抢回了孩子——他当时还有朋友。那可怜的孩子在被抢回来的当年,就冻死在了房子里。

  一无所有的死者,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老婆的错,从此更加肆无忌惮地放浪形骸。

  他的尸体被暂时放在地下室,和食物放在一块儿,如果没有意外,将会在早晨,跟着垃圾一块儿被扔上垃圾车。本地的清洁工人将会很高兴这份额外的工作,因为酒馆会多给他们几个艾柯的报酬。

  也正是因为这具尸体的存在,那位独眼酒保才会那么强横,他只是想尽快赶走警察,结果,他踢在了铁板上。

  “毫无疑问,你们都是凶手。现在,来证明你们的无辜吧,女士们,先生们。”达利安提不起给死者申冤的兴趣,没必要找法医确定他的真正死因,更没必要寻找发出致命一击的真正凶手,他更愿意在自己的正事上,有效利用一下他的命。

  众人还是很清楚,他们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因为人命被送上法庭,那就是死路一条的。

  终于有人说话了,随着一个人的开口,更多的人也就开口了。

  事实上,红蝎子和重炮就是在这儿认识的。重炮一年前被人介绍,来到鹈鹕酒吧当保镖。因为他不喝酒、不赌博,干活很勤恳,所以虽然酒客们总嘲讽他,但是老板很喜欢他。

  至于红蝎子,她是来这儿找客人的。她也不是会干掉所有客人,像是从店里找的,红蝎子还是会正常接待的。看来她也不是疯子,很明白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

  不过,确实没人知道红蝎子和重炮怎么到一块儿的,重炮是躲着姑娘们的,很多人都嘲讽他怕女人。也有男人勾引过他,可他同样没什么兴趣。

  所有人对于重炮的评价就是——古怪的傻子,可以逗弄他,但千万不能激怒他。

  总之,半年前开始,红蝎子突然和重炮亲近了起来。他们一开始以为这个老女人会激怒重炮,然而,她真的成了唯一一个能随意坐在重炮大腿上,甚至拨弄他的卷发,也依然让对方保持安静的女人。

  甚至重炮会把所有的工钱都交给她,任由那女人挥霍。然后,三个月前,红蝎子就带着重炮离开了。

  “……她说,乔尼是个有才能的人,不该窝在小酒馆里当个废物。”独眼酒保一反之前的彪悍,畏缩又胆怯,“然后她就带着重炮走了,去接那些地下的委托,那是我们这种人也能不碰就不碰的东西。

  后来他们偶尔还是会来,间隔一周或半个月,重炮身上偶尔会带着伤,红蝎子的衣着倒是越来越贵重。呸!她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独眼酒保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嫉妒,他可不是为重炮鸣不平,他只是嫉妒利用重炮的人是红蝎子而不是他罢了。

  “他们去哪儿接地下委托?”

  “很多地方,警官先生。”独眼酒保抿了抿,他不是很想说,可偷偷瞟了一眼达利安的表情后,他还是说了,“碎玻璃夜总会,我知道那能接任务,可索德曼里这样的地方有很多,我不知道红蝎子和重炮是不是在那儿接的任务。”

  “非常感谢您的合作,先生。”达利安留给了独眼酒保一个假笑,转身离开了。

  “奥丁,传个话。”

  “哇!”

  菲洛琉斯:“先生那边也要我们传个话,他得到了八个地点,已经派人去了。”

  “有您在这儿可真是太好了。”现在达利安的笑容就真挚多了,虽然能让警鸦们传讯,但时间总会差一点。

  “我也很高兴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菲洛琉斯拍了拍翅膀,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参与研究了,也不是警局的正式成员,每天就跟着奥丁飞来飞去。这看起来像是他不受重视,但菲洛琉斯很喜欢这种生活。

  虽然他会说话,很聪明,并且毫无疑问有着远超绝大多数智慧生命的智慧(骄傲仰头),可他是狮鹫。他更喜欢在晴天张开翅膀晒太阳,在雨天用喙梳理羽毛,在阴天和伴侣窝在一起享受体温的温暖,在雪天同样是和伴侣依偎在窝里呼呼大睡。

  他们这个种族本性里就不喜欢创造,只喜欢顺其自然。可能这也是现在他成了唯一幸存者的原因吧……

  “菲洛琉斯?菲洛琉斯?”“哇哇!”

  奥丁一下子啄在了菲洛琉斯的后脑勺上,这才让他从愣神中恢复了过来。

  “呃,很抱歉,对了,这是那八个地点。”

  八个地点中,没有碎玻璃夜总会。

  “告诉奥尔,我去碎玻璃夜总会了。”

  达利安和奥尔都顺着各自的线索开始寻找两名嫌犯的线索,但是,去更近第三条线索的钱德勒,这时候却在马车里陷入了抑郁。

  ——就在他即将到达艾斯瓦尼亚男爵的家时,一辆禁卫军的马车追了上来,车上坐着的不是狼人和血族的那群禁卫军,而是皇家骑士。

  “殿下,艾斯瓦尼亚男爵家最近禁止拜访,包括您。”皇家骑士对钱德勒说。

  这消息就像是一把锤子,冷不丁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把他砸得晕头转向。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对方的,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快两个街区。

  “停下!靠在路边就好!”钱德勒命令着,车夫执行了他的命令,停在了一盏路灯下面。

  他不久前还为即将真的触摸到至高的权力而兴奋不已,现实却告诉他,差了一步终究是差了一步。这件事他倒是还可以接受,毕竟在他的人生中,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

  可给他沉重打击的,是那站出来的皇家骑士所代表的真正意义——真的是艾斯瓦尼亚男爵干的!

  他的母亲,国王陛下,也早已知道了,甚至还为男爵提供了生命的保护。

  钱德勒双手捂着脸,他不知道,是否奥尔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让他来。毕竟这样,他丢掉的脸面,还没那么大。

  可是,这要他怎么回去和奥尔说呢?

  他不能扔下一切逃回家去,那才是将他的尊严扔在地上用脚踩。

  做了几次深呼吸,眼圈发红的钱德勒把脸从直接的手掌里抬了起来:“去鱼尾区警局!”

  钱德勒是鼓起勇气去找奥尔的,可他到的时候,奥尔当然没在警局里,他本来想让警鸦传个信,赶去现在奥尔在的位置,却被奥尔拒绝了。

  留守的托马斯将信纸递给了钱德勒,信上建议,钱德勒现在最好留在局里,因为此刻他们正在到处查案,这封信到达钱德勒手里的时候,他早就不在发信的地方了。钱德勒如果要找来,很可能只会是双方错过。另外,现在外边有点乱。

  “钱德勒警官,假如您想去见先生,我可以护送您过去。”

  “……不,没事儿。”钱德勒抬起头,得体地笑了笑,“在这些事上,我很确定应该听奥尔的,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他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

  钱德勒被安排在了最好的会客室里,桌上摆满了点心、咖啡和奶茶,托马斯还拿了很多书。与他同行的禁卫军也得到了妥善的照顾。

  当独自一人时,钱德勒在沙发上瘫软了下来。

  看见信上的内容时,他竟然松了一口气,鼓起的勇气在意识到奥尔不在时,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能拖一秒是一秒的自欺欺人。

  他再次捂住了脸,这样软弱的他,真的在获得权力后,就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吗?

  一直到天亮,不知不觉睡觉的钱德勒,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他还以为是在家里,突然翻身的结果就是脸朝下摔在了地上,但这样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是谁?”他朝门口招呼着。

  “钱德勒先生,局长和先生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回来了。您要洗漱一下吗?”

  “当然!”

  在此之前,钱德勒还从没有因为见谁而这么匆忙地洗漱过,包括国王。可时间太紧了,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没有换洗衣物。所以半个小时之后,钱德勒只能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去见奥尔——还好他现在是钱德勒,不是威廉王子。

  也因为这匆忙,所以昨天那糟糕的压抑感觉,也大多被他甩在了脑后。

  可在见到奥尔的瞬间,它们就又铺天盖地地回来了。

  “威廉!我给你讲讲昨天发生的惊险吧!”奥尔阳光又雀跃地喊着,直接冲到了他身边,搂着钱德勒的肩膀回了休息室。

  不等钱德勒回应,奥尔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了昨天的经过——作为《李奥纳多》系列的第一作者,一年连载下来,奥尔讲故事的功底已经越来越强了。

  钱德勒被奥尔的声音拽着,很快就沉浸到了精彩的故事中。

  昨天夜里,警察们最初的行动可以概括为,到达目的地,战斗、抓捕、审问,得到新地点线索,继续战斗、抓捕、审问。

  可他们的举动,就像是在湖水里摸鱼,湖底的东西都被他们惊起来了。

  尤其,几个小时之前,钱德勒还取消了侦缉队。钱德勒的取消是很大方的,侦缉队总部里,听从国王的手令,表示乖乖回家的人,钱德勒也就都允许他们乖乖回家了。他逮捕的,都是那些不接受国王的命令,或者意图临走之前,再利用侦缉队的皮子大捞一笔的蠢货。

  那些回家的人,既担心国王会继续追究,也担心在失去官皮后,会被仇敌找上门来,很多人已经打点行李,准备跑路了。

  这时候鱼尾区警局开始大范围搜索,有人下意识地认为警察是在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