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见女婿似的”
滑翔机场仿佛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盘, 有四五十米的长度,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很快就能靠近那架停落的私人飞机。
阳光透过晶莹的带有反射性的建筑物, 昨夜残余的雪渣映在机场的路面上, 远处或近处看都别样的美。
瑞士的冬天不比A市暖和多少。
许青沉一下飞机就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寒意, 怀里的九斤也瑟缩着抖下肩膀。
距离飞机十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身两旁站着几个穿正装的黑色呢绒外套的男人,他们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将身份最为显贵的人留在中间。
一个身材修长,气质出众,站在车子正中央的最亮眼的中年男人, 想必就是沈煦川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许青沉在心里猜测, 隔着寒冷的空气,他与那个男人的目光相遇, 视线相连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应该就是这个人,沈煦川口中的亲生父亲。
果不其然, 沈煦川在双脚落地的一刹那, 立马认出了自己的阮爸爸。
他兴奋过头, 许久未见亲人的思念感侵袭他的理智,控制了他的身体, 他忘记自己特殊的身体状况, 几乎是飞奔着朝爸爸跑过去。
“爸爸!”沈煦川快乐的像只鸭子, 两只手臂在身体两侧扑打, 边跑边喊:“爸爸, 阮爸爸!奔奔来看你了。”
阮京默不由自主地向前迎几步, 很快收获了沈煦川热情的拥抱。
父子俩搂着彼此, 沈煦川高兴的在爸爸脸颊亲了一口。
“阮爸爸!你看上去又帅又欲!你永远这么优雅, 比我那糙老爸强多了。”沈煦川咧嘴笑,有刻意讨好的成分。
阮京默按住他的肩膀,暗暗打量他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不许这么说你老爸。”
天哪!无时无刻都在维护那个人,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
沈煦川忍不住把眼珠往上翻。
“奔奔,好久不见。”阮京默在说话时,低眸扫了一眼沈煦川宽厚外套下的肚子,立马察觉出异样,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恍若不经意地往沈煦川的身后看一眼,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一个高个子男人抱着他的孙女,不用介绍也知道是谁。
许青沉本人比网上的照片显得还要与众不同,无论长相还是看人的眼神。
阮京默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评价儿子的爱人。
与此同时,许青沉抱着孩子向他们缓缓走近。
九斤与祖父许久未见,尽管经常视频聊天,但也不敢随意认人,好奇的大眼睛睁圆,爱动的小手扯了扯爸爸外套的领子,想寻求答案。
在没有做正式的介绍前,许青沉的答案留有余地:“应该是你的爷爷。”
“爷爷!爷爷!”九斤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两只小手做出庆祝的手势,不断地往高处扬。
许青沉把孩子放下,让九斤自己去找祖父。
阮京默的注意力立马被孙女吸引,当孩子朝他的大腿扑来时,他已经把握好时机弯下腰接住孙女,以免孩子绊倒。
他把九斤抱了起来,小家伙搂住他的脖子,漂亮的大眼睛溜溜转,正在观察他的样子,好在记忆中搜索有关他的声音和故事。
“小九斤,还记得爷爷吗?”阮京默温柔地问。
“嗯!”
小九斤学着沈煦川的方式亲了亲阮京默的脸,然后用小手捂住嘴笑。
“咳...阮爸爸,正式介绍一下,”沈煦川莫名其妙的露出一脸假笑,伸手拽住旁边的许青沉的胳膊,“这位是老许..啊许青沉,就是我跟您提过很多次...小九斤的父亲,他是著名的画家。”
许青沉与阮京默的目光再次相遇。
短暂的沉默中,两人互相打量,随即点点头。
沈煦川不太像眼前的这位爸爸,至少外表没有太多相似之处。许青沉在这位保养的极好的中年男人眼中窥见了犹如鹰隼般的锐利神色,这种凌厉并未在沈煦川的眼里见到过。
“阮先生,您好。”许青沉的声音清冷又舒缓,像是冬季森林中的溪水。
阮京默看着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吐出来的话不轻不重:“你好,很荣幸。”
沈煦川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知道这种岳父初见女婿似的情况算好的还是坏的。
一行人分别乘坐两辆车离开机场,阮京默带来的几个跟班坐那辆黑色轿车,司机驾驶一辆商务车载着沈煦川和许青沉以及小九斤。
舟车劳累使九斤窝在许青沉怀里睡着了,上车后就没再发出动静,许青沉也一样,习惯性地保持沉默。
坐在前面的沈煦川精力十足,眨巴着眼睛不停地说话,他在跟爸爸分享近期的趣事,有关车队和老许的事,还提到了他的生日礼物,言辞中表露出那幅画对他的重要性,似乎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阮京默的脸上挂着亲切的淡笑,时不时地点头,心思却在后面的男人身上。
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出现,许青沉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
“嗳?我老爸呢?”沈煦川才发现缺少一个重量级人物,脑袋灵活地转了一圈,“他人呢,为什么不来接我呢?”
阮京默维持那种惯有的低沉声音说:“他不在。”
“不在?”
“他约人去墨西哥玩沙地赛车,他并不知道你来,我不想让他分心,所以没有告诉他。”
“哦。”沈煦川有点小失落,同时也松口气。
他想起自己肚子的事,阮爸爸应该察觉到了,但什么也没说,这很符合阮京默的性格,若是换成他老爸...估计要揪住他的耳朵吼两嗓子。
不争气的玩意儿又被人搞大肚子了!
沈煦川幻想着父亲说这话时的揶揄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许青沉,对方也在看他。
他抿住唇,偷偷对许青沉做了一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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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瑞士的土地,就能感觉到“世界花园”的魅力。
寒冷的天气并没有破坏它的美,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湖水,皑皑的雪山,茂密的森林,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农场。
中部地区的农场随处可见,可这么大平方公里的农场屈指可数。
许青沉忽然意识到,沈煦川是首富的儿子。
管家已经提前为少爷和他的爱人安排好住处,挨着主楼的小型独栋别墅,明显是考虑到许青沉喜静的缘故。
许青沉看着几个佣人为他们搬行李,他对管家说了声“谢谢”。
管家是一个和蔼的老人,笑着说:“少爷难得回来一次,他结婚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回来,这次能带您一起回来,我们所有人和阮先生一样高兴。”
许青沉琢磨这话里的心酸,坐实了沈煦川是“浪子”这件事。
像谁了呢?
估计是像去沙漠飙车的老爸。
一切都安顿好后,九斤被送到祖父那里去,许青沉则是抱着沈煦川进浴室洗漱一番,然后俩人躺在床上休息片刻。
双方都没有睡意,许青沉是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沈煦川是因为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此时精神抖擞,甚至想干点别的事。
许青沉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不行,你儿子不允许。”
沈煦川把头从男人的臂弯中抬起,眨巴两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许青沉淡声道:“感觉。”
沈煦川揉着肚子,嘟哝道:“你的感觉准吗?”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啊..你这么说..我都想先找医生看看,想知道你的直觉对不对。”
许青沉轻笑道:“你一点也不经逗。”
沈煦川说:“老许,你想要儿子吗?”
“什么意思,”许青沉不太理解这话的含义,“你是话里有话。”
沈煦川盯着他的眼睛:“你很少跟我提起你的家族,你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吗?劳伦斯家族,我查过...咳..好像还蛮注重血统的..”
“......”许青沉无语了一阵,别开视线看天花板,“群居动物才注重血统,家族是家族,我是我,我不属于任何群体,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有刻意期盼过男孩还是女孩,我只是把我的直觉告诉了你。”
“我明白,”沈煦川了然于心,感到很幸福地抱住许青沉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相信你的直觉,你是我的神。”
“又说傻话,”许青沉笑了笑,停顿一下叮嘱道,“在你爸爸面前可别这么讲话。”
沈煦川咯咯地笑起来:“你也会害怕吗?”
许青沉面色不改:“我有女儿,我理解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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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主楼餐厅内已摆好各种美味佳肴。
长条形餐桌的两侧,分别坐着阮京默和小九斤,对面是许青沉和沈煦川。
九斤那多动症的小手指指那儿又指指这儿,沈煦川提醒了几次都不管用,反而让九斤愈发爱动。
到最后沈煦川放弃了,心里想着,肚子里这个可千万别有这毛病。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就在这一刻,对面的阮京默忽然开口了。
“奔奔,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阮京默说这话时正在给孙女擦嘴,头都没抬,好像在讨论草地上的奶牛那样平淡。
沈煦川被嘴里的食物不小心噎了一下,咳嗽几声。
阮京默抬起眸子,视线掠过沈煦川通红的脸,落在了许青沉的眼睛上。
许青沉说:“是我的。”
与他在机场开口时说话的语气一样,像林间溪水,不卑不亢。
阮京默细细地打量这个年轻人,那头白发在暖黄色的余晖中泛着坚韧的光泽,格外的引人瞩目,可发色再亮眼也不及那双仿若闪闪发光宝石的绿色眼睛有吸引力。
一个特别的人。
可以让沈煦川甘愿生孩子的人。
阮京默认为自己不该喜欢一个让自己儿子受苦的人,但许青沉或许是例外,这个年轻人有种与生俱来的魔力,很难让人讨厌,尤其是欣赏过他的画作以后。
屋内的气氛显而易见的微妙。
沈煦川冲天真的九斤挤挤眼,笑着打破了就快要凝固的空气:“那个啥,阮爸爸,我老爸什么时候回来?”
阮京默把视线转移到沈煦川的身上,恶意忽视他的提问,带着点威严说:“几个月了。”
“呃..”沈煦川努力装出很轻松的模样,“您是问我肚子吗?哦..五个多月啦。”
“你真勤快。”阮京默调侃似的勾勾唇。
沈煦川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不通知我和你父亲?”阮京默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你很清楚我们有多惦记你。”
沈煦川咬着嘴唇,脑子飞快运转,思考着用什么理由解释。
不等他想出办法,身边的许青沉代替他开口解围:“阮先生,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早点通知您和沈先生,让你们担心了。”
救命!老许竟然说官方话了!
沈煦川在心里尖叫,感觉神奇又好玩,还有一丝窃喜。
这一点也不符合许青沉的行事作风,这些话不像是从许青沉嘴里出来的。
阮京默还算给面子,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自然而然地开启另一个话题:“我会请专业的医生来照看奔奔,还会准备独立的庄园,这样奔奔就可以安心休息,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该到处乱跑,如果我爱人知道奔奔的情况,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言下之意,就是让沈煦川留在瑞士养胎,直到安全生产后才能离开。
阮爸爸的语气温和,不过每一个字都不容置疑。
沈煦川一下子犹豫起来,低着头,大眼睛偷偷地往许青沉那边瞄一眼,然后用脚轻轻地碰了一下对方的小腿,试图寻求答案。
他知道许青沉不喜欢别人左右他的任何事,这次是抱着看望亲人加旅行散心的心态来的,并没有决定要留在这里。
阮爸爸触碰了许青沉的雷区,不知道会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沈煦川是既害怕又期待,忍不住起了玩心。
阮京默的洞察力极强,即便没有看到桌下的小动作,但是轻易便捕捉到沈煦川脸上寻求答案的小细节,这让作为父亲的阮京默感到不悦,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毛。
许青沉之所以不喜欢结婚,就是因为要应付另一个家庭。
当他把目光放在沈煦川的侧颜时,一切都解释通了,所有的障碍都已清除,一切都不重要。
为了沈煦川,许青沉愿意接受任何提议,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何况他不讨厌阮京默,无论是作为沈煦川的爸爸还是拥有万贯家财的阮先生,他们都有同一个目标,希望沈煦川平安无事,他们都爱着沈煦川。
“我支持阮先生的决定。”许青沉的话像是法槌落在惊堂木那般坚定,很快收到了阮京默投来的视线。
阮爸爸眼里的寒意消失了。
沈煦川则是惊讶地张了张嘴,转头看着许青沉,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若不是有父亲在场,他一定会摇着许青沉的肩膀兴奋地吼叫:老许!你今天吃错药啦!
他克制住这种冲动,美滋滋地噘嘴,埋下头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咀嚼一边开心地笑。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阮京默的手指在桌上轻微地敲了两下,眉宇间染上一层喜悦之色。
小九斤欢快地叫道:“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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