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珂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去,这下也不阴阳怪气了,说:“警官,我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倒霉住进他们的隔壁罢了,如果因为这个录音,我也都给你们了。之前……之前的窃听也是我不对,我认,你们想怎么罚都行!”
“但也请你们体谅我一下,如果是你家隔壁死了人,凶手还逍遥法外,死者和你的年龄相仿,性别相同,你不害怕吗?是,你是警察,当然不会害怕。可是我怕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家,我来这里是为了灵感,为了生计,我没必要把小命搭在这吧?!”
“反正这个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我想退房。”
邢沉:“……”
合着你之前的淡定都是装的……?
邢沉正要说点什么,项骆辞突然碰了碰他的大腿,低声说:“邢队长,要不我来跟她聊会吧。”
邢沉认真对比了一下自己和项骆辞的形象,温文儒雅的项骆辞确实更适合谈判,于是点头答应了。
项骆辞瞅他一眼,说:“你们可以先出去吗?”
邢沉:“……”
单独聊?这就得斟酌了。
项骆辞推了推眼镜,眼里就只有工作的样子。
邢沉想了想,再次妥协,沈照和实习生一直留意着邢沉的动作,他一起身,便齐刷刷地站起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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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姐,你先喝口水。”
项骆辞给黄珂添了热水,温和地说:“我们把你留下来,不是因为你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就像你所担心的,这段录音若是传出去,你可能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但是你放心,这录音里面没有提到凶手的任何信息。”
黄珂对他的抵触不大,愿意跟他多说实话:“你的意思是这段录音没什么用?那你们还不让我走?”
“黄小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黄珂嗯了声,盯着他看:“警官也不是本地人吧?”
项骆辞垂眸轻笑,说:“我算半个本地人。”
“但我听你的口音,不像。”
“也许是因为离开太久了吧。”
黄珂问:“那你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项骆辞耐心地回答她:“离开能有什么原因呢,过不下去了就走了。”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
“大概是有放心不下的人吧。”
黄珂瞥了眼门口,了然地点了点头,唇角不明显地抿起一丝冷笑:“那警官在别的地方,就没有挂念的人了吗?”
项骆辞微愣,随即温声道:“有些挂念是要藏在心里的。黄小姐,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黄珂立马摇头,“我能保护好我自己就不错了。”
“那你有憎恶过的人吗?”项骆辞的语气,像在聊家常一样。只是他这话叫黄珂听去,却总有些别扭。
黄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黄小姐,我知道昨天发生的命案,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如果你能想起来什么细节,麻烦告诉我们。”
黄珂的态度依旧不上进,“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项骆辞看了窗外一眼,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但阳光照射下的花盆,更加鲜艳。
他说:“这世上有许许多多像昨天那个女孩的人,她们也需要保护,她们的死,也需要有人为她们申冤。”
黄珂也看着那盆花,没什么表情:“那又怎么样呢,已经死了的人,要申冤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项骆辞语气坚信,说:“只要我们找出凶手,就可以避免更多的女孩受到伤害。”
黄珂一时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项骆辞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剩下的只能她自己去想通了。
“项警官。”
黄珂突然喊他的名儿,问:“如果有个女孩被害死了,凶手却逍遥法外,你觉得是凶手该死,还是那些没有作为的警察更该死?”
不等项骆辞回答,黄珂又说:“你肯定会偏袒警察吧。警察能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找不到凶手而已。”
项骆辞却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回答她:“如果这个警察是因为能力不行而找不到凶手,那他的内疚会逐年增加,这并不比家属的痛苦少。如果这个警察只是为了结案了事,不去追究,那他——”
黄珂抬头,看向他。
只见他依旧面色平静,和声和气地说:“他确实该死。”
“……”
-
走廊外。
沈照已经让实习生回去了,此时就他和邢沉在外面等着。
“队长,你今天怎么会跟项法医一起来?”
邢沉一门心思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心不在焉道:“碰巧遇上的你信不信?”
“那项法医来这里做什么?”
沈照这话倒是提醒了邢沉,项骆辞这会来酒店做什么的?
不过邢沉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觉得些许奇怪,他依然关心眼下这个问题:“他们聊多久了?”
沈照看了眼时间,“大概十分钟吧。”
邢沉摸了根烟出来,放进嘴里,“聊什么需要聊这么久?”
沈照心说:十分钟算久吗?
正想着,那扇门终于开了。
邢沉手一抖,烟屁股都没点燃,便眼疾手快地把烟和打火机都收了回去,淡定地看着走来的项骆辞。
“项法医,她有说什么吗?”沈照问。
项骆辞摇了摇头,“她说什么也不知道。”
沈照说:“但我还是觉得她比较可疑,而且那录音笔——”
“没有就是没有,我们找不到突破口,何必强迫人家一姑娘?”邢沉说完,看向项骆辞,“项法医,回局里吗?”
项骆辞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什么,点了点头。
“队长,那她怎么办吗?”
“她不是想退房吗?退就让她退吧,不想退的话——”邢沉回过头,说:“要不你找人给她房间驱驱鬼?”
“……”
-
到了楼下,竟然又遇到了包元正。
“邢队长,走了啊?事情都解决了吧?”
邢沉从善如流地解释道:“1128隔壁一个姑娘被吓坏了,产生了被害妄想症,我这不是来了解情况么。咳,好在现在查清楚了,没什么异常。”
包元正闻言,松了口气,“肯定不会有什么异常,我们酒店的安保真的还不错的。现在每层楼的监控也已经装上了……对了警官,这个凶手查到了吗?”
邢沉在门口站定,礼貌地挤着微笑:“还在排查中,关于案子的细节不方便透露,真是抱歉。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邢沉这招客气的精明之处在于——他压低了自己的台阶之时也巧妙地给别人铺了条只退不进的后路。
果然他这么一说,包元正就不好多问了,还十分恭敬地将他送出了酒店门口。
“我总觉得这位包经理有点问题。”沈照说。
邢沉把车钥匙上抛,接住,问:“什么问题?”
“暂时没看出来,就是觉得怪。”沈照仔细地想找出个由头,“我每次上楼下楼,都能碰见他。他一个经理,犯得着天天蹲门口守着?”
“办案是讲究证据的。”邢沉说着,已经用钥匙开了车。
吉普车有四个座位,一个后座放了一些物,只剩下三个座位。
项骆辞很自觉地走向后座,邢沉还没说什么呢,沈照就把项骆辞拉住了,“项法医,您坐前面,前面舒服。”
“不用,我——”
“坐前面要收费,我实在没钱给他扣了。”沈照快速地说:“放心吧,您坐,他肯定不好意思收您小费。”
邢沉:“……”
特么当老子耳聋了不是?
最后项骆辞老老实实地去坐副驾了,但他总觉得不太好意思,犹犹豫豫了许久,才说:“邢队长,你这副驾,我是不是——”
“嗯?副驾怎么了?”
沈照忙说:“我刚刚跟项法医开了个玩笑,队长你这副驾是私人定做的,跟普通座位不一样。是吧项法医。”
项法医在沈照的挤眉弄眼下,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坐着确实舒服。”
邢沉便厚颜无耻地说:“既然喜欢,欢迎项法医常来坐坐。”
“……”
沈照即便是再傻,现在也多少猜出来他家这嘴贱的队长是怎么个意思了,他正想偷偷给徐智几个通风报信,冷不丁听到邢沉问候:“老沈,昨天你琢磨了一晚上的录音,没睡好吧?”
沈照面无表情地:“……”
邢沉说:“辛苦了。今天特批你早点回去休息。”
“谢谢领导的贴心。”
“客气。”
项骆辞快速地瞥了眼邢沉,他似乎跟队友相处得总是这样自在,虽然嘴里时常说不出什么好话,但却是真心实意地对队友好。
若能一直这样陪着他……。
“项法医,刚刚——”邢沉突然开口,冷不丁发现项骆辞在偷看自己,但对方反应太快,邢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项骆辞平静地问:“怎么?”
“哦对,”邢沉轻咳,问:“那个黄珂,她后面说什么了?”
项骆辞这才想起此事,忙道:“她说好像听过有人提过一款软件。”
“什么软件?”
“缘吧。”项骆辞已经用手机试过,略遗憾道:“不过这在普通网站似乎搜不出来。”
沈照一头雾水:“黄珂说的?项法医你不是说她什么也没说吗……噢!难道你是怕凶手现在还在酒店,所以没在酒店里说?”
项骆辞轻轻地点了点头。
邢沉却哼了声,“你好歹是个副队,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
沈照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不是昨天没休息好?”
“……”
“再说,我也没有您和项法医这样的默契。”
这话邢沉爱听,当即蹬鼻子上脸,“这倒是。”
沈照:“……”
项骆辞脸微红,偏头看向别处,唇角不可抑制地抿了一下。
车子开进小道,项骆辞不知看到了什么,轻松的神情突然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