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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卜梦川靠着沙发，随手翻看着摆在茶几上的台历，半个月后的某一天被红圈圈了起来。
陆临川摇摇头。他没有什么想要的，好像他也从来不缺什么。以往的生日，陆麟都会为他举办生日晚宴，但其实除了几个眼熟的人，其他的陆临川一概不认识，最后都会成为陆麟商谈生意的机会，而他通常也会被带着见各种场面上的人。
——今年也不会是个例外。
以前他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日，因为来来去去都是那样的场合，无聊也没有意义，但是姜原到来之后，每年都会自己做一些小玩意儿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比如第一年的时候，在盛夏时节里给他织了一条红绿相间的围巾——姜原想织出玫瑰的图案，但因为经验不足并且笨手笨脚，最后围巾上只是红一块绿一块的，他想重新准备一份，又因为时间仓促而无法完成，但陆临川还是收下了。
那是他织的第一条围巾，手指被戳了许多针，他认真地尝试了，但做工依旧粗糙——但是陆临川没有嫌弃，认真地收下了他的礼物。他把围巾收藏好，等到入冬的时候戴上，被不少平日里看不惯他的alpha明嘲暗讽他审美奇怪。后来不小心被人用奶茶泼了围巾的一角，他洗干净后就珍藏了起来，再也没舍得戴过。
第二年的时候，姜原给他送了一盆自己种的花——听说是玫瑰花，但是姜原从播种开始一直等到了生日那天，还是没有发芽。后来精心培养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发芽，陆临川觉得不对劲，将种子挖了出来，发现姜原或许是被黑心商家给坑了，买的种子不是活种。他换了种子，终于等到了种子发芽，姜原开心了好久。但或许是因为一株玫瑰太过于孤单，还没等来它的第一次绽放，就已经枯萎，姜原还为此掉了一天眼泪。
或许是因为前两次送的礼物都不太如意，在第三年，陆临川的十八岁生日之前，姜原早早地就开始准备给他的礼物。最后给给他送了一本厚厚的手帐，里面记载了每一天发生的趣事，还有他们两个人一起拍的各种照片，上面画着独属姜原风格的画，贴满了可爱的贴纸。
那本手帐还躺在陆临川的收藏盒里，时不时翻出来看上几遍。每一次回温，都能感受到字里行间最初给他带来温暖。
今年是第四年。
陆临川瞥了一眼台历上被圈出来的日子。
他已经开始好奇，今年姜原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可爱的惊喜。
而因为姜原，他总能以此为由，不需要再跟着陆麟去应对各种场合和形形色色的人，而姜原也十分会意，总会在陆麟面前，脆生生地说一句：“叔叔，我想让哥哥陪我玩，可以吗？”
而陆麟也从来不会拒绝姜原的请求。
最后他们两个人总能一起窝在房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
因为姜原，好像曾经毫无意义的生日，也开始变得有趣，变得有盼头起来。
“唉，你怎么一点想法都没有，”卜梦川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哪个不是放假了就到处疯玩，你倒好，一天天无欲无求的，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没有朝气的陆临川站起身，说：“我去找原原。”
“说你两句就去找原原，”卜梦川哭笑不得，“我看不是原原黏着你，是你黏着原原吧！”
陆临川战略性不回答，上了楼，姜原房间的门虚掩着，陆临川轻轻推开。
只见姜原趴在床底下，似乎在翻找什么，只露出半个身子，毛绒绒圆滚滚的尾巴把居家短裤撑得鼓起——虽然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了专门为异种设计的衣服，但姜原并不喜欢将自己的尾巴露出来，就喜欢藏在裤子里鼓鼓的一团。
陆临川突然想逗一逗他，伸手隔着布料捏了捏他的尾巴，姜原突然一个激灵，陆临川就听到了“咚”的一声和他的闷哼声。
“哥哥。”姜原捂着自己的脑袋退出来，眼角泛着被疼出来的生理眼泪。陆临川瞬间就后悔了。
“撞疼了。”陆临川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姜原“唔”了一声，眼角还湿润着，却嘿嘿笑着说：“哥哥摸一下就不疼了。”
傻样。
陆临川笑了一下，轻轻地揉着他被撞到的地方，“找什么呢？”
姜原顺势窝在他的怀抱里，说：“找铃铛。”
“什么铃铛？”陆临川说。
“哥哥送我的小铃铛。”姜原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小铃铛，“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被滚滚弄到床底去了。”
陆临川愣了一下——是当初他为了方便姜原晚上需要他时送的小铃铛。
他都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姜原还留着。
铃铛依旧很新，泛着金属光泽，上面系着的蝴蝶结一点儿也没褪色，中间缀着一颗兔子脑袋。
“你还留着。”陆临川说。很多时候姜原会黏着他，和他一起睡觉，也没有什么需要麻烦他的事——但姜原还是留着这个已经没有什么用处的铃铛。
“哥哥给我的，原原都留着呢！”姜原脆生生地说，“一个都不会丢的。”
一个都不会丢的。
他于姜原如此，姜原于他亦如此。
他们都是对彼此重要的人，会认真珍藏对方的每一份心意，哪怕对方对此一无所知，也无法减少他们想要珍惜彼此点点滴滴的情意。
他们会守着彼此的思念和心意，在跌跌撞撞的时光里前行。
*
生日晚宴一如既往，一大早陆临川就会跟着陆麟去准备。按理来说，作为寿星他本来不需要为此忙碌，但陆麟总想让他多学着点，好积累经验。
陆临川心不在焉地跟了一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姜原会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围巾送过了，那会送自己织的毛衣吗？玫瑰种过了，会不会送别的花？……
陆临川猜不到。一直到了晚宴开始，陆麟露出他的职业微笑，说着那些场面上的话。
许多人跟他祝贺，许多人他从未见过，许多人来了又走。
客套般的祝贺词，或真情或假意，或平乏，或天花乱坠。陆临川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致意。
“临川，这是你王叔。”陆麟为他介绍，“今年刚从国外回来，经验丰富，等你接手之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随时找他。”
陆临川点点头，“王叔好。”
“哎，好好好，小川怕不是都把我给忘了，上一次见你啊，还是这么点小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啊……”王叔慨叹说，“很快就是你们下一辈的时代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陆麟在和他们寒暄，陆临川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听，视线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却依然找不到那个他最想见到的身影。
以往姜原总会迫不及待地给他送上礼物，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姜原的影子没见着，倒是等来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叔叔好。”林慕穿着一身白色西服，跟在林恒之身后打招呼。
“林叔。”陆临川也招呼了一声。
林恒之点点头。正巧陆临川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服，身形挺拔，气场稳重，还是少年人的棱角分明，但已然有了成年人的成熟。
“你别说，小川今天穿的，和我们家慕慕还真是登对。”
“爸，你别这么说！”林慕瞪了自家老爸一眼，耳尖却有些红。
林恒之哈哈笑了一下，转身去和陆麟唠嗑。林慕知道陆临川不喜欢这种场合，来之前就和已经和自家老爸打好商量，一定要拉着陆叔叔多聊点。
“生日快乐！”林慕余光瞥了一眼慢慢走远的陆麟和林恒之，心里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礼盒。
“谢谢。”陆临川接过他的礼物，那边孔嘉羽也走过来，也同他说：“生日快乐。”
陆临川一一道谢，轻缓悠扬的音乐无法缓解他心里的些许焦躁，原本看着不算特别大的屋子此刻却感觉十分阔大，大到人来人往，却找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原原呢？”孔嘉羽问，他逛了一圈没见到姜原的身影，“躲哪儿给你准备惊喜去了？”
陆临川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可笑。
对啊，姜原还不露面，估计就是躲哪儿给自己准备惊喜去了，姜原热爱表达自己，但是却会为了他而暂时按耐住自己藏不住事的性子，给他一个惊喜。
“你们先聊。”陆临川丢下一句。
“哎，蛋糕都没上场呢，主角怎么能先走！你就这么把人家丢在这了！”孔嘉羽朝他的背影喊。
陆临川回过头来，看着林慕认真地说：“抱歉，失陪。”
“没事儿。”林慕笑了笑。
孔嘉羽看着他走远，转头对林慕说：“哎，木头人。”
林慕笑了一下，说：“但是他对原原很好。”
“老弟控了。”孔嘉羽说，“喜欢了那么久，还不放弃么？”
林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陆临川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才反问他：“那你呢？喜欢了那么久，还不放弃么？”
孔嘉羽一顿，笑而不语。
喜欢了那么久，哪能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付出了时间、精力，幻想着能够在对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但苦苦追求无果，半途而废又心有不甘，到头来折磨的还是自己。
所以人们总说，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陆临川先去了姜原的房间，门没有上锁，他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开了灯，房间里也没有姜原的身影。
陆临川也没多停留，转身就去了自己的房间。他轻轻拧开房门，门缝里透出一片漆黑。
他又推开了一些，姜原突然从门后跳出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嘭”，往陆临川身上撒了一身礼花。
房间里顿时亮起来——不是刺眼的光，而是星星点点流动着的光，像是流动在宇宙间的星河。
陆临川这才意识到，他的桌上放着一个星星灯，房间里还被姜原做了其他装饰，整个房间像是处在一个宇宙空间中。
“哥哥生日快乐！”姜原脆生生地说。
“你自己做的？”陆临川问。
“是我做的，”姜原认真地说，“因为我说过，我要把最亮的星星送给哥哥！虽然这个还不是最亮的，但是原原会努力的！有一天一定会给哥哥送最亮的星星！”
陆临川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星星灯近看有点粗糙，但是灯光的效果非常好，陆临川实在想不到，姜原连物理都学不明白，却自己亲手为他做了一个星星灯。
但陆临川却觉得，姜原给他送的不是星星，他给他送的，是整个宇宙。
“哥哥，你喜欢吗？”姜原仰头看着他，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星星灯的灯光在眼睛里闪烁，干净，深邃，漂亮又神秘。
——好像他的眼睛，才是最亮的星星。
“嗯，喜欢。”陆临川看着他的眼睛说。
那双好看的眼睛很快弯起来，浅色的瞳孔映着他的身影。
“带你去看星星。”陆临川摸了摸他的脑袋。
姜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上了天台，夏天的夜晚，他们也会经常到天台上，一起看星星。夜晚的风清凉，吹得人舒服，隐隐约约能听到晚宴上悠扬的音乐声，散在风里显得悠远又飘渺。
天空深邃幽远，深蓝发黑的天空挂着一弯月牙，泛着皎洁清冷的光。月亮的附近，只闪烁着一颗星星。除此之外，见不到以往群星璀璨的夜空。
“今晚只有一颗星星。”姜原说。
但他还是仰头认真地望着天空，晚风把他额前的刘海吹乱。
陆临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看了一眼，是谢鹿鸣给他发的生日祝福，配图是一张照片，他们似乎在一片林子里，清冷的月光映照着幽深的林。
——林深月浅，他们在看着同一片夜空。
陆临川忽然就冒出了一点感性，他生命中所遇到的人，不管是重要的朋友，还是匆匆过客，不管他们留下，还是来了又走，他们都会仰望同一轮月亮、同一片星空。
“哥哥，”姜原扯了扯他的衣角，依旧仰头看着天空中孤零零的月亮和星星，“月亮也会只守护一颗星星吗？”
“会的。”陆临川没有和他一样仰头看星星和月亮，而是看着姜原说：“月亮也会只守护一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