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冬天的风凛冽，吹在脸上像是被刀刮，若是还下了雨，那简直就是冷到彻骨。
陆临川打开车门，冷空气迎面扑来，他回头，反手就把姜原颈间毛绒绒的围巾紧了紧。
陆临川打开伞，姜原跟在身后下了车，立马凑上来牵着他的手。
“紧张吗？”陆临川问。
姜原摇摇头。但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平时那么的活泼，抿着唇角不说话，乖巧的脸看起来有点蔫蔫的。
虽然姜原否认了，但陆临川还是忍不住担心，要是真见到了那个人，唤起那些不美好的记忆。
警局里，陆麟和卜梦川早已经在等待他们。或许是已经提前说明情况，打好了招呼，陆麟告诉他，有什么想做的都可以提出来。
陆临川捏了捏姜原的手，说：“你想见他一面吗？”
安静片刻，姜原点点头。
昏暗的小房间里，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眼前这个人，姜原依旧会没来由的心悸。
谢亦殊坐在对面，长发披肩，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即使双手被拷着，他也依旧不见任何慌乱，甚至还笑意吟吟，从容不迫地说：“原原，好久不见。”
姜原下意识地抓住了陆临川的手，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姜原有很多话想要说，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姜昀，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有没有一点点的后悔和愧疚……
但是在这一刻，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盯着他，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别这么看我，”谢亦殊耸耸肩，笑着说，“别怕，原原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安静了好一会儿，姜原才终于开口：“你爱他吗？”
好像其他问题都不重要了。
在实验室的日子里，姜原也能感受到，谢亦殊对大兔子很好。每天都会给大兔子送一束艳红的玫瑰，每天都会来陪他，会贴心地照顾他——但同时，姜原也明白，谢亦殊也是一个残忍的人。
但他想不明白，人怎么可以矛盾到那种程度。既温柔到极致，也残忍到骨子里。
所以，好像除此之外，其他问题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知道，谢亦殊平日里不经意对姜昀露出的温柔，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想知道，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点的真心。
所以，他只问了一句，你爱他吗。
谢亦殊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端详了姜原一会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当然。”
“没有哪一个科学家，不会爱自己的实验室。”
姜原怔怔地看着他，陆临川则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所以，对你来说，他只是一个实验品吗？”姜原不甘心地问。
他其实很希望，谢亦殊对姜昀能够拥有真心，哪怕只是一点点。从陆临川给他的、姜昀留下来的书信里，和曾经和姜昀的相处，他都能明白，那个陪伴他的大兔子，其实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浪漫又温柔的人。姜原不想，大兔子满腔的爱意，以及奋不顾身，最后都只是为了一个对他连一丝真心都没有的人。
对谢亦殊来说，姜昀或许只是一个实验品，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最重要和最爱的人。
这回谢亦殊却并没有回答，也敛了敛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茫然，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姜原忽然就不想在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待下去了，扯了扯站在身边的陆临川的袖子，闷闷地说：“哥哥，我们走吧。”
“好。”陆临川应声。走到门口边时，他回头，谢亦殊坐在那儿，还是有些恍惚茫然的表情。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难过，或许姜叔叔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浪漫、温柔和爱意，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你不是科学家。”陆临川冷不防开口，声音冰冷，“别玷污这个词，你只是一个连感情都不懂的可怜的疯子。”
就像那个梦里姜叔叔说的，他们要告别过去，都要往前走，永远都不要回头，也永远都不要再沉湎于过去。他们都在往前走，或许只有谢亦殊一个还停留在原地而不自知。
警局外，陆麟和卜梦川依旧在等待着他们。陆临川牵着姜原走出来，卜梦川立马上前，摸了摸姜原的脑袋。
陆临川看了一眼，发现卜梦川的眼角有些红，而陆麟手上还拿着一支烟，在他带着姜原过来的时候就掐灭了。
“走吧，回家。”卜梦川的声音有些哑，她轻声说着。
“我可以走着回去吗？”姜原问，表情蔫蔫的。这里离陆家不算太远，但是真要走着回去的话，也需要一个多小时。
“你们先走吧，我陪原原走回去。”陆临川知道姜原是想散一散心，说道，“现在时间也不晚，到家时间也刚刚好。”
他们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沉，而姜原更是以一种复杂的情绪见到了伤害自己的人，陆临川完全有把握，不管姜原现在说什么，想要做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只会依着他。
陆麟微微点头，说：“好。注意安全。”
雨虽然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空气又湿又冷。
“帽子戴好。”陆临川把姜原有些歪了的帽子拨正，又紧了紧颈间的围巾，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回家。”
姜原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牵着陆临川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陆临川蹲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搓了搓。
姜原含糊地“唔”了一声，说：“不想哭。大兔子说了，人的脑袋只有那么一点儿大，不能总是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嗯。”陆临川又搓了搓他的脸，“所以原原要快点开心起来，做一个快乐的小笨蛋。”
“我现在不是笨蛋了。”姜原反驳说，白净的脸蛋或许是因为冷风，又或许是因为陆临川的揉搓，泛着淡淡的红。
“我最近的一次数学考试比上一次高了十分呢。”姜原摊开手指。
“好，给你奖励甜甜圈。”陆临川说。
“真的吗！”姜原弯起眸子，似乎听到吃的，又开心了起来。
陆临川：“嗯，真的。”
“那我们快点去吧！”姜原抓着陆临川的手，小短腿快步往前走。
“一点吃的就哄开心了，还觉得自己不是笨蛋。”陆临川有些好笑地说。
但甜的，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
“为过去的事情闷闷不乐的人才是笨蛋呢！”姜原一本正经地说。
“好，原原不是笨蛋，是个聪明蛋。”陆临川笑着说。
因为拐了一条路去买甜甜圈，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就暗了些。姜原一本啃着甜甜圈，一边任由陆临川牵着自己的手。
“吃得那么专心，是不是都不会看路了。”陆临川说。
姜原没说话，咬了一口甜甜圈，又递给陆临川。
“你吃。”陆临川说。他不太爱吃特别甜的，姜原知道他不喜欢，也没有坚持，收了手。
等把嘴里的甜甜圈咽下去，姜原顶着满嘴的油渍说：“哥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呀？”
“什么？”陆临川闻言仔细听，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轻微的猫叫。
姜原把甜甜圈往陆临川手里一塞，顺着声源寻找，在路边的矮绿化丛中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小猫。
“哥哥，你快看！”姜原说。
小猫蜷缩在绿化丛里，陆临川轻轻拨开绿化丛的枝条，小心翼翼地把这只小猫抱出来。它似乎很虚弱，趴在陆临川的手上没怎么挣扎。
“哥哥，它的脚受伤了。”姜原说。小猫的前左爪似乎是被什么利器给划伤了，乱糟糟的毛上黏了大面积的凝固了的血。
姜原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说：“不怕哦。”
因为这只猫，陆临川给卜梦川发了消息，又临时打了车把它送到了兽医院，等折腾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姜原收养了这只白色的小奶猫，给它取名叫“滚滚”。
“因为它太瘦小了，我想把它养成圆滚滚的。”姜原说。
当初陆临川从宠物店里带回一只小兔子，被陆麟强硬地拒绝了，而姜原捡了一只没有家的流浪猫，陆麟没有任何异义地让小猫留了下来。
以前陆临川或许会因为这种差别待遇而感到失落，但现在他只替姜原开心。
如果是姜原，陆临川希望他可以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善意和最纯粹的爱意，他只需要做一个开开心心没有烦恼的小笨蛋。
而在这之后，关于异种的事情也被正式公开，这才开始被众人所了解，随后也很快出台了相关的保护异种的法律。或许之前的“藏着掖着”，也是在不断完善相关的政策，为了现在一公开就立马能得到有效的保护。
也开始逐渐有更多的异种进入人们的视野，也因为如此，陆临川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么多的实验品——或许还有更多的被深藏的实验品没有被找到。
但陆临川却难得觉得轻松，好像他曾经为姜原担心的问题，都迎刃而解。而为了庆祝，他们也一起出门吃了一顿大餐，这是姜原第一次出门不需要遮遮掩掩，虽然还是会遇到许多路人奇异的目光，但所有事情总归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的确，人的脑袋只有那么一点大，那为什么不多往里面储存些美好的东西呢。
陆临川和过去的日子告别，终于释怀了之后，好像真的每一天，都能像姜原所说的一样，遇上晴天。
捡来的那只小奶猫滚滚，治好之后还是瘸了一只脚，但姜原对它很好，每天都会按时给它喂最好吃的猫粮，定期给它洗澡，立志要把它养成和名字一样的“圆滚滚”。
等滚滚真的成了“圆滚滚”，已经过去了半年。
蝉鸣聒噪，万物生明，又是一年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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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虽然是时间大法，但是成长过程中的发生的一些事情都是要写的，也是为了以后的情感发展和转变铺垫～所以小可爱们不要着急呀～兔兔总会长大的～
另：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有时候写得比较卡，可能会更新晚或者更不上，抱歉<(_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