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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陆临川的那一番话，姜原一整天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但上课的时候依旧非常认真，只是在没有课程的时候，会一点一点翻阅姜昀曾经写给自己的信。
之前的他，遇到问题都会下意识地询问陆临川，而现在则会自己翻找字典和慢慢感悟，大概是想自己一个人慢慢领悟姜昀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晚上陆临川带他散步的时候，姜原主动牵上陆临川的手，彼此掌心相贴的温度在寒冷的冬夜里格外的滚烫。
陆临川好像忽然领悟到了那么一点家人之间陪伴的意义。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和麟哥说，你还只是个小孩儿，没必要把你逼得太近。但他总是那么固执，或许也是因为老爷子从小就是这么管教他的吧，但我觉得他们想错了家人的意义。不是给家人最充裕的生活，不是让家人成为人人羡慕的优秀的人，也不是为家人铺好一条安安稳稳但或许本人并不喜欢的所谓的“未来的路”。
我觉得家人最好的模样，或许是无言，无声，但你却明白对方永远站在你身边，在你目光所及的地方，一直默默地陪伴你、支持你。
但他似乎总是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嘿，谁知道这些alpha都在想些什么呢！川川你可千万不要长成他那副大人模样！可爱小孩儿，保持你的童真和初心，该玩儿就玩儿，他有什么意见我来担着，你姜叔叔呢，就是你可以永远信赖的家人！
PS：一个好消息，很快我就要回来啦！到时候带你去玩儿，你爸可别想管你！】
——这大概是他还是四岁的时候，姜昀从丹麦给他寄来的信，里面还夹着几片郁金香的花瓣。
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但是现在却多了几分理解。
可惜当初那个姜叔叔喜欢的可爱小孩儿，已经逐渐长成偏离了他的期许的模样。
姜原手指勾了勾陆临川的掌心，仰头说：“哥哥，看，那颗最亮的星星。”
陆临川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中，难得的布满了星星，其中有一颗又大又亮，静静的闪烁着。
夜色越暗，星星就越亮。
“我要把最亮的星星送给哥哥。”姜原天真却又十分认真地说。
“为什么？”陆临川问。
姜原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因为哥哥送了我爸爸写的信，那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也想送哥哥一份礼物。”
“我最喜欢星星，所以我想给哥哥送星星。”
陆临川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说：“那原原是要给我摘星星？”
姜原安静了几秒，才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现在不可以。”
顿了顿，他神情又认真起来，干净的眼睛里倒映着整片星空，仿佛他的眼睛才是宇宙银河。
“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变得很强大，到时候我会摘下那颗最亮的星星送给哥哥。”
夜晚的冷风吹来，陆临川却不觉得冷，只是笑了笑，轻声：“嗯。”
——摘最亮的星星送给他。
这大概是陆临川收到的最天真而又单纯的礼物。
*
【你有星星吗？】
陆临川在青聊里打下这一句话，然后点击发送。
孔嘉羽：【？？？？】
【什么星星？？？】
陆临川：【原原说要给我送星星。】
孔嘉羽：【……】
【你似乎很得意？？？／鄙视】
【我认识你十多年了，现在倒是发现你这个人表里不一！】
【我算是确定了，你是真的有隐藏的弟控属性！！】
【还特地来炫耀，是不是兄弟？？】
孔嘉羽的聊天界面上方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好一会儿连屁都没收到一个，“对方正在输入中”也没了。
孔嘉羽：？
炫耀完就走？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狗！
那边很狗的陆临川开了门，低头看着穿了一身毛绒绒的睡衣、踩着一双棉拖、怀里还抱着一只玩偶兔子的姜原，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从姜原的眼睛恢复之后，陆临川就不再需要每天都带着他洗澡洗漱，到点了姜原自己都会去做，只偶尔些时候陆临川会帮他吹头发和尾巴。
“可以一起睡吗？”姜原仰头看着他问。
陆临川顿了顿，侧身让出距离。
面对他突然且有些突兀的请求，除了和姜昀有关，陆临川暂时想不到别的什么原因。
果不其然，姜原抱着玩偶兔子安静乖巧地躺到床上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陆临川：“哥哥，你觉得我爸爸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临川轻轻盖好被子，也躺在了床上，看着苍白而单调的天花板，轻声说：“我小时候，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可以一个人走遍世界各地，想做的事情永远都会去做，就连我小时候非常忌惮的父亲，很多时候也要让着他。”
“我觉得‘潇洒、自由’是最贴切他的词，我甚至认为这两个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我在很久之前，就一直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提起姜昀，陆临川一不小心又多说了些。
房间里的灯光寡淡苍白，却莫名多了几分柔和。
姜原静静地听完陆临川的讲述之后，也说：“我也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会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我也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姜原的眼睛弯起来，在灯光下亮亮的，说得激动了就要往陆临川身边挤，仿佛是要贴着他的耳朵说很重要的话。
陆临川摁住他的脑袋，看了一眼时间，说：“好了，睡觉。”
“哦。”姜原乖巧应声。
陆临川熄了灯，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窗帘没拉尽，过了一会儿，清冷的月光透过窗隙投进来，模糊了黑暗中所有事物的轮廓。
姜原侧着身子，抱着那只玩偶兔子，睡在离陆临川很近的地方。不同于他的随心的姿势，陆临川躺得很正，就像是一个关机了的机器人，一动不动的，用孔嘉羽的话来说就是躺尸。
就好像是哪怕是入睡了，也要时刻谨记着各种条条框框。
大概是这一天里提起了太多次姜昀，陆临川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潇洒自若的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正温柔地对他微微一笑。
转眼间，姜昀身上宽松闲适的居家服变成了白色的西装，手里捧着鲜红娇艳的玫瑰花束。
在姜昀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梦境中的他面容模糊，但潜意识里依稀记得那是一个五官精致深邃的人，散发着强烈的香槟酒的信息素的味道。
大概是气味也能醉人，陆临川看着姜昀弯着眼睛，带着满脸温柔的笑意朝眼前的alpha走去，然后挽上了他的手。
目光温柔如水，眼角微挑，眼睛很亮，像是盛了满湖的星星和月光。
美丽，动人。
那样充满幸福的笑容，没有人不会为此动容。所以全场的人都由衷的为他们献上祝福，哪怕是再怎么反对他们在一起的陆老爷子，此刻也不得不妥协。
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会是幸福的。
只有陆临川想要大声喊住他，想要阻止他们，阻止这场婚礼，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无法开口，只能目送他们慢慢走远。
陆临川就这么看着他们并肩走着，地上的红毯如玫瑰花般鲜红，就像是用玫瑰花瓣铺就而成，浪漫又刺眼。
然后，他看到那个五岁的自己，作为花童，为他们递上了戒枕。
“我愿意。”温柔善良的omega款款地说。
红色的玫瑰花瓣仙女散花般从天而落，掌声如雷鼓动。
陆临川皱了皱眉，然后睁开眼睛坐起身，拿起放在床边书桌上的手机，关掉了闹钟。
他揉了揉眉心，平常以他的生物钟，都会醒得比闹钟早，大概是今天的梦境长了些，而他刚好又想再多看几眼那个人吧。
陆临川低了低头，或许是信息素有安抚的作用，睡着之后的姜原总是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凑，这会儿已经直接贴到了他身侧，眼睛还闭着，呼吸清浅均匀。
陆临川凝视着他干净单纯的脸庞，柔软的耳朵垂在他的脸侧，懵懵懂懂，不谙世事。
他想起了在醒来之前挣扎的最后那一分钟，似乎看到了穿着像是病号服的蓝白色条纹衬衫的姜昀——他瘦了很多，骨架本来就小的omega身上套着的衬衫十分宽大，他眼里的光也暗淡了许多，似乎在没有焦距地看着某个方向。
他尝试着喊了一声“姜叔叔”，他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姜昀却慢慢扭头，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眼里的光似乎亮了一些。
姜昀的容貌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但刻在骨子里的明媚温柔却和记忆里如出一辙，从未变过。他笑着说：“小川，当初说好做你的干爹，看着你、陪着你长大，还是食言了啊……”
醒来的最后几秒，姜昀的轮廓开始模糊，最后和声音一起消失在梦境中。
“但我还是有一个很自私的念头，原原以后就拜托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