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是越发放肆了。杨英韶想着,可心思微动便就手一带,将她拥在怀里。

  她就笑起来,将脸埋在他胸口,双臂绕到他身后去也抱着他的腰。

  杨英韶但觉像是咬了一大口刚送来的桂花红豆糯米糕般,胸臆间处处都是又热又甜又暖的,想一想决定再造次一点儿,微微弓了背,嘴唇贴在公主前额上。

  峄城公主微微一怔,仍是保持着与他拥抱的姿势未变,心中却惊极了,到反应过来,又是欢喜得快要尖叫出来,心里那腾然的喜悦叫她周身都填满了不知道往哪儿使用的力气,不由加了几分力,把自己按进他怀里。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虽然这么久以来杨英韶并不介意和她亲近些,可他今天亲她了呀!

  他亲她了!

  真是不想放开了,她想,若是一直能这样拥抱,直到他们都年衰岁老,鸡皮鹤发,也能这样亲亲热热地彼此拥抱一下,那可多么好呢?

  想来只觉得人一世数十年也太短,能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若是有百年千年那么长才好呀。

  杨英韶这一时温香软玉在怀,亦是心意难平。越是嗅着她发间香气,越是只觉此刻竟是如梦似幻般的好光景。

  这竟是他两世以来第一回 亲吻真心喜爱的姑娘。却原是这般感受。只觉嘴唇贴紧她额头也还不够,想亲的还有她的嘴唇,她的脖颈,想做的又何止是亲上一亲?

  只恨不得将两个身体化作两团火烧到一处去,变作两团泥揉到一起去,血连着血骨挨着骨。

  于是便起了反应。

  峄城公主原本暗生欢喜地偎在他怀里,感到异常之后,便“咦”了一声:“表兄,你……”

  她原是想问杨英韶是不是还带了匕首的,可眼光往下一溜便看出不对来,哪有谁把匕首带在那地方。朦朦胧胧觉得有什么不对,再看杨英韶也急了,退后一步松开了她:“臣失仪了,请殿下责罚!”

  什么臣什么殿下,峄城公主有些恼了,却又顾不得发火儿,只忧心忡忡盯着他手下捂都不大捂得严的所在,问:“你这是怎么了?”

  杨英韶这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可怎么解释?

  “没什么,过会儿便好了。”

  “不用请军医来瞧瞧?”

  “不用。”

  “……也不难受吗?”

  怎么能不难受,可难受又是怎么个难受法?杨英韶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摇头。

  结果公主就伸出手臂,理直气壮接着要抱抱:“那你再抱我一会儿吧。我喜欢你抱着我。”

  “殿下,再抱着便逾矩了!”

  公主怕什么逾矩?不由分说扑过来,他不敢抱她,她就主动些好啦。

  杨英韶这是不敢推开她,急得头上冒汗,灵机一动解释道:“殿下,男人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是会起些变化的,您若是一直不让开,这变化就变不回去啦……待您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还没长大?”峄城公主闻言,果然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一边抬起头问,一边又想到了什么,悄悄挺了挺胸膛。

  她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是个大姑娘了!

  “您还需要再长大……一点点。”杨英韶后心已然汗湿,心知这一步是断然不能让了,不是因他们没有婚约——公主想要个男人,需要什么婚约?只要不在公主成婚前弄出私养儿女来,谁敢计较皇帝的女儿房中那些事!礼法这东西,从来管不住天家贵主。

  可她还太小啊,不到体会男女之事的时候。

  抱着她,只觉她身子轻软,骨头都还没长好呢,怎么舍得欺负她!

  这是和上一世全不一样的,那会儿公主嫁他也就刚过了十五岁,他可没想到要怜惜什么,就算她二度失去腹中胎儿,在他心中也激不起什么波澜。大不了嘱咐人多多照拂她一二,免得叫皇家认为他轻慢皇女。

  但如今,他的小殿下被刺草叶子扎了手皱皱眉,他都心疼得恨不得将她的手团到自己掌心里去护着。

  如此方更信了,自己那一世的确不是什么好丈夫,也不算什么好情郎,实在是个又没用又薄情的男子罢了。真要是爱着一个女孩儿,哪里舍得她疼,哪里舍得她委屈?

  峄城公主此刻问他:“再长大一点点,是多么一点点?”

  “……长到洞房花烛的时候就可以了。”

  公主脸上一红,她隐约知道些什么,又不全知道,听说洞房花烛夜夫妻二人是要同床共枕了,可这跟他方才的失态有什么关系?

  “表兄是怕我命令你晚上侍寝吗?”她问,“不会的,我不喜欢晚上有人睡在我旁边!以后咱们成亲了,能分房歇息吗?我怕你在我身边我就睡不着啦。”

  杨英韶原以为这事儿揭过去了,不想公主这后头几句话一句比一句戳他心。这是还没婚约便要被公主撵出房的预兆吗?

  “那些话成亲之后再说,殿下,如今咱们连婚约都没有呢。”他艰难道,“说这个未免太早了。”

  “嗳,等回了京城,我就去找娘,告诉她我想让你做驸马。”峄城公主笑得甜甜蜜蜜,心中只想着今后成了亲每天都可以缠着杨英韶叫他亲亲她抱抱她,真是值得期许的未来。

  为了这点儿未来,把捣毁敌营的有趣事情留给情郎做,也不是不可以!

  公主给他们二人的未来拨小算盘时,数千里外的泽州则又是另一番气象了。

  舒兰与自从在鹿州失去了一键灭世按钮,心情就好不起来——完成任务虽然有一大笔奖金,可她倒是得有命回去花啊!如今钱没到手自己还回不去了,难道就在这个数据森林里度过一个配角的一生?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

  叶清瞻在虎儿察部还展现了一把商业精英风采,了解了柔然人的消费需求,签下了茶酒丝糖的大单子。而在他大显身手乃至返回京城的时候,舒兰与脑海中却反复出现两个句子。

  ——回不去怎么办呢?

  ——回不去也不能死啊。

  别的便是再也没有了!

  她神不守舍,根本无法配合公主和叶清瞻开展任何工作。不过,考虑到她本是个连杀鸡都没见过的大家奴婢,又返回血腥的大帐给公主取衣物,受到莫大惊吓也是情理之中,便没有人怀疑她失魂落魄的理由。

  反倒得了叶清瞻和公主不少关爱。

  公主便不提了,一直是将她当做自己人的,随时准备将她笼到自己小小的羽翼后头保护起来。见她情绪几近崩溃,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顾避忌,请索摩找来虎儿察部的大巫来为她跳神驱邪。

  大巫倒是来了,却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绕着舒兰与兜了几圈之后摇摇头:“不用驱邪,这位姐姐命干净,神鬼难侵。”

  驱邪不成,阿婉又不像个样子,公主也愁。回京之后她也并没有什么好转,那去户部做女官的事儿,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这么个空壳儿一样的角色,怎么承担帝国纷繁复杂的财政工作呢?

  就在这时候,准备回泽州的叶清瞻站了出来,说请阿婉姑娘跟着他去南方散散心。

  皇帝也不好再拦了——先时的理由现下可是废了,慢说京城条件合适的郎君未必肯娶一个半痴的女子,便是肯,他留着这样的尚婉仪有什么用呢?

  倒是这皇弟有些痴情,先时求许嫁,或许是冲着尚婉仪的本事来,难免叫君王有些忌惮。但现下尚婉仪都是个懵懵怔怔的无用之人了,只能养着,他还是想带她回去……

  虽然不提娶她做王妃这事儿了——毕竟王妃是要应付府邸内外许多事物的,尚婉仪这样肯定担不起王妃的责任来,但皇弟也不曾说要娶别人啊!

  大约是真喜欢这位曾经风头无两的女官?给他算了,哪怕后来是给他做个侧妃呢……

  “去吧,去吧。真是可怜见的,也是个忠心人。她的俸禄一应还由朝廷支给,你只管招待好了她,可别再教她受惊吓了。”

  叶清瞻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他倒是没想到皇兄眼中自己竟成了个痴情种子,只觉得尚婉仪好生可怜。

  他陪着尚婉仪去大帐里的,她的反应他再清楚不过了,那可真是吓坏了啊。

  但他不会认为让她一个人待着她就能好。记忆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被新的覆盖,旧的就会一直都在。阿婉必须去更多的地方,做更多的事,才能冲淡那可怖的一幕在她脑海中的印象。

  更况,他去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她也点头了。

  舒兰与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跟她说:“你得找点儿事干,才能忘掉你不该记住的东西。仙娘疼你,她可能不舍得让你这么憔悴地去干活,但你若跟我去南边游历,我会给你找些你愿意做的事情来,怎么样?”

  这话若是早些时间,譬如在去鹿州之前说给舒兰与,她一定暗翻白眼,坚决拒绝。

  但现下到底是世殊时异了,叶清瞻对她释放的善意拉高了她的好感度不提,便是她现下的处境,也叫她没法拒绝叶清瞻的建议。

  都不能回到现实了,她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只能自己扑腾了啊!

  倒是也不用顾忌原剧情了,她只管放手做点儿想做的事情,不必考虑害死炮灰三人组,更不用遭受良心谴责了。

  她想干什么呢?

  她想搞点儿大的!破罐破摔也还有个名字叫放手施为呢!

  而想痛痛快快干事业,在皇帝和大臣们跟前是不成的。

  他们实在太喜欢研究别人做事是何居心了,和他们在一起可真累。倒是叶清瞻目测是个不错的领导,身边还有一对儿刚好搭配的外挂,到他那边去打打工,可能是个更好的选择。

  至于公主?公主这不是忙着和柔然人斗智斗勇么?她是皇帝的亲闺女,许多事情,给她指了一条路,自然有的是人愿意护持着她走。

  于是舒兰与就跟着叶清瞻去了泽州,一下马车,就被泽州人民踊跃生产努力赚钱的热情给深深地打动了——泽州的护城河外都开垦成土豆田了!这要真有敌军进犯,收过土豆的广袤田野就是阻止骑兵驰骋的大好搓板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