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都市情感>一个人的长情>第11章 第十一章

说着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是他,可最后让你走的人还是他。

魏思远在心底冷笑着,看,这就是他的回答。

走,为什么不走,这不理所当然吗。从被带进别墅起,自己不就没日没夜地盼望着离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愿望终于实现,有什么可慌?

不过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没做好准备罢了。

再就是……陆野的生日快到了,自己想了很久要买什么礼物给他;陆幽鸣还没长大,自己答应了要每晚给他讲睡前小故事;冰箱里陆野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还没吃到那颗最爱的口味;花园里陆野为他新栽的玫瑰还没来得及开花,还等着看他们怒放时的独特景致;书房里,陆野刚买的一堆新书,也还在等着自己去整理……只因为陆野的一句话,所有的计划都被打断,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不管了,走了,这些不就都和自己没关系!

魏思远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想:居然是让我走吗?

“那我走了。”

魏思远难得冰冷的语气让陆野感到意外,可一想到,对方也许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了,便没有深究,只是犹豫地说:“以后,要是身体不舒服了,可以找我。毕竟,你身体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这次陆野没能收到对方的回答。车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地关上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被漆黑的楼道吞没。

站在玄关,魏思远静默地看着久未归至的家。

两室两厅的套房,不见一丝灰尘,好似他从未长久离开过,木制地板在暖色灯光的照拂下泛起微微的光泽。

脱下鞋慢慢向屋内走去,厨房的厨具被人擦得闪闪发亮,浴室也备着崭新的洗漱用品,客厅里有些破旧的沙发,被一张浅灰色L型的布艺沙发所替代,茶几下多了一张纯白色羊毛地毯,卧室里,新的灰蓝布艺大床上,铺着蓬松柔软的蚕丝被,就连衣橱柜里,也整齐挂着的一排质地良好的衣服,书房的简易组装书架消失不见,换成了精致的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新书和旧书……

本是居住了多年,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子,却因多了太多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而变得陌生。

独自站在空荡安静的客厅里,无边的寂寞翻涌而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最终,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周围太过静谧,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魏思远忽然觉得有些累,或许该好好休息。

走到浴室洗漱时,看着镜中白色灯光下的自己,苍白的脸色,眼角淡淡的皱纹,带着一抹不健康淡紫的双唇,不多一分肉的削瘦脸颊,浑身上下只剩一身皮和骨头……忽然想不起自己生病前的模样,只是觉得,目前自己在镜中的样子,有够恶心。

尤其是,那天手机上收到的图片上的年轻男孩,不合时宜地浮现脑海。

可爱红润的小脸,亮澄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和殷红的嘴唇,轻吻在陆野面无表情地脸上,眼里像是绽放烟火般散发着耀人的光彩,里面写满了喜悦。

这么一对比,更是让人提不起精神。

躺在床上时,魏思远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身体很累,可就是无法入睡。眼睛即使闭着,酸涩感仍停留不去,大脑里,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其中拉扯着每一根神经,牵动头皮跟随紧绷,太阳穴也随之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身体像是忽然坏掉了,难以入眠。

无边的寂寞从黑夜中席卷而来,即使裹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觉得冷。

少了一个怀抱的温度,终究还是不够温暖。魏思远蜷缩着身体抱住自己,想着那个男人其实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一颗真心换来的只是一颗不咸不淡的心,再多的喜欢,也是会被耗尽的吧。

还以为真的能在一起一辈子呢。

太天真了,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爱不会永远,人不会不分离。只是……魏思远在黑暗中睁开双眼:还是有些难过。

这一难过之中包含了太多东西,让魏思远没办法一下子看透,他只知道,自己再一次被人抛弃,再一次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里。

人生总是重复着相遇与离别,可魏思远厌恶离别。

令人感到温暖的安稳,刹那间破碎的分裂感,让漂浮着的心,霎时迷茫而无处安放。

不论身处茫茫人海抑或只身一人,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分裂而出,如同局外人悬浮半空,淡淡地注视着自己,又斜睨着周围。

所有的画面与声音,瞬间都变得飘忽而遥远,世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人,而离去的背影,则带走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不禁怀疑,到底是他离开了你,还是整个世界远离了你?

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却又在极度渴望着些什么,不舍与沮丧相互交织成一张失落的巨网,死死黏住自己,难以挣脱……

好在,离别的伤感,总会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出,它不会对你紧紧纠缠,可尽管是暂时的,却还是会让人难受。

糟糕的情绪,触及脑海深处的记忆,使之如疯长的藤蔓涌现……

那时魏思远5岁,白天的阳光太过毒辣,母亲不让他出门疯玩,小魏思远只好一个人在家安静地午睡。

日照西斜,阳光变得不那么灼热,可树上的蝉还是止不住地一阵一阵嘶鸣,像是被什么惊醒,小魏思远蓦地睁开了乌黑的眼睛,鞋也不穿,□□着嫩白的小脚,焦急地四处找妈妈,可家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小魏思远有些慌了,身上只兜着件白色小背心,穿着小白裤衩儿就慌乱地跑出了家门。漂亮的双眼因心底升起恐惧变得水汪汪的,眼眶里豆大的泪水打着转儿,再多一颗就会决堤而下。

看到不远处院子的大铁门前的白色汽车时,小魏思远顿时加快了脚步。直瞪瞪地望着车内,只见父亲一脸严肃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而一向温柔的母亲,正准备坐进白色汽车的驾驶座,在瞥见朝铁门跑来的小小身影时,进车的动作微微一顿。

以为母亲在看到自己后,会像以往一般微笑着向自己招手,小魏思远不禁停下了脚步,眼巴巴地望着对方,满心期待着那熟悉的动作。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母亲轻轻一瞥,像是没有看见他,毫不犹豫地坐进车里。

无情的白色汽车,绝尘而去。

他们要走了。小魏思远脑海响起一级警报,随即,不顾脚底烫人的地面,竭力迈着胖乎乎的小脚丫子追着车子跑了起来,可他才刚跑出铁门,车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幼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起来,泪水在眼里泛滥成灾,不住地顺着稚嫩的脸颊滑落,母亲冷漠的陌生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父母的任何踪迹,他只能迷惘忧伤地站在原地。

在凄凉的蝉鸣之中,一个相貌清秀的小男孩站在一道铁门前,单薄的身体却不断地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心碎的哭嚎,直至夜幕降临……

不是说会一直爱自己吗,可为什么他们要丢下自己默默离开呢?

小小的身影哭到无力时,坐在地上愣愣的想着,心里时而酸涩,时而绞痛。而这一次,却是魏思远最后一次见到父母,一个神情冷淡,一个面容模糊……

陆野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张常年冰冻的脸,难得露出张扬肆意的神情,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眼里流光四溢地对着自己说:“我要你永远呆在我身边,任谁也抢不走。”

大脑整夜不停运作的结果是,起床时头疼眼胀,浑身的力气被抽了个空,魏思远毫无精神地靠在床头,手肘支在曲起的膝盖上,思考着今后该如何养活自己。

叔叔婶婶家自然是回不去的,魏思明更是不能联系。

看来,只能麻烦那个人了。

当初因为自己的事,给对方造成诸多困扰,如今还是只能向对方求助,交了自己这么一个朋友大概是对方最不幸的事了。

不过,目前想到的能帮自己的人,也只有他。

拿起手机,尝试拨通了对方以前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冰冷阴沉的声音。魏思远有些迟疑地问:“请问,是时远秋的电话吗?”

“没错,找他有什么事。”男人沉稳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耐烦,同时,时远秋慵懒迷糊的声音也透过听筒隐隐传来:“谁啊……”

两人似乎挨得很近,时远秋听着像是没有睡醒,语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魏思远听到友人的声音,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心中一暖,也不顾对方是否能够听到,轻声叫道:“小时,是我,魏思远。”

电话那头像是忽然乱作一团,棉被翻腾的声响过去后,是友人无比清晰响亮的声音:“魏思远,是你吗?你不是被那死变态关着呢吗?你现在哪儿呢,我过来找你!”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问句,魏思远无奈又安心地一笑:“我现在一个人,住在原来那套房子里。”

“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过来!”

时远秋急匆匆地说完,便切断了电话,生怕魏思远跑了似的。

想着对方应该没时间吃早饭,魏思远只好一边做着面条,一边等着对方过来,好在冰箱里有的是新鲜的食材,倒也什么都不缺。

门铃响起,面也正好。

打开门,清瘦的身影一溜烟似的窜进屋内。

来人见了魏思远,便拉着他的手不住打量,嘴里念念有词:“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我在做梦,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那个死变态终于玩腻了是吧,果然男人的破誓言是信不得的。你看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那变态肯定没有好好对你吧……”

“行了,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话怎么变多了。他对我就跟供佛似的,哪会不好。是我自己身体差。先不说这个,做了面条,早饭还没吃呢吧?”

魏思远装作嫌弃地说着,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喜悦。看着对方染着红晕的双颊,脸上生动的神情,顿时开心不少,友人的气色不错,看来这些年过得很好,这就好。

“哼,我接到你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哪有时间吃饭。”时远秋敛眉幽怨地说着,语气忽转低沉,“好久……没吃过你做的东西了。”

魏思远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好在,对方很快撤下忧伤的神态,干咳了一声过后,指了指身后:“不知道你煮的面够不,我还带来了个蹭饭的来。”说完抬头认真看天。

魏思远这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肤色白皙,衣着简洁不凡,深色的眼眸中透着冷厉与阴骘。听到友人的话后,神色一动,极力地在严肃僵硬的脸上扯了一抹笑:“你好,我是傅良。”

竟然是那人!

魏思远听到对方的名字时心里一惊,疑惑的望向友人,只见对方无奈地耸耸肩:“我男人。”然后拉着傅良的手走进了屋内,一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四周的新家具后,盯着魏思远的脸看了许久后,终于叹了口气:“唉,算了,先吃面条吧,一会儿再问你。”

时远秋胃口不错,连吃了两大碗面,仍意犹未尽。

多年未见,对方还是老样子,此时还表现得仿佛从未分离过般的熟稔亲近,让魏思远轻松了不少。

当年因为自己,时远秋的公司濒临破产,迫于无奈走上被人收购这唯一的活路。魏思远扫了眼友人身旁一直寡言的男人,当初,和陆野合伙整垮时远秋公司,接着又想收购公司的,就是眼前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当年友人每每提到他,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可如今看来……魏思远意味深长地望向傅良,只见对方吃相斯文,举手投足中,透着股与其凶狠外表截然不同的优雅,还真有几分意思。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时不时投向友人的目光。见友人胃口大开,傅良很自然地就将自己碗中的面夹进友人碗里,友人见了,将头从碗里抬起,对着傅良浅浅一笑,又埋头吃得不亦乐乎。霎时,傅良嘴角微微一勾,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时远秋一脸满足地放下饭碗,就差一个饱嗝,可谓心情极佳:“说说吧,姓陆的怎么舍得把你给放出来了?”

魏思远一时语塞,并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某种爱摇尾巴的毛绒生物。

说实话,他也没弄明白陆野在想些什么,面对友人的疑问,只好无所谓地说:“大概,嫌我老了吧。”

时远秋听了更是一脸不屑:“哼,就知道姓陆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不提他,我和你说,他终于肯放了你,今后可别再跟他扯上什么联系!这祖宗,对付人的手段,真他丫的欠抽,现在想想我都来气!对了,这屋子又是怎么回事儿,姓陆的给换的?”

“恩。”魏思远看着友人一脸气愤的模样,只轻轻点了点头,也不敢阻止对方发泄。

“这些东西我看着就来气,不过,都扔走也不太现实,就当是他给你的补偿吧,反正怎么算也是你亏了。除了这些,他还给你什么了没?”

“一张银行卡。”

“稀罕!你不会打算靠这张卡过一辈子吧?”时远秋眼睛眯成一道线问道。

对方这个表情,魏思远是熟悉的,他知道,自己的回答若逆了他的意,接踵而至的,铁定是滔天怒火。这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啊,魏思远忍不住一笑:

“这卡,我消受不起。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找份工作,今后好养活自己。我这样一个孤家老人,年纪大,脱离社会时间也长,是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的。思前想后,能帮我的,只有你了,时大总裁。”

“哼,不然还有谁能帮你。正好,我公司法务部,一个小员工辞职了,你来接替他吧,正好和你之前的工作内容差不多,也容易上手。”时远秋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却仍故作矜持地说。

以为只是普通小岗位的魏思远点头答应着,认真地对友人说了句谢谢你。

“少来,别跟我谢不谢的,我可是你老板,专门榨取你的剩余劳动价值的。要是准备好了,下周一就开始上班吧。”

“好。”

“老板想随时来你家蹭饭,答应吗?”

“答应。”

“蹭饭的时候带家属呢?”

“没问题。”

“老板喜欢什么菜还记得么?”

“当然。”

“这还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