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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公是一只绝大部分时间很温顺、偶尔会焦虑的狗狗,让它感到焦虑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被关在陌生封闭的环境、感觉主人有危险、它不喜欢的人靠近主人。
还有长时间见不到郁野。
作为一只边牧,姜太公很容易和人亲近,其中江屿更是让它格外亲近。
和郁野长时间分离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但之前每天都会视频,让它确认自己是只没被抛弃的快乐小狗。
但是这次,姜太公整整一周都没见到郁野,连视频都没有过。
姜太公逐渐开始焦虑,吃饭没以前积极,总是守在门边哼唧,晚上醒了就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一边哼唧,听得人心里不落忍。
江屿也很头疼,他起初以为郁野一定会回来把姜太公接走,可郁野那天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本意是不想再联系郁野的,可是这么大一条狗还在他家,而且邻居已经找上门了,说姜太公晚上哼唧很打扰人休息。
江屿再三表达了歉意,实在没办法,咬着牙给郁野发了微信,让他来把狗接走。
可他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江屿每天都要看微信好多次,两天郁野都没回复他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江屿和郁野身边的人都不熟,只有苏鹤的微信。他再一次意识到,他和郁野的生活从来没有重叠的部分,如果不是他想报复郁野,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江屿想,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毕竟郁野租了楼下的房子,总要回来把行李收走的。
所以当他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他想当然地以为是郁野,连拖鞋都没换就跑去了楼下。
“郁野!”
楼下门开着,想说的话在江屿看到屋子里面的人时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尴尬。
他面前的人不是郁野,而是房东。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阿姨,看起来就很精明,跨着小手包打量江屿。
“哟,侬认识这个租客的呀?”
“认识,他是我的……”江屿嗫嚅了几秒,“……朋友。”
他收起乱糟糟的情绪,“我以为是他回来了,没想到是您,请问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姨撇撇嘴,“哎哟,侬说房东过来是有啥额事体,当然是来收回房子的嘛。”
江屿目光皱缩,他在屋子里粗略扫了一眼,虽然郁野搬过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他家,但这里也是添置了一些东西的,就都不要了?
“……收回?那他的东西怎么办?”
“当然是归我的呀。”阿姨嘟囔着,一边在房子里检查她原先的家具,“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哟,当初我这房子谈得好好的,这小伙子硬是给了两倍的钱租了三个月。阿拉都是实诚人,自然要提前问问续租的事情嘛,这可倒好,伊说不租就不租了,东西也都不要了,我还要大老远过来收拾,各种事体烦煞特了……”
江屿整个人都僵住了,阿姨那些抱怨的絮叨好像都变成一声尖锐的频音,震得他头晕耳鸣,他听到自己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我来帮他收拾。
阿姨不太乐意,郁野用的都是好东西,有用的她可以留下,没用的可以二手卖掉,又是一笔收入。于是便开始和江屿据理力争,不想让他把东西拿走。
江屿冷静又机械地和阿姨谈判,最后顶着阿姨不满的目光,视若无睹地把郁野的东西收好。
他下来时是一个人,回去就多了一个行李箱。
姜太公嗅到主人的味道兴奋地叫了几声,又熟练地往门口看,半天确认不会有人出现,才垂眉耷耳地趴在地上,蔫蔫地连尾巴都不晃了。
江屿心里也难受极了,把大狗抱到沙发上,一人一狗靠在一起颓废,直到敲门声将他唤醒。
“我靠江屿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店员有事找你找不到,找到我这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他妈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怎么了啊?”
一打开门就被萧斯允的话扑了一脸,江屿随口敷衍:“可能不小心静音了,没注意到。”
“你可真是吓死人了,快点回复你店员吧,别让他们也跟着担心了。”
萧斯允进屋,看到姜太公简直头皮发麻,崩溃大喊:“这狗怎么还在这啊都几天了!”
上次这只边牧对他表现出莫大的敌意,他和江屿说话都得离个两米远,不然这狗就要咬他。
萧斯允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就讨狗嫌了。边牧再温顺也是大型犬,凶起来也不容小觑,故而他最近没上门,只和江屿微信联系,可是这都十多天了,那渣男怎么还没把狗带走!
江屿坐回沙发上,给警戒的姜太公顺毛,冲餐桌边的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萧斯允坐远点别靠太近。
萧斯允看郁野不顺眼,自然看和郁野有关的一切都不顺眼,难得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你这架势是想把这狗留下来自己养啊,报复完渣男还要给渣男养狗,江屿你可真行。”
江屿的手一顿,沉默了几秒,“我已经让他把狗接走了,但我联系不上他。”
萧斯允嘁了一声,老大不满地说:“你当然联系不上他,他正和新欢打得火热,哪有功夫搭理你啊?”
江屿的脸刷地白了,“新欢?什么新欢?”
萧斯允看着他,重重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和你说,话赶话说到这了,我在一个群里看到的。”
萧斯允打开手机一边找一边说:“江屿你也别说我马后炮,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那个馊主意,这才几天他就和别人搞上了。”
他找到图片,顾忌着姜太公,把手机扔了过来。江屿伸手接住,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心里好像有一个徒劳的说不相信的声音在挣扎。
照片背景很暗,大概是在哪个酒吧,吧台上的空杯一字展开,一个人大剌剌地坐在郁野腿上,热情地搂着郁野的脖子,郁野也紧紧环着他的腰,宽大的手掌摁在那片脊背上。
两人在肆意拥吻,郁野只露出半张脸,眼眸低垂。
江屿死死盯着照片,直到屏幕自行暗下去,一颗圆圆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眼中垂直掉下去,消失在沙发布料上,像是一个幻觉。
江屿眨着湿润的眼睫,自嘲地笑了,似感叹一般说:“我好像真的白给了。”
两天前。
郁恒的治疗方案已经初步定下来了,都没少费心,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郁野不想回家,把大伯一家送上车,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吧进去喝酒。
他心里烦,要的是烈酒,很快就喝完一杯又要了下一杯。
郁夏今天还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看着心情特别不好。
郁野说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有点累,郁夏大概是信了他的话,让他忙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
烈酒下肚,似乎一路从喉咙灼烧到胃里,明明不经过心脏,那里却也跟着痛了起来。
痛意像是在肆无忌惮地嘲笑,嘲笑他被人抛弃。
江屿那天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郁野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句玩腻了,无论他做什么把自己的时间塞得多满,那句话也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江屿护着那个alpha的样子也同样挥之不去。
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歇斯底里,郁野沉默地喝完杯底的酒,不轻不重地放下空杯,在调酒师看过来时,曲起指节在杯子上敲了敲,调酒师也很快调了一杯新的给他。
郁野本来就是招蜂引蝶的体质,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靠脸就能吸引人前仆后继,身上那股淡漠冷清的气质更是让人腿软,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他很少喝快酒,今天是例外,刚喝完第四杯,身边就多了个大胆搭讪的人。
“哈喽,一个人吗?”
郁野睨过去,是个beta。
他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
beta顺势坐在郁野身边,手指在那排空杯上滑过,笑道:“喝了这么多,一个人借酒消愁多没意思,我陪你啊。”
说完他叫来调酒师,要了杯一样的。
烈酒的味道很重,beta端起酒杯闻了闻,然后浅浅尝了一口,每一个举动都展现在郁野面前。
beta状似不适地皱眉轻咳了两声,用很软的声音说:“好呛。这么烈的酒,你好厉害啊。”
郁野自顾自喝酒,一言不发地冷眼看着。
他刚放下酒杯,beta就端起自己的那杯送到他唇边。
“我喝不下了,你帮我喝怎么样?”
郁野垂眼看着,送到面前的那一小块杯口正是beta贴着喝过的地方。郁野想起他和江屿的第一次对话,看了一会,接过杯子转了半圈,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beta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郁野身上,他伸手碰了碰郁野的唇瓣,“你怎么都喝了,我还想再尝尝味道呢。”
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郁野瞥了他一眼,淡声问:“你要怎么尝?”
beta勾唇笑了,手顺势环住郁野的脖子,下一秒就坐到了郁野腿上,根本没顾忌场合。
呼吸越来越近,几乎交织在一起,beta笑着凝视他,主动亲上郁野的唇瓣。
郁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推开,他又很快克制住把手握成拳。
他在想他和江屿开始的契机,不过是他一时对beta感兴趣,而江屿是恰好进入他视线,符合他胃口的人。
郁野又觉得自己最近颓唐的样子太可笑,beta那么多,又不是非江屿不可,他感兴趣,再找一个就是了。
反正他就是这样不走心的烂人。
郁野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淡漠地被人亲了一会,突然抬手狠狠将人扣住,反客为主攻城略地,beta僵了一瞬,很快就回应得更热情了。
beta的吻技很好,和郁野势均力敌,他莫名想起第一次接吻时很紧张的江屿,浅浅的亲吻可以,稍微放肆一点就很吃力,如果是深吻就只能任他施为。
江屿身形很好,抱起来很舒服,有恰到好处肌肉的肩背,还有细韧的腰身,用力揉一揉就会痒得往他怀里躲。
江屿……
不容他继续回忆,beta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小腹,郁野一僵,半垂的眼皮完全睁开,他掐着beta的下颌,将人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beta双目迷离,喘得很厉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怎么了?”
郁野像是没进入过刚才那场激烈的拥吻,神情淡得不能再淡。
“下去。”
beta也没恼,大大方方地下来了,写了张纸条压在郁野酒杯下面,然后摸了摸他肌肉结实的手臂。
“和你接吻很爽,我还想试试别的。今天没兴趣没关系,改天找我。”
郁野略微闭了会眼睛,平息心中翻涌的思绪,再睁开眼,他没理会那张留下来的纸条,打开微信,长指不断往下滑。
每天都有不少人给他发微信,不回复的话就会积压到下面,他翻了一会才翻到江屿的对话框。
消息时间是两天前,江屿让他去把姜太公接走。
郁野一点点回溯聊天记录,从最后他单方面给江屿发消息,江屿寥寥回一条,再到他们正亲热时甜得发腻的对话,还有刚熟悉起来,两人天南地北地聊。
最后回到一开始,江屿每天三次把他当打卡机问候的对话。
在这段关系中,明明是江屿主动开始,江屿说我对你好、我需要你,怎么就会腻了呢?
郁野心中涌上了让他陌生的委屈,他把手机扣过去,手扶着额头皱起眉,胸口的闷痛让他呼吸时唇瓣都在细微地颤抖。
他不信邪地尝试,现在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除了江屿谁都不行,他只想要江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