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古代言情>一手养崽,一手生死簿【完结】>第四十四章 外冷内热

  边随安就这么硬生生留下来了。

  他发现谭清明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虽然表面上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波动,可每次被求着做什么事的时候,神情都会松动几分。

  像是一块面具裂了一道缝隙,从中泄露出一点温度,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因为边随安总是仔细观察对方,他能发现谭老师时不时会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是蜻蜓点水,如果被发现了,就会像恶作剧的小孩被抓包一样,飞速挪开视线。

  边随安最开始的时候早出晚归,不敢总是在人面前晃来晃去,招人讨厌,后来他胆子大了一点,敢留在这里做两餐饭了,他像仓鼠一样慢悠悠搬来东西,这次搬来一点,下次再搬一点,有一天谭清明来找东西,发现厨房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上面的柜子里满满的瓶瓶罐罐、冰箱里塞满了不知名的食物,他原来的各种口味的泡面被塞到了最顶上的柜子里,买一赠一的可乐不翼而飞,连曾经过期长毛的酒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且边随安规矩利索,在将冰箱塞满的同时,连调料和食物的位置都用便利贴给贴好了,摆放的整整齐齐,对这些一塌糊涂的谭清明都能捞出想要的东西。

  边随安不知是和电视学的还是买书看过,这台子上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笑脸贴纸,摆了几束娇艳欲滴的蝴蝶兰,这种花金贵难养,平时谭清明连绿萝都养不活,不知道边随安是怎么把这些花苞都养开的。

  这几束漂亮的蝴蝶兰还搭配了合适的白色花篮,原本朴素到无人问津的厨房有了盎然生机,真的有居家生活的味道了。

  谭清明点了点花瓣,上面还有新鲜的露水,边随安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把花都给浇了一遍。

  他生出一点别样的感觉,想起刚刚捡回边随安的那几年,当时的边随安还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虽然每天跟着他贴着他黏着他,但是基本的生存还要靠他,现在可好......现在可以反过来“饲养”他了。

  不止是厨房,连客厅和卧室都一尘不染,在谭清明的印象里,在边随安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是“猫嫌狗烦”的状态,不止不会主动收拾房间,不把家里搅合的乱成一团,都要烧高香了,可边随安非但没有弄乱屋子,还把自己的所到之处打理的井井有条,反倒谭清明那个卧室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谭清明咂咂嘴唇,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他自己的卧室对外敞开,边随安会毫不犹豫的冲进来,将这个房间收拾个底朝天。

  要说还有什么......

  从边随安搬进来之后,好像胃疼的次数少了许多。

  谭清明相当于每天都在做好几份工作,三餐不定冷热不忌是惯常行为,有时候胃疼不舒服了,吃些止疼片就扛过去了,扛不过去的时候去医院检查,大夫强烈要求他做胃肠镜检查,都被他毫不在乎的敷衍过去。

  查出来会怎么样,查不出来又怎么样,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他还是会做这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将其余的抛掷出去。

  不过之前胃里时不时的寒凉,冰块一般,仍给他造成困扰。

  不知这段时间怎么回事,胃里暖融融的,之前的冷硬一扫而空,那团器官难得妥帖,仿佛从来没有难受过。

  连受伤吊起来的手臂也习惯了,习惯了用一只手刷牙洗脸,用一只手盛饭盛汤,在家里时有些动作做不方便,边随安还会适时的摸过来,悄无声息帮忙。

  明明自己才是长辈,却好像被小辈给照顾了。

  “唔,谭老师今天在家,好难得啊,没有出去工作嘛,”边随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红糖,“喏,我看楼下有手工压制的红糖,就买上来几袋,喝过姜丝红糖吗?暖胃的,应该蛮舒服的。”

  “你......”

  “哦,今天福利院放假,大家都出去玩了,我没有逃课的,”边随安在门口换鞋,放下东西,轻车熟路的上前,将红糖放在置物架上,“唔,谭老师今天感觉怎么样,手臂还疼吗?”

  谭清明想起来他前几天挥动手臂,不小心撞到胸骨,被边随安按住拿热毛巾敷了好久,不知道换了多少条,他都昏昏欲睡了,那条毛巾才拿下去。

  “不疼了,”他摇摆一下,“还好。”

  “是不是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了,我记着大夫说到时候还得拆钢板的,”边随安凑上来看,“我想想,明天就该换药了吧,到时候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

  “拜托了谭老师,你这次受伤,也有我的缘故,如果我不看着,会良心不安的,”边随安双手合十,“到时候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怎么办?黑眼圈覆盖眼睛,考试考到倒数,吃不下睡不着的,你于心何忍呢。”

  谭清明:“......”

  他最近是不是太温和了,这边随安真的是得寸进尺啊。

  边随安也知道自己太嚣张了,他没敢看谭清明的脸色,低头换了鞋就溜进厨房了。

  一大碗姜丝红糖做的轻车熟路,端出来时上面还飘着几朵玫瑰。

  谭清明抿着喝了,胃腹里暖意融融。

  边随安背对着客厅,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翻炒,火热的油辣锅气弥漫上来,泵出许多烟雾。

  浓浓的辣炒鱿鱼的香味飘来,边随安哼着小曲来来回回,火焰在油锅上舔舐,刷拉一声倒进了盘子里。

  谭清明想起来边随安前几天问自己吃没吃过路边摊,他回答没有吃过,边随安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路边摊不干净,没吃过也好,不过他可以小露一手,让谭老师感受一下烟火人间。

  所以这就是在“露一手”吗?

  “好香好香好香,嗷嗷嗷嗷嗷呜嗷呜,是什么这么香啊,嗷呜!”

  苍小京从口袋里冒出脑袋,沿着谭清明的肩膀往上爬,趴在谭清明脑袋上,长长呼吸一口:“好香啊——嗷呜——”

  “小京!”

  谭清明差点叫出声来,硬是噎进去了。

  胡飘飘苍小京和蟒天南他们,本就灵力不足,平时维持人形也好,维持神智也罢,都靠卿先生的灵力能量场支撑,这段时间卿先生灵力不足陷入沉睡,他们几个也变得嗜睡起来,只是嗜睡也就罢了,思维似乎也有退化的迹象,有时候傻乎乎的,兽性变得狂躁起来。

  这段时间谭清明都没有带他们出去,都让他们留在卿先生那了,可小京思维退化,习惯没有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就躲进了谭清明的口袋,这不就冒出来了。

  “小京、小京!”

  谭清明从喉咙里嘶出声音,边随安扭过头来:“谭老师,怎么了,伤口疼了吗?”

  谭清明卡住声音,眼睁睁看着苍小京跳到边随安头上,扎进浓密的毛发里,揪住几根头毛:“好香嗷,我也想吃!”

  苍小京好吃懒做,这段时间谭清明不带他出去,他胖了不少,一只肥墩墩圆滚滚的胖仓鼠坐在边随安头上,像转动风车大盘一样,原地打滚旋转几圈。

  谭清明拉长手臂又收回去,欲言又止,牙齿磕碰几下。

  边随安理解错了:“怎么了谭老师,哪里不舒服?”

  他拿着铲子凑上前来,抚住谭清明手臂:“难受的话,我们去医院吧。”

  谭清明探出手臂,在边随安头上划过:“咳,你头发长了,该剪剪了。”

  他本意是想通过这个动作,将苍小京抓回来,谁知苍小京膘肥体壮身体灵活,打个转便落下来,顺着边随安的领口藏进去,只露出个滑溜溜的小脑袋。

  谭清明目瞪口呆,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震撼了。

  “头发长了吗?”边随安捋捋头发,左右晃动两下,“唔,确实长了点,这段时间比较忙,等忙过这段去剪剪头。好了,吃饭吧,先别管头发了。”

  苍小京趴在边随安胸口,挤挤芝麻大小的眼睛,对谭清明猛做鬼脸。

  灵智退化之后,苍小京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小孩子,嬉皮笑脸吵吵闹闹,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便随安拉开椅子,自己先坐了下去,他揉揉脑袋又挠挠脖子:“谭老师,今天我在你这里洗个澡,可以吗?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痒痒的,但我前几天刚洗了澡,该不会过敏了吧。”

  “可以,”谭清明道,“在这里洗吧。”

  “太好了,谢谢谭老师,”边随安挖了一大口饭,放进嘴里咀嚼,“你不饿吗,怎么不吃饭,不方便的话,我来喂你吧。”

  “不用了,”谭清明单手拿起筷子,夹了饭菜进口,“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因为苍小京玩上瘾了,在边随安的衣服里爬来爬去,上上下下,揪着边随安的头发当秋千玩,好在之前边随安爆炒食物,把窗户给打开了,外面凉风袭来,头发摆动才不奇怪,不然房间内门窗紧闭,头发无风自动,称得上是恐怖故事了。

  边随安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埋下头去猛挖米饭,吃的香甜,谭清明食不知味,不敢做大表情也不敢做大动作,难得有了吃瘪的时候。

  身上怎么这么痒呢,不会要起荨麻疹了吧,最近抵抗力下降了?

  边随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好意思在谭清明面前抓挠身体,只能轻咳几声,拿手臂拐来拐去,一餐饭吃的像是在踢假球,做出了八百来个慢动作。

  两人各怀心思,吃完了沉默的一餐饭。

  饭后没多久,边随安就进了淋浴间洗澡,他站在水龙头下方,看着头顶的热水呼啸而来,将自己浇的通透。

  不知是浴室的光线太亮,还是自己没休息好眼花了,他似乎能在身上看到深深浅浅的黑影,那黑影像个弹动的煤球,躲避着水流的侵袭。

  边随安探出手去抓那煤球,可什么都抓不到。

  关了灯又打开之后,那黑影消失不见,边随安揉揉眼睛,将浴巾系在腰间,推门走了出来。

  在出来的一瞬间,边随安脑袋嗡的一声。

  谭清明竟然站在门口,不知在那里等多久了。

  为什么洗澡还要......在门口等着?

  边随安的脸腾一下红了,他能感觉到热浪渐渐弥漫上来,将自己包裹进去,耳朵热辣滚烫,像在滚油里烧过。

  他出来时心不在焉,那条短短的浴巾盖不住大腿,自己的身材又着实称不上健美,没什么展露在外吸引目光的道理。

  “那、那什么,”边随安弹动舌头,舌系带环绕几圈,像是被缠起来了,“你也、你也要洗澡吗?你手臂还没好,要是不、不方便的话,我帮你洗......”

  他话没说完,谭清明探出手臂,两根手指探来,在他胸前蜻蜓点水掠过:“出来怎么不穿衣服?刚刚开了窗户,客厅里还是冷的。”

  边随安卡壳卡的厉害,下颚骨硬邦邦的:“忘......忘了。”

  浴室水汽蒸腾,谭清明穿的整齐,衬得边随安像个戏文里的登徒子,好事不做专门做坏事那种。

  “穿上吧,”谭清明道,“感冒了就麻烦了。”

  看得出来,边随安努力在锻炼了,但不知是营养跟不上还是怎么,他还是没法练出块状肌肉,薄薄的皮肉黏在筋骨上,让人想盯着他每次多吃几大碗饭。

  谭清明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卧室,缓缓合上房门。

  额头上的水珠沿着脖颈往下淌落,在锁骨上聚成水涡。

  边随安站了好几分钟才感觉出冷,他打了几个喷嚏,来到自己卧室,埋进被褥中去。

  在福利院的宿舍里床铺不大,只有一个单人铺位,谭清明这里却是个硕大的双人床,足够三个人滚来滚去。

  边随安脸红心跳,火灼般的耳朵烧了太久,不知多久才凉下去。

  谭清明虽然也曾关心过他,但都隔着一层纱,触不到也摸不清,此刻几句只言片语,都能令他心潮涌动。

  不知过了多久,边随安冷静下来,他触碰胸口,回味刚才的画面,总觉得谭老师好像从他胸前掏走了什么东西,那个蹦来蹦去的小煤球不见了,身上也不痒了。

  是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