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荒芜的田地里,j脚边甚至长出了些许野草,他环顾了下四周,只有几座陈旧破落的房屋在不远处。

  就在薛洋四处观察之际,荒凉的原野上传来微弱的啼哭声,薛洋不由自主地循声找去,停在一间破落的小屋窗前,透过窗户看向屋内,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发出微弱的啼哭声,似乎已经饿到没有力气啼哭,只能微微发出抽泣的声。

  只一眼,薛洋便意识到,这是……白非离……

  心疼的感觉超越了所有的杂乱的情感与思维,薛洋当即就想打开窗户把襁褓中挨饿的人儿抱出来带去找吃的,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窗户,无法触碰任何事物。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一位脸色苍白的妇人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似乎十分虚弱,起身的动作给她带来了几分眩晕,无法站稳,可能是担心婴儿的情况,她强撑着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窗前。

  薛洋这才打量了一眼这个屋子,破旧不堪,一贫如洗,甚至没有两件家具可以给步伐不稳的妇人搀扶。

  发现婴儿饿得没有力气,哭啼声都十分微弱,妇人眼底充满了愧疚与心疼,但她无能为力,缺乏食物以致于每日饥肠辘辘,得不到营养,产后身体虚弱的她压根没有奶水能让宝宝吃饱,只能倒了杯清水用来喂,心疼地哄着:“宝宝乖,喝点水再撑一会,等你父亲回家会带点吃的回来的。”

  夕阳暖黄的光照耀在屋内清瘦到有几分病态的温婉妇人身上,让薛洋看清了那令人一眼心悸的绝美容颜,不禁心道:原来这就是白非离的母亲,白非离的模样竟是随了他的母亲。

  四周突然幻化,再显现时已是夜幕降临,一个高瘦的男人进了屋子,在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他要些许食物时,便突然勃然大怒,一巴掌将女人打倒在地,怒骂与踢打之声随之充斥在屋内。

  薛洋愤怒地穿过墙壁冲进屋内,试图一拳将施暴的男人打倒,却无法做到,只能怒目而视,他还是无法触碰到幽冥树梦境里的任何人或物。

  如此,薛洋只能不断地看着时光在梦境内匆匆而过,转眼便过去了六年。

  这些年白非离成长的幼年生活并不好过,其父无能,在外务工吃不得苦,在家务农受不得累,以致于养不活一家三口,白非离与其母亲没有一顿吃饱过,这还只是表象,其父在外无能,对内更是禽兽不如,时常对妻子施暴,辱骂妻子过于美丽的容颜勾三搭四,将妻子囚禁在家;辱骂年幼的白非离毫无男子气概,男生女相;而白非离其母亲似乎本就体弱,生了白非离之后,一直得不到营养与休息,时常遭受辱骂与暴打,身体落下了病根,心理也受到了打击,终日郁郁寡欢,自顾不暇的她对白非离的关爱与照料也渐渐变少,时常麻木地看着窗外呆坐;村子里的人也对这一家人并不友善,究其原因是因为其父在外为人处事受人诟病,其母被囚在家,被乡下人误解为好吃懒做,因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卖到这个村子来的,导致传言更是不堪入耳。随着白非离的成长,遗传自母亲的绝色容颜与乡下村子亦是格格不入,一家人越发不受村里人待见。

  今年白非离六岁,原本便贫穷困苦的一家人在这一年遇上了天灾,遍地干旱,颗粒无收。眼看一家人便要活活饿死,白非离的父亲竟动了典妻卖子的心,这让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薛洋愤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人渣碎尸万段,明知无用仍屡屡尝试能否干涉梦境。

  因白非离与其母容颜倾城,这些年来动两人歪心思的人并不少,此等绝佳机会,在人贩子不断地怂恿之下,白非离最终还是被其父决定卖去镇上的妓院,这个人渣甚至与人贩子商谈此事时丝毫不避讳年幼的白非离与其母亲,在他眼里母子二人不过是任由他处理的玩物。

  看着人贩子打量货物一样的眼光不断看向白非离,薛洋恨不得挖出这双恶心的眼睛,可他做不到……这一切都是梦境,是白非离意识深处的过去……

  白非离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他怎会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年幼的他一次又一次地抱着父亲的小腿,哭喊着求父亲不要卖掉他,说他会好好干活,不会给家里添负担,却被其父反复踹开,踹到瘦小的身躯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明白恳求父亲是无用的,待父亲与人贩子出门后,小孩咬着牙爬到了坐在床边的母亲脚下,仰头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母亲,他求着母亲帮帮他,他说他想跟母亲一起逃离这个家里,他不要被卖去妓院当娈童,也不想母亲以后会被卖掉,然而他所求助的母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常年麻木的面部毫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

  年幼的孩子渐渐流干了眼泪,眼眸暗淡了下来,本就饿得没有几分力气,耗去了最后的力气去恳求亲生父母,都无动于衷,他只能趴在冰硬的地上等着被人贩子带走。

  不论这一刻年幼的白非离多么绝望,不论这一刻看着一切的薛洋多么焦急愤恨,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过运转,白非离很快便被人贩子抗在肩上带离了这个冰冷的家。

  “哈哈,好多银子,当初买这贱人的钱都回来了,这男生女相的东西也算是有点用处,没有白费老子这么多年的口粮。”看着儿子被人贩子带走的男人,此时脸上没有半分不舍,只有喜悦之情。

  短暂的兴奋过后,男人将目光打量到屋子里剩下的女人身上,他露出猥琐的笑容道:“留下这贱人看来不仅能给老子泄欲,还能当棵摇钱树,若是再生几个,老子就是村里的首富了哈哈哈哈~”话音落下,男人□□着扑向了神情麻木的女人。

  薛洋愤怒得几乎要咬碎了牙,他的攥紧拳头,压下胸口因愤怒燃起的滔天怒火,转身离开,这是白非离的母亲,无论如何,她受辱,自己不该看。

  出了门的薛洋追着人贩子离去道路走去,满腔愤恨无处发泄的他走着走着忍不住跑了起来,似乎眼下只有迎面刮来的山风,才能吹散他心中的愤恨。

  离去的薛洋自然没有发现,一刻钟后,白非离家破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打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个身影光着脚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也踏上了这条路……

  饥荒的年代,山匪流寇无处不在,人贩子作恶多端,好运到了头,扛着白非离走的路上,撞上了劫掠之后打道回府的山匪,当他看到山匪的那一刻,这群山匪也看到了他,人贩子吓得马上掉头就跑,但山匪穷追不舍,距离他越来越近,不得已之下,人贩子将扛在肩上的拖油瓶扔下,以求加快速度跑掉。

  薛洋追上人贩子时,见到的便是被扔出去的白非离瘦小的身躯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树干上,随着路边的滑坡滚了下去。

  薛洋急忙跟了下去,白非离滚到山坡的草丛里后丝毫没有动静,看情形是被人贩子下了迷药。

  而另一边,人贩子一路跑,山匪紧跟其后,人贩子急的满头大汗,犹豫是否将身上的银钱丢给身后的山匪时,却见前方的路上有个人影,缓缓地向他这边走来,定睛一看,这不是废狗(白非离父亲背地里被人叫的外号)家的娘们么?

  眼看身后的山匪便要追上他,迎面走来的这个女人,衣衫不整,容颜绝色,人贩子顿时心生邪念,朝着女人冲了过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将女人狠狠地推向追来的山匪。

  山匪本打算将挡路的女人顺手砍死继续追,却发现向自己倒过来的竟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顿时停下了砍人的动作,将美人纳入怀中。

  身旁的山匪小弟见头头停下了脚步,问道:“老大,还追么?”

  瞥了一眼已经逃远的身影,又看了看怀里挣扎着的美人,无力地挣扎反而使得他□□焚身,猥琐一笑道:“还追什么,今个儿有如此美人开荤,就放过一条小杂鱼。”

  “嘿嘿嘿~大路中央不好办事,老大咱们去那边林子里吧?”听到头头这么说,几个山匪都齐齐□□起来。

  于是,他们拖着不断挣扎的女人往路边的小树林走去。

  薛洋站在昏迷的白非离身边不久,便听到山匪往这边来的动静,心道:不会是看到了被丢掉的白非离,回来抓人的吧?

  薛洋这样想着,警惕地盯着走进林子的几个匪徒,却见几人一边用肮脏的手猥亵着衣衫不整的女人,一边用充满恶臭的嘴说着淫词秽语,随后便在距离白非离不远处停下,开始做起禽兽不如之事。

  此情此景令人作呕,薛洋冲了上去,伸出了无能为力的手,试图扯开这些畜生,拯救这个他观察了六年的女子,他是白非离的母亲,白非离就在这里,怎么能……

  薛洋看着再次穿了过去,触碰不到这一切的手,心口憋了一股无法宣泄的愤恨,怒火,悲痛,无法宣泄,令人窒息,明明这样的场面在三教九流混迹多年的他,可以说是屡见不鲜,此时此刻却头一次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恶心,痛恨。

  “啊!啊啊啊!”惨叫声拉回了薛洋的思绪,只见已经已经衣不蔽体的女人,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扎在了骑在她身上的土匪头子胳膊上。

  “老大!臭婆娘!居然敢伤了我们老大!”反应过来的几个土匪立刻把女人和土匪头子分开,三个人狠狠地踢打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两个人急忙给土匪头子处理伤势。

  “给我废了这臭婊子!本来还打算留她一命带回寨子里享用,敢伤老子,给我弄死她!”土匪头子缓过一口气,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恶狠狠地瞪着伤了他的女人怒骂道。

  只见几个土匪围了上去,活生生将女人的四肢折断,虚弱的女人即便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痛得昏了过去。

  随后几个土匪依旧不肯罢休,将残废的女人轮流上了几遍,百般折磨完后,才狠狠踹了几脚奄奄一息,不成人样的残破身躯后离去。

  一直以来,薛洋都是冷酷无情,手段狠辣,幽冥界上百年更加是锻炼得一颗心冰冷如石,但面对此情此景,他竟然察觉眼眶微湿,不忍地闭上了眼眸。

  他是冷血,他是残忍,可是面对白非离,面对白非离的母亲,他做不到心冷如石……

  “痛……”被迷药迷昏的白非离似乎有转醒的迹象,发出了微微的□□。

  原本已经昏过去的女人在听到声音的这一刻,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趴在地上的她,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草丛里的白非离,艰难地动了动,残废的四肢,被百般折磨过的残破身躯,却无法动弹半分……

  她早已在日积月累的折磨下失去了言语,此刻却从嗓子眼里发出干哑的嘶嘶声,反反复复,直到薛洋勉强听出,她说的是:“离儿……”

  这是薛洋第一次听到女人喊白非离,可白非离说过他的字是天轨给的,如此巧合,竟都刚好有个离字么?

  白非离似乎即将转醒,动了动手指,女人注意到了,她已经被匪徒刮花的脸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下一刻,薛洋第一次见到了女人的笑容,她笑着,迸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气力,转动了自己残废的身躯,顺着微微的斜坡,滚入了深处的草丛,便断了生息。

  薛洋看着,第一次为这个女人感到痛心,他看着她六年,有过愤怒,有过怜悯,更多的是嫌过她为何不带着白非离逃走,不理解她为何不找机会杀了一直欺辱她的那个畜生,甚至有时候觉得她的处境有一部分是她咎由自取,软弱,无能。可这一刻,他意识到这个身为白非离母亲的女人,即便自顾不暇也作出了她对命运最后的反抗。

  宁愿曝尸荒野,也不愿她的孩子,发现她死得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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