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会变成这样,是薛洋始料不及的。未曾想自己顺手捡来的假龙角竟然能成功开启机关,明明当时黑衣人失败了,所以才会气急败坏丢掉伪造的龙角。自己与黑衣人的差别在哪呢?为何自己能打开机关,黑衣人却不行?

  然不等薛洋想明白个中缘由,机关成功打开之际,黑衣人现身,伸手欲抢夺薛洋好不容易从石床底下的召唤出来的龙魂,因为来的不是洛奇,薛洋并未放在心上,和白非离与之缠斗,却不想洛长卿突然带着人出现,竟是打算提早祭祀。

  那黑衣人一见到洛长卿便怒不可遏道:“原来你们和洛长卿是一伙的,想帮他?做梦!”

  话音未落,黑衣人大喝一声,竟不惜强行集结自己全部幽冥气息,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作为媒介招来了洛奇。

  薛洋此刻才明白,这黑衣人恐怕是洛奇以自己的幽冥之息强行灌入后养出来的冥傀,只要散掉全身的幽冥气息,就可以短时间内倍增洛奇自身的幽冥之息,使其实力大增,可短暂离开那片区域。之前他是怀疑过黑衣人与洛奇的关系的,但由于当时黑衣人故意引他们去发现洛奇的藏身之处,分明是恨不得他们和洛奇两败俱伤,以致于他对黑衣人的一举一动没有过多深究,造成目前的局面。

  薛洋心中暗恨至极,难怪黑衣人打不开机关,因为她是冥傀,傀儡的幽冥之息不纯!黑龙的幽冥之息纯正,哪怕是假造的龙角再真,关键的幽冥之息不纯自然无法引起龙魂的共鸣!冥傀的制作亦是幽冥禁忌之一,在幽冥之下鲜少有冥魂知道这玩意,加之幽冥根本没有活人可以制作,导致自己从未将这东西放在心上,才会在当初见到黑衣人时而能使用幽冥之息,时而宛若凡人之时没有联想到黑衣人可能是冥傀!

  一步错步步错,没有深究黑衣人的底细导致丝毫不知黑衣人是冥傀,也不知道黑衣人对洛长卿的敌意竟然大到可以牺牲自己,更没有想到,洛奇在黑衣人的助力下破空而出时,竟然不偷袭一直和他有深仇大恨的自己,而是对白非离下手。

  一时的掉以轻心,代价竟然如此之大……

  一瞬间想明白这些的薛洋,却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乱如麻,抱住白非离的瞬间,早已料到的袭击随之而来,然而抱着白非离的他只能堪堪躲开要害,左肩硬生生挨了洛奇一招,由疼痛程度猜测,肩骨估计裂了。

  薛洋咬着牙忍耐,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势,急忙双指点在白非离额心,探知到白非离的情况与自己想的一样时,目光凶狠得几乎要撕碎始作俑者,咬着牙恨道:“洛奇!你竟敢!”

  洛奇接连得手,发出奇怪的笑声道:“咯咯咯~我有什么不敢的,离开幽冥,你早已不是昔日的青灯冥君,上次交手那点可怜的幽冥之息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你舍弃至尊的实力和地位换来的东西,我偏偏要摧毁掉咯咯咯~”

  薛洋闻言,抱着白非离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力度,竟然是冲着这点故意伤的白非离!盛怒至极的他绽开一个犹如恶鬼的笑容,用甜甜的嗓音开口道:“老子一定会让你后悔对他动手,你可以提前好好想想,自己永生永世在幽冥魂狱里度过的风景。”

  闻言,洛奇嘲笑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他便压住了对幽冥魂狱的畏惧之心,愈发张狂的嘲笑道:“咯咯咯,就凭你?”

  薛洋没有理会洛奇的嘲讽,而是转头对着带了一帮人赶来祭祀,此刻却完全不明情况的洛长卿恶声恶气道:“你不是很想报仇?倒在地上那个废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位让沐婉替死的金家小姐,人交给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她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洛奇闻言,对于刚刚帮了自己一把,以往一直供他驱使的女人,竟丝毫没有相救的意思。反而抬起手准备再度对薛洋出招。

  薛洋见状,抱着白非离的右手迅速抬起,向着石床的方向挥出数十张符箓。

  洛奇当即反应过来薛洋要毁了龙魂,情急之下只能变幻出招方向,去销毁那些符箓。

  与此同时,薛洋和白非离所在之处光芒大绽,瞬间人去楼空,显然是逃了。

  洛奇本想追杀,奈何借用黑衣人的牺牲换来的时间也已经到头,暂时顾不得其他,只能在保住龙魂之后带着龙魂赶紧回到他精心制造的生存区域。

  至于薛洋,在洛奇眼里,已经是个不足为惧的废物,等他吸收了龙魂,自身能够源源不断的产生幽冥之息,他就能脱离幽冥规则的束缚,在这人世间再无人可以与他为敌,他可以纵横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顺手折磨死薛洋,岂不快哉!

  不过片刻,祭祀场上便只剩下洛长卿一帮人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洛长卿一步步缓缓走到黑衣人旁边,双眼微眯,目光不善地俯视着眼前的黑衣人。

  半晌,洛长卿弯下腰用手指扯掉了黑衣人遮掩真面目的黑袍。

  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金家小姐双目充满血丝,瞪着洛长卿的眼神万分恶毒,仿佛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洛长卿仿佛没有看到那骇人的眼神,而是悠悠道:“竟真是你,金顺顺。”

  “是我又如何?”金顺顺散尽体内的幽冥之息后,发现身体还有知觉,但却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动弹分毫,如今又落到洛长卿手上,凶狠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绝望。

  “是你,杀了我父母。”洛长卿面上平静无波的陈述着,藏在袖中的双手却因握得太紧,掌心掐出了血。见到金顺顺的瞬间,他便确认前两年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定然是金顺顺,除了她没有人和洛家有仇,也没有人能够躲过自己这些年的追查!

  “哈哈哈哈,是我!两条贱命而已,如何抵得上我金家几十口人命!”金顺顺想起洛长卿双亲被自己折磨至死,竟有几分愉悦,随后又想起自己的双亲也死在了洛长卿的手上,到了嘴边的笑意荡然无存,只能双眼瞪着洛长卿,恨不得用眼神将此人凌迟。

  “呵~很好,很好。”洛长卿怒极反笑道。

  “当初就该将你们洛家这群贱种全部祭祀!我父亲心善,只是让洛婉一个人去,却反而让金家受害,洛长卿,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见洛长卿还笑得出来,金顺顺怒极,脸上青筋暴起,歇斯底里地吼着。

  金顺顺说完,不等洛长卿有所反应,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疾冲而出,越过洛长卿等人,一脚狠狠地踹在金顺顺脸上,怒道:“金顺顺!谁允许你侮辱我父母!你才是贱种,你父亲分明恶毒至极!你们金家先让洛婉替你祭祀而死,后处心积虑害我大哥不成,便杀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这一脚正中侧脸,金顺顺被踹的头昏眼花,嘴巴吐出一口血,血中带着两颗被硬生生踢掉的牙齿。

  众人看着洛长卿的左右手阿银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阿银长老怎么会突然说得这么莫名其妙?

  金顺顺缓了过来,吐了口血沫,恶狠狠道:“洛银你这贱人,竟然没死!”

  金顺顺这话让洛长卿也愣了愣,洛银?他失踪的妹妹?是阿银?

  “难为你竟还认得我。”洛银抬手扯掉了自己脸上的□□,自嘲道。

  金顺顺抬眼看着洛银,嘲笑到:“当然,你这贱人的丑脸我这辈子都不舍得忘哈哈哈哈~”

  顺着金顺顺的眼光看去,洛银的脸颊到唇边有一道长而深的伤疤,带着几分狰狞。

  洛长卿心头一痛,正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却见洛银一脚踩在金顺顺腹部,弯下腰伸手捉着金顺顺的下颚,恶狠狠道:“金顺顺,你继续骂,没关系,待会我就打烂你的嘴,连夜将你扔到窑子里,过了今晚,你就是人尽可夫的贱货!”

  洛长卿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么粗鲁的行为和言语,半点不像自己曾经娇滴滴的妹妹,不太确定地开口道:“阿银?”

  听到洛长卿这声阿银,洛银的身体僵了僵,随后起身离开了金顺顺身边,走向洛长卿,面露几分忐忑道:“是我,大哥。”

  “你……你真是银儿?”听着洛银不再伪装成男声声音,洛长卿心底十分动摇,这熟悉的声音确实是银儿……可……

  “大哥,有什么事情等处理完莫家和金家人再说。”洛银说着,走到被两个壮汉压着的老人面前,一把揪起此人披散的头发,露出了那张苍老的脸,竟然是莫长老!

  壮汉见状,松开了莫长老,而洛银则单手直接拖着莫长老向着石床走去。

  “啊……啊……啊……饶了我!饶了我!”莫长老佝偻着身子,毫无反抗之力,显然是被折磨了好些天,此时只能喘着气痛叫出声,他的头发在拖行的过程中无法承受整个人的重量,头皮开始出血,疼痛至极,鲜血流满他的整个脸,滴落到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对此洛银毫无反应,待到石床处,她改为揪着莫长老的衣服后领,将其推得跪在石床前,半个身子悬空在黑漆漆的石床洞口。

  “饶了你?你当初收了金家的好处,害我洛家的时候可曾绕过我洛家!其余莫家人只是驱逐出村子而已,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滚下去给洛婉姐姐偿命!”洛银冷笑着将莫长老狠狠地推进了石床,充耳不闻莫长老那嘶哑的惨叫声。

  石床之下深不见底,漆黑一片,是埋骨了无数少女的嗜人深渊……

  洛长卿被洛银的心狠手辣震慑得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这哪还是他记忆中娇滴滴的妹妹……难怪这些年在他身边做他的左右手,他却完全没认出来……

  洛银处理完莫长老,转身瞟了一眼金顺顺,冷笑一声道:“来人,把这个女人送去市镇里最低贱的窑子,告诉老鸨,要将她扔在大堂里,免费给今晚所有恩客享用,明天早上你们再带她回来。”

  “洛银!你敢!你个贱人!当初我就该弄死你!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四个壮汉抬着已经成为废人动弹不得的金顺顺离开,金顺顺那仇恨的嘶吼响彻了这片荒废多年的洛镇。

  洛长卿对洛银的处置从头到尾没有插手,在他看来这些处置方式也是他所满意的,何况眼前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都回去吧,以后我们再也不用祭祀了。”方才他看的明白,那个需要他们多年祭祀镇压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虽不知那两位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但终究与自己无关了……

  洛长卿遣散了剩下的人,祭祀广场上只剩下他和洛银。

  “银儿,这些年你……吃苦了……”洛长卿看着洛银带着几分狰狞的脸,红了眼眶,他的妹妹十年前失踪,这两年才成为阿银出现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左右手,性情大变得连他这个哥哥都认不出来,一定……一定是受了很多很多苦……

  “大哥……对不起……我当初回来的时候得知父亲母亲惨死的消息,便知道金家定然还有人想害我们,我想躲在暗处查明一切,所以后来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也还是狠心不和你相认……”洛银一步步上前,走到洛长卿身前,双膝跪地。

  “银儿,你这是做什么!起来!”洛长卿急忙伸手拉住洛银的双臂,试图拉她起来。

  “大哥!是我当年没有保护好沐婉姐,让她替金顺顺而死;是我回来晚了,害得父亲母亲惨死金顺顺之手;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还要苦苦寻找我的下落……”跪在洛长卿面前的洛银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雷厉风行,凶狠霸道,弯着腰,红着眼,声嘶力竭,仿佛要喊出多年来藏在心底的愧疚与自我憎恶。

  “银儿……怎么能怪你,明明是我在双亲的身边却没能保护好他们,明明是我当年离开了洛镇给了歹人可趁之机,害死婉儿,害得你流落在外……”洛长卿见拉不起洛银,也跪了下来,看着洛银通红的双眼,哽咽道。

  突然,一阵阴凉的气息拂过,沐婉的魂体出现在二人身边,叹息道:“长卿,银儿,一切都过去了,你们这又是何苦。”

  洛银看着突然出现的沐婉,瞪大了双眼,忘记了言语,忘记了流泪。

  这是怎么回事?沐婉姐不是……怎么凭空出现了!?

  “看来,我们之间有很多话需要找个地方说清楚了,银儿肯定很想知道婉儿和我这些年的情况。”洛长卿见到沐婉出来,理智回归了不少,拉着已经愣住的洛银一起起身。

  沐婉露出久违的笑容,温柔道:“夜露深重,我是无所谓,但你们可挨不住,回去说吧。”

  “好。”洛长卿与洛银异口同声,随后双双一愣,相视而笑,两人一鬼并肩离开了这曾经的家园。

  属于他们的前尘因果,恩怨情仇,终究化作这发自内心的笑容,走向了尾声,而在他们生命中只是匆匆过客的薛洋和白非离,却即将陷入轮回的因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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