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都市情感>木棉>第63章 我回来了

  “医生说是肠穿孔,得动手术。”

  站在颜星逸身边的妇人抬手抹了抹眼睛:“从昨晚半夜开始就说肚子疼,让他去医院看,他不肯,吃了点药就算了,结果到了中午,突然间就疼得走不动路,马上就送来急诊了。”

  “平时我就让他少点喝酒,非要喝!非不听!”妇人的埋怨声逐渐变大,“明知道自己肠胃不好,还喜欢吃那些辣的!他不出事谁出事?!”

  “医生说问题还不小,唉!”她说着说着,竟哭着嚎了起来,“老乔,你可别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娘儿俩要咋活啊!”

  走廊里的其他人纷纷朝这边侧目,颜星逸往病房内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身影蜷缩着,看起来很痛苦。

  “舅妈,你先别急,”他的声音依旧十分沙哑:“这家医院的肠胃科医生都很有临床经验,舅舅会没事的。”

  妇人抽噎着回答:“希望真的是这样吧……”

  “请问是乔弘茂的家属吗?”一位年轻的护士拿着几张单据朝他们走来,“这边能麻烦你们过去交个押金吗?我们好给病人安排手术,护士站已经叫过你们好多次啦!”

  “我们明明已经交过押金了呀!”妇人一把将那些单据夺过来,往小姑娘脸上一指,“你可别诓我啊!”

  “我哪敢呀阿姨!”小姑娘急得脸都红了,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之前那部分是入院检查的,手术这边还需要补上五千左右。”

  “五千!?”妇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连忙闭上了嘴,往四周看了看,才抬头望了颜星逸一眼,忽然变得有些吞吐,“那个,阿逸啊,你也知道我跟老乔……”

  “给我吧。”

  颜星逸干脆地接过她手中的几张纸,对站在一旁的小护士道:“能请你这边现在尽快安排一下乔弘茂的手术吗?越快越好,谢谢。”

  “哦哦好的!”

  小姑娘好似生怕被妇人抓住再问些什么,飞快地离开了病房门口。

  “那我先去下去缴费,舅妈,你问问医生,手术前有什么要准备的吧。”

  “哎,哎好。”妇人连声应道,笑得有些讨好,“这次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

  反正把他叫过来,不就是打算让他干这个的吗?

  颜星逸垂下眼眸,捏着那沓单据,走下半层楼梯,恰好撞上一个瘦弱的身影。

  男孩身穿着略旧的校服,手中握着两瓶矿泉水,似乎对颜星逸的出现有些意外,他停在原处,怯生生地叫了一句:“表哥。”

  “嗯。”颜星逸垂下眼眸,让开一步,低声道,“快去帮你妈妈吧。”

  “噢。”男孩迈上两级台阶,忽然又停下来,厚刘海下的眼睛往颜星逸手上的纱布扫了一眼,又瞄向那张倦意分明的脸,他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瓶水递向颜星逸,“你……要喝水吗?”

  语气里还夹着几分担忧。

  颜星逸当时接到电话后,是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完工作,才急匆匆地赶到过来,一到医院更是马不停蹄地跑上病房,期间一滴水都没有碰过。

  他对那道灼烧感本已经麻木,直到男孩提起,他才发觉,喉咙处的痛感并没有减轻,反倒愈演愈烈。

  颜星逸的手微动,一声道谢尚未出口,走廊那头的妇人便叫道:“乔知!快过来!”

  “来了!”

  男孩将水一把塞进颜星逸的手中,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去。

  “叫你买瓶水,买那么久!哎,怎么只买了一瓶?”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隐隐约约,但颜星逸也能从音节中拼凑出个大概,“你刚是不是跟你表哥说话了?”

  男孩支支吾吾,妇人骂道:“连话都说不清楚,要你有什么用!你这家伙真是跟他越来越像,该不会也被传染那个什么什么病了吧!?”

  颜星逸闭了闭眼,捏紧手中的矿泉水瓶,继续走下楼梯,妇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缴费处人声鼎沸,排着数条长队,队伍和队伍之间几乎要挤在一起,又是大热天,气味难免令人感到窒息。

  颜星逸还没走进去,便已经觉得呼吸不畅,本来就已经晕乎乎的脑袋更是雪上加霜,他只觉眼前倏地一黑,差些原地栽倒。

  一只手扶住了他。

  “谢谢。”

  他甩了甩脑袋,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到站在身侧的谢君晨:

  “谢总?真巧。”

  谢君晨收回手,拧着眉毛打量颜星逸,视线落在那只分明肿起的左手腕上,语气十分不满:“张若臻虐待你?”

  “没有,一点小意外而已。”颜星逸不着痕迹地把左手藏在身后,“谢总怎么在这里?身体不舒服?”

  谢君晨难得有些烦躁:“养的花生病了。”

  花?

  颜星逸感到莫名其妙,花生病了,不是去花店吗?来医院干什么?

  谢君晨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起来,电话一接通,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便从话筒里跃了出来,即便没有开免提,颜星逸也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哥!你好了没有啊?!”

  “我才刚下来。”

  “好慢,我们都已经三百六十八秒没有见面了!早知道就应该让老韩帮忙嘛!”

  颜星逸:“……”

  谢君晨也有点无语,但语气还是十分耐心:“韩助回公司了,你再等一会。”

  “好吧——”那人拖着长音,透出几分委屈的意思,“那你快一点。”

  “我知道。”

  “哦对啦,我还想要喝柠檬茶,要冰爽的那款!”

  谢君晨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那头开始撒泼打滚地撒娇,谢君晨大概是拗不过他,只好应了下来。

  那人用力地亲了一口话筒,极响亮地道:“我等你噢!”

  谢君晨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颜星逸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君晨露出这种无奈的神情,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问道:“那是……谢总的弟弟?”

  “算是吧。”谢君晨揉了揉额角,“天天往医院跑,又不愿意转去私立医院,真是个麻烦精。”

  “天天往医院跑?”颜星逸耳朵微动。

  “上两周是腿断了,这周是扭到了手,”谢君晨没好气地道,“土豆都比他坚固。”

  颜星逸恍然:“你上次也是因为他赶回鹏城吗?”

  “嗯。”谢君晨扫过他手中的几张单据,“你呢?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花城上班?”

  “家里人有点事,”颜星逸含糊地带了过去,“所以赶过来了。”

  谢君晨没再追问,只道:“那你明天还在鹏城吗?”

  颜星逸一怔,他原本是打算今晚赶回花城的,只是不知道时间允不允许。

  他只好道:“我也不确定。”

  “那确定了之后,给我发个消息,我还差你一顿饭。”

  颜星逸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吃:“呃……”

  谢君晨是那种一旦定下来某件事,非要做成了才罢休的性子,他不等颜星逸应下,自顾自地看了一眼手表:“那我先去买东西了,之后联络。”

  颜星逸只好道:“……好的。”

  缴过费,颜星逸回到病房,舅妈兴许是被医生叫走了,瘦弱的男孩安静地坐在床边,一看见颜星逸便连忙站了起来。

  颜星逸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椅子上:“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男孩小声回答:“两个小时后。”

  “好。”

  颜星逸走到床边,舅舅已经换上准备手术的衣服,正面躺在病床上,插着鼻管。

  “抱歉,”鼻管让他难以发声,只能艰难地做着口型,“辛苦你了。”

  颜星逸摇摇头,轻声回答:“没什么。”

  舅舅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而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抬起手来,似是想要触碰颜星逸。

  后者本能反应地侧身挡住自己的左手腕,看上去就像躲开了一般。

  舅舅的脸色顿时有些黯淡,但很快又转变成痛苦的神情,身体不由自主地朝一侧蜷起,口中发出无声的痛呼。

  颜星逸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手。

  病床上的男人似是愣了一下,尽管疼痛让他的面容显得扭曲,他依旧尽力地朝颜星逸挤出一个笑来。

  “星星,”他像是在叹息,“你回来啦。”

  小时候的颜星逸很喜欢他的舅舅。

  他性格豪爽,却十分细心,是一位格外贴心的弟弟,时常回来探望颜星逸的母亲,几乎每一次,都会给颜星逸带来玩具或者零食。

  在颜星逸五岁生日那天,原本答应了要陪他去游乐场的父亲突然因为工作而无法脱身,家中只剩下无措的他和发了一通火的母亲。

  其实仔细想想,从那时候开始,家中的变故便已经初现端倪。

  最后拯救颜星逸的也正是舅舅。

  他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里,将崭新的生日礼物交到颜星逸手上,从容地把母亲哄得笑逐颜开,以一己之力将颜星逸岌岌可危的生日扯回了原有的轨道。

  可惜的是那天时间所剩不多,他们来不及驱车去港城,最终也只是去了鹏城的一个游乐园。

  明明仍旧身处三伏天,颜星逸坐在舅舅的肩膀上时,却觉得他像是故事书里永远能给人带来惊喜的圣诞老人。

  颜星逸垂下眼眸,印象中灼热温暖的掌心,如今却宛如长了霉斑的冰块。

  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青年,竟真的成为了老人。

  舅妈的声音跟随着脚步声穿入病房,几位护士相继涌进来,纷纷围在病床前,似是要交代手术相关的一些事宜。

  颜星逸不好再待在原处,他干脆地松开了手,缓缓地退出了人群,直至墙边。

  犹如一位局外人。

  他望着那一家三口,恍惚间记起了高中时期的日子。

  自那件事发生以后,也是舅舅替他付清了在医院疗养的医药费,把他收留在家中,度过了高中剩下的一年半。

  舅母对此一直颇有微词,因为这件事也和舅舅吵过许多次,在极大多数时间,都不会给颜星逸好脸色看。

  颜星逸其实也能理解。她只是像那些人一样,害怕他的病,害怕他会像亲生母亲一样,更害怕他会给她的儿子带来影响,从而给她的家庭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一个随时可能发作的怪物日夜相对。

  因此,颜星逸住在舅舅家中时,总是会和他们一家人保持疏离,尤其是舅母和表弟,免得发生什么冲突,让舅舅夹在中间难做。

  在他复学那年的中秋节,他不慎丢了钥匙,手机又没了电,回到舅舅家时,敲了许久的门,却始终无人应答,最后还是借邻居家的电话才联系上舅舅。

  “你舅妈的姐姐突然从老家上来,她特别急,我们就赶去小知的姥姥家了,她那个性格你也知道……”舅舅道,“哦对,我在饭桌给你留了纸条呀。”

  颜星逸进不去屋里,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听着背景音里的吵闹,张了张嘴,把丢了钥匙的话咽回肚子里,随便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我没留意。”

  “你呀……还有,柜子上有两盒月饼,都是你喜欢吃的莲蓉味,想吃就自己拿,知道吗?”

  “嗯。”

  “抱歉,阿逸,”舅舅在那头无奈地笑笑,“中秋没法跟你一起过。”

  “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的。”颜星逸垂下眼眸,“你们玩得开心。”

  他挂断电话,独自一人走下昏暗窄小的楼梯。

  楼下便利店老板在店门外支了张桌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迎着夜色吃起了火锅,住在对面街的老婆婆弯着腰在自家门前倒下一杯白酒,她的小孙子捧着一大沓比自己脸还要大的黄纸,一本正经地学着老婆婆朝着天空的月亮拜了三拜, 不知何处传来咻的一声,璀璨的烟花随着楼顶的欢呼骤然炸开,垂柳般的碎金闪烁着淌过圆月,犹如一道星河。

  属于节日的喜庆像是一团热烈的火苗,带着暖意从街的这头烧到那头,却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颜星逸。

  他最终选择了马路对面那家冷冷清清的咖啡店。

  店里只有一个百无聊赖刷视频的店员,颜星逸在点咖啡的时候,那店员的手机正好播的是一个做月饼的视频,配乐叮叮咚咚地,颇为活泼,他多瞥了一眼,只看见一双灵巧的手,和一堆任由那人摆布的材料。

  咖啡来得太是时候,以至于颜星逸错过了一闪而过的,食指指节上的那颗痣。

  颜星逸在咖啡店里待到了将近十点,舅舅的车才徐徐出现在视野里。他本想站起来去找他们,却看见舅舅和舅母拎着大包小包迈下车,跟在他们身后的表弟握着一个机甲模样的新玩具,他兴许在摆弄的途中有了新发现,兴冲冲地把玩具递到舅舅面前,后者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自己不应该去打扰他们,于是颜星逸缓缓地坐回了原处。

  他忽然强烈地意识到,那并不是他的家,不过是一个暂时供他临时停靠的港湾,他是一个多余的外来者,又或者说是入侵者,是不应该呆在那个屋子里的。

  颜星逸最终又在咖啡店坐了两个小时,直到成年以来的第一个中秋节彻底过去,他才回到舅舅的家中。

  面对舅舅充满歉意和担忧的眼神,颜星逸选择了撒谎,他告诉他,自己被邀请到同学家中,度过了一个很完美的中秋节。

  自那之后,他便为自己划下一道作为借住者不可逾越的界线。他会选择早两个小时起床出门以避开其他人,也会特意想办法解决了晚饭再回去,以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时光。

  他像一个寄住在此处的,沉默的幽灵。

  因此,即便舅舅再三挽留,颜星逸在考上大学的那天起,便主动搬离了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家。

  也许是因为舅母的阻拦,再加上颜星逸的故意疏远,他和舅舅之间的联络频率从一周一次,降低到一个月一次,而后又到半年一次,现在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打一个电话。

  在大学期间,每逢别人放假回家之际,颜星逸则永远是申请留在宿舍里的那一个。而他的假期内容更是乏善可陈,偶尔去图书馆待上一整天,又或者把时间都花在打工上,有时候甚至主动选择上夜班,以逃避只有他一人的,寂静的宿舍。

  即便是工作以后,颜星逸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顶多是把图书馆一环去掉,只剩下公司与自己租的屋子两点一线。

  如果颜星逸愿意,他其实可以有很多时间,也有很多地方可去,只是唯一去不了的,就是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直到碰见方明熙。

  可那个给他一个家的人,现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颜星逸安静地退出了那个不再需要他的病房,住院部的走廊里人来人往,空气里弥漫着他最熟悉也是最讨厌的消毒水味,连呼吸间都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他再待不下去,转身走向楼下的花园。

  天色渐暗,闲逛透气的病人们大多都回了病房,小花园里显得十分冷清,长椅也是空荡荡的。

  颜星逸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坐下,习惯性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想要看看有没有方明熙的消息,却突然发现不管怎么划拉,屏幕都没了反应。

  他慢半拍地想起来,它曾在水洼里躺了将近十五分钟。

  手机的抗议来得突然,颜星逸在尝试过好几次重新关机又开机之后,它仍旧十分执拗地保持了安静。

  颜星逸对这块板砖无可奈何,只好随手将它扔在了一旁。

  有很多想法流过他的脑海。也许自己应该立刻拿去修,或者想办法借一台手机给方明熙留下消息,又或者干脆立刻回到花城,说不定一打开门,就能刚看见那张温柔的笑脸。

  可他太累了。

  积累了两天的疲惫在这瞬间一口气上涌,颜星逸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将眼镜脱在一旁,靠到椅背上,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伤口也许是在这一日一夜的折腾下发了炎,痛楚从手腕处的皮肤渗入骨头,逐渐侵蚀了他的四肢和脏腑,颜星逸的手背能分明地感受到额头处异于平日的温度,可他却如坠冰窖。

  方明熙已经消失了将近20个小时。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首无止境重复的十二平均律,颜星逸从未像此时这般厌恶过这样一首乐曲,每一个音符都是失望的警铃,争先恐后地将颜星逸推进担忧的深渊。

  若是再过四小时,他或许不该回家,应当去派出所了。

  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生日。

  颜星逸轻叹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悬在深邃夜空中的半月透过指缝落进他的眸中。

  它不算明亮,被棉絮般的云层围绕着,甚至看得并不清晰,可颜星逸却莫名想起了APP里那个同样烟雾缭绕的许愿池。

  月亮何尝不是人们的一个许愿池。

  颜星逸以往并不信这些,而现在的他却忍不住合上双眼,向毛绒绒的半月许下这个生日的第一个愿望。

  如果可以,他希望下一秒,方明熙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回应他的只有一滴冰凉的水滴,随后是两滴,三滴……它们打湿颜星逸的脸颊,让人难以分辨是他的眼泪,还是月亮的眼泪。

  颜星逸自嘲般笑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去摸索自己的眼镜时,却发现一个人影正站在不远处。

  隔着模糊的雨幕,他在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十七岁那一日,主动朝自己走来的那个身影。

  方明熙的脸逐渐变得清晰,但他的模样和十七岁那年见到的少年却是天差地别,甚至比颜星逸还要更加狼狈,衣裤满是尘土,袖子上划了一个大口,手臂上多了两道隐约还渗着血的伤痕,被打湿后的头发凌乱不堪,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眶还泛着红。

  颜星逸愣在了原处。

  他想要伸手触碰方明熙,却又担心这不过是月亮赐给他的一场梦,梦境过后,又会剩下他一人和不见回应的十二平均律。

  颜星逸甚至不敢叫出那个名字,双手有些犹豫地往后回缩,一只手握住了他,一把将他扯进了熟悉的怀抱。

  方明熙搂得很紧,颜星逸能分明感受到身体上传来被勒紧的钝痛,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第一次发现,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一直支撑着他的那口气在一瞬间融化成泡沫,积累了一日一夜的委屈疯狂上涨,将颜星逸淹没,他用力抱住方明熙,在本就皱巴巴的衣服上再添上新的痕迹。

  “方明熙……”颜星逸的语气中少见地带上了浓浓的埋怨,“你去了哪里啊?”

  有什么夹在冰冷的雨水间,落在颜星逸的肩上,滚烫而灼人,

  “对不起,阿逸……对不起,”方明熙的声音格外嘶哑,“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长,因为我想把小方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