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开学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校园生活波澜不惊。谢凝每天去学校,和苏晚同桌听课,有时候也开小差,看一些文史哲学的书,当然也看各种乱七八糟的小说。班里有些喜欢谢凝的,老追着她要借她看的书,等借过去了一看,发现谢凝竟然在研究什么“欧洲宗教分化史”、“十字军东征对亚欧大陆的影响”、“犹太的复国史”等等,都表示十分头大,因此不由地对谢凝敬而远之。
在她的影响下,苏晚也不再像第一个学期那样全身心投入学习。她虽然上课从不迟到、早退,也尊重老师、认真听课,但课后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对待课业了,而且她也不当课代表了,不像其他班干部一样积极表现,对团体活动更是视而不见。
苏晚转学过来之后一直很刻苦,是典型的、大人们最喜欢的乖乖女,可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信奉学校里的教条,这种在极短时间内迅速的成长,令教导她的老师们都感到诧异。
但考虑到她的同桌是谢凝,就完全不觉得奇怪了。
她们中午一起吃饭,大部分时候都在教室里吃,有时候天气好,她们在无人的草坪上享用禾莉莉送来的便当,然后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直到午休结束。
李岿然那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他暴毙的时间是2月22日凌晨5点13分,距车祸发生也才过去了32个小时。他死之后引发了社会舆论的关注,不过大都是拍手叫好的,说他是死有应得,还有迷信的说被撞死的女孩灵魂徘徊人间,在他刚从鬼门关走出来的时候,伸手将他退回了地狱。
医院的尸检报告上面写着死因:脂肪栓塞堵塞了80%的肺部面积,导致窒息和急性右心衰竭死亡。
血检没有任何异常,他的尸体上也没有第二次外伤,因此排除了他杀,认定为骨折引发血管脂肪栓塞,属于运气不好,医院不承担责任。
三月份草长莺飞,学校门口的樱花如雪盛开,一场场温柔的白雪飘落之后,海棠、桃花、杏花次第开放,马路边的梧桐长出的新叶绿得如水洗了一般,迎面而来的春风将人熏得微醉。眨眼到了四月,女生们纷纷穿上了短裙,走廊间总是能出现新的信息素气味,进入分化期的人们越来越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和躁动。
四月中旬各个班级开始组织春游,偶尔也有学生之间打架斗殴,但比起马楚楚去年转学过来时引起的□□、苏星珩弄丢彩票的疯态、李岿然骑摩托出事故丧命,这些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路边的晚樱也开到了荼蘼,粉色的花瓣在公路上铺了一层又一层,一阵风吹过来,花瓣洋洋洒洒飞入空中。
谢凝最近都不开车了,她和苏晚喜欢上了徒步。从下午五点放学,沿着西景河边上的小路往北走上十公里,七点左右就能到苏晚家。
起初方玲玉很不放心她们二人徒步,苏晚花了很长时间说服她,让方玲玉相信她和谢凝在一起是安全的。她甚至编了个理由跟方玲玉说,她以后想当飞行员,可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徒步就是为了日后考飞行学校而努力的。
方玲玉没有理由不信她,并且还为苏晚的主见感到高兴。她并不知道,苏晚和谢凝已经定下了计划,在今年暑假的时候要去西藏徒步。
苏晚喜欢徒步,喜欢在野外行走的感觉,曾经和谢凝最难忘的经历,就是背着相机在北欧旅行,最遗憾的经历也是在北欧,苏晚因为身体不行,放弃了前往冰岛。
等明年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去冰岛吧!
那是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她想象着在那片旷野里漫无目的地徒步,在雪原上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在夜幕降临之前扎一个小小的帐篷,在篝火旁等待极光,仰头看向银河时,银河仿佛从天坠落,击穿她的灵魂……
她们第一天决定这么走的时候,方玲玉实在放心不下,六点多就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们。
夕阳还挂在地平线上方,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天,照得河面上的粼粼波光泛着红色,正像诗里的“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方玲玉等了许久,转角处还没见到人,就听到了她们聊天的声音。
先是谢凝的声音说:“他现在看我烦,我也不待见他,反正平时在家里也不怎么说话,他懒得管我,我也不想理他。”
苏晚说:“你别跟他吵架就行,也犯不着跟他们母子吵,你要是在家里待着不舒服就来我家,我陪着你,晚上要不要看部电影?我最近有点想看老电影,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那种。”
“你想看哪部电影?”
“《乱世佳人》吧,我记得有一段时间突然想看这部电影,但到处都找不到片源,涉及到政治正确的问题……”苏晚正惋惜着,突然被谢凝打断。
谢凝看到了转角处的方玲玉,忙打招呼,“方姨,你怎么在这?”
苏晚也没想到母亲竟然跑来接她,很是感动,小跑了几步到她跟前牵着她手说:“妈妈,你跑来接我们吗?”
方玲玉满脸怜爱地看着她,抿了抿唇,说:“我就是随便走走,想着说不定能碰到你们,正好跟你们一块回家吃饭。”
谢凝“哎”道:“方姨的意思是,要我去你们家吃饭吗?”
方玲玉惆怅地说:“凝凝,你别说‘你们家’、‘我们家’,只管把我家当你家,你跟着父亲和继母过得不容易,以后什么时候想来找苏晚,尽管来找她,我们随时都欢迎你。”
谢凝感动地张了张嘴,说:“真的吗?我随时都能过来找她?”
方玲玉笑着说:“我骗你干嘛?”
谢凝朝苏晚比了个眼神,单肩背着包都快甩出去了,苏晚笑着说:“妈,你看谢凝高兴得。”
方玲玉说:“我看你也挺高兴的,你平时都不怎么说话,怎么到谢凝面前就巴拉巴拉能说个没完?”
苏晚拉着方玲玉的手忙转移话题,“天要黑了,赶紧回去吃饭啦!”
谢凝在后面跟着,到苏晚家里吃了顿晚饭,然后拉着方玲玉,一起在客厅看电影。
看的正是她们在路上讨论的那部《乱世佳人》,那也是方玲玉喜欢的电影。
多年的婚姻生活让方玲玉早就忘了看电影这种消遣事,此刻她回顾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岁月,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她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孩们都长到了谈恋爱的年龄。
苏晚和谢凝围着她坐,偶尔闲聊一两句,期间方玲玉还说了,“梅兰妮其实挺喜欢斯嘉丽的。”
苏晚:“……”
谢凝:“……”
电影仍在放,三人各自想着事情,没有人敢接方玲玉的这句话。谢凝直到回到家里爬上床睡觉,也不太敢确定方玲玉的意思。
五月到了,方玲玉和苏远复的离婚诉讼有了新的进度,两人最终还是走到了庭审的阶段。
苏远复的公司也没能运营下去,已经申请了破产清算,目前他个人财产,以及公司的固定资产都处于冻结状态,他想卖也卖不了,只能等待银行下一步处理。
走到这一步他尽力了,从公司出现财务危机开始,他已经想过各种办法来挽救,可最后都失败了。他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已经做好了下半辈子当老赖的准备,至少他还有一些亲戚能给予他援助,还有能从方玲玉那边分割来的财产,这些保证他今后不会被饿死,就是光景差了点而已。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宝贝儿子。弄丢彩票对他造成的打击实在太大,几个月过去了,他仍然一蹶不振。
可已经五月份了,他下个月就要参加高考啊。再这么颓废下去,他的人生将要毁了。
苏远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再跟方玲玉商量一下,他知道方玲玉心肠软,不可能对儿子的事情漠不关心。
他想利用方玲玉对儿子的感情,再谈一下离婚的条件。毕竟现在就打官司闹财产分割,对苏星珩的心理又是一次打击。
苏远复并不知道,方玲玉其实已经因为苏星珩的事情,去了学校很多次了。
这几个月他的成绩一落千丈,人也完全没了生气。苏晚和谢凝也表示,平时在学校基本看不到苏星珩。
苏星珩虽然每天去学校,但是存在感很低,给人的感觉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年英杰,性格也变得沉闷,不与人说话,不去打球,甚至连食堂也不去,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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