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除夕这天小雨，早上谢凝被苏晚的消息震醒，打开看到她发的照片——
苏晚和家人在炉火边包饺子，案板上一粒粒刚包好的水饺规矩地排列着，除了常规的船型水饺，还有一列列花式包法，精巧得很。
谢凝回复：“你包的？”
苏晚：“网上学的，还不错吧？”
谢凝：“很漂亮，五星大厨的手艺。”
苏晚继续打字：“我妈问你要不要来我家吃水饺？”
谢凝犹豫片刻，笑着按语音：“这是当你家女婿才有的待遇吧？”
苏晚：“来不来？”
谢凝回：“下午过来，我还没睡醒。”
洗漱下楼，谢凝见到另一番景象——
客厅里布置着新年的挂饰、贴画，楼梯间也挂上了灯笼，这个冰冷的家像是一夜之间换了模样，江琴穿上了围裙，正在厨房连接客厅的岛台备菜，而她身边谢敏贤竟然也拿起了窝瓜，态度散漫地问江琴怎么处理食材。
“今天不吃这个，”江琴拿过窝瓜，给他递了个勺，温声说，“去尝尝电锅里的汤味道够不够。”
谢敏贤掀开锅尝了一口，煞有介事地说：“咸了。”
江琴停下手里的事，拿过汤勺尝了一口，反应过来是谢敏贤骗她之后，责备地看他一眼，谢敏贤则大笑着，手扶着下巴撑在台面上，满面春风地说：“你差点就信了哈哈。”
谢清流在客厅里摆弄插花，那向来是江琴的拿手好活，可是到了谢清流手里，花枝的插法更是青出于蓝，谢敏贤看了不禁说：“清流的插花是跟你学的？”
江琴漫不经心道：“我没教过，他自己瞎琢磨的吧。”
谢敏贤不太信她的话，便喊了一声：“清流。”
谢清流忙说：“爸爸，妈妈的确没教过我插花，我寒假都在学习泰拳和弓箭，这花是我随便插的。”
“你这随便插就怪好看的，看来你的艺术天分随你妈，各方面天资都不比谢凝差，”谢敏贤笑了笑，打量着谢清流，说出那句他老生常谈的话：“你要是个Alpha该多好。”
谢清流抿嘴不说话，江琴道：“医院里检测有不准确性，清流今年刚满十二岁，检测出来的不一定准确。”
这时候，谢凝插嘴道：“难道江姨觉得，医院会犯这么大的错误，能把Alpha测成Omega？”
谢敏贤听到谢凝的声音，循声望过去，如一个慈父一样含笑责备说：“凝凝，你起床了？”
“睡觉的时候就听到你们在说话，搞得我以为出现幻觉了。”谢凝轻轻哼了声。
“今天过年，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假，所以今天这顿年夜饭啊，你江姨要大展身手，”谢敏贤自顾自笑着说，“凝凝，你先去洗漱，等会过来帮江姨打下手。”
谢凝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在谢敏贤的注视下，一步步慢吞吞地下楼梯。
江琴也没理她，继续处理手里的食材，谢敏贤摸不准她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过争吵？
谢敏贤在家的时间不多，但他很清楚妻子和女儿之间不太和睦，这就和大部分故事里后妈和继女的关系一样，私下吵闹发发脾气而已，很少会拿到台面上来说，因此谢敏贤一般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见谢凝下楼，谢清流插好花，去茶几上拿了个桂花糯米糕给谢凝，一副小暖男的样子，殷勤地跟她说：“姐，你尝尝这个，我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谢凝冷不丁地说：“江姨做的糕点，我哪配吃啊？”
江琴没出声，谢敏贤却生气了，冷着脸说：“谢凝，今天什么日子，你不要扫兴。”
“我知道今天过年，是一家人阖家团圆的日子，所以谢老板今天终于抽出时间来陪家人，真是一件稀罕事，”谢凝低头笑了笑，满是嘲讽地说，“你们一家三口阖家团聚，幸福美满，我得去我妈那上香呢，这屋子里除了我，想必没有第二个人会记得她。”
江琴温声说：“我替你准备了香和纸钱，等中午吃完饭，你再过去。”
谢凝扬声道：“我稀罕你的纸钱？”
江琴脸色发白，谢敏贤不耐烦地说：“谢凝，你平时怎么骄纵我都不管，今天不要闹事。”
“我不闹事，”谢凝走到饮水机旁，拿纸杯接了水一口喝了，她语气平静下来说，“你们过你们的年就好，不用在乎我，我已经成年了，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不太合适。”
谢敏贤正是担心她会这样想，和声解释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是我谢敏贤的女儿，谢家日后一半都是你的，你不留在家里，还能去哪？”
谢凝弯唇笑了下，上楼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谢凝，你跑哪去？”谢敏贤穿着蓝色羊绒衫站在落地窗前问她。
“去我妈那看看，晚上再回来。”谢凝钥匙环套在手指上转了下，接着握住钥匙，指尖指了下谢清流，谢清流张着脑袋，期冀的目光朝谢凝投了过来。
谢凝对他说：“江琴不是一直怀疑你的分化报告有问题吗？我明天就带你去检查，让她死了这条心，别再对你抱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谢清流一脸失落，欲言又止。
谢敏贤懊恼地摔了个杯子，想追上去却被江琴拦住了。
谢凝没有回头，吵完架开车出门，去买了香和纸钱，循着久远的记忆找到墓地，找到母亲的墓碑，在那一坐就是半天。
下午四点，谢凝抽了最后一根烟，才跟苏晚发消息：“饺子还有吗？”
*
对谢凝而言，苏晚的家才像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虽然它看上去破碎了，但她那里远比谢凝的家更完整。
谢凝过去的时候，苏晚舅舅家的人还没走，正好撞上了，方颂之夫妇又要为那天蔓蔓在游乐场走丢的事情道谢，双方又聊了几句。
“那天的事情真是吓死我了，蔓蔓也是心大，还好没出什么事，”徐茜临走时还握着谢凝的手，感激地说，“真是多亏你了，晚晚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你有空常来玩，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方姨也怪喜欢你的，我也喜欢你……”
“好啦，让她们同学间自己玩吧，你别拉着人不放了，”方颂之给了个眼神，暗示了一下徐茜的手提包，后者恍然大悟，忙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要给谢凝塞——
“这是过年红包，也不多，就够你跟同学间吃顿饭什么的，凝凝你可千万要收，就当我和叔叔的一片心意……”
谢凝面带惊喜地收下了，捏了一下，笑着说：“我带同学吃饭可花不着这么多，徐姨太大方了！”
夫妇二人是带着小孩来给爷爷奶奶拜年的，跑这一趟方蔓蔓和方宋宋口袋鼓满的，走的时候心欢意满，热情地挥手说再见。他们家年夜饭照计划定在了酒店，都是徐茜娘家那边的人，再邀了一些朋友什么的，凑了两桌。
苏家的人都没去，外公外婆打算在家里陪方玲玉母女以及元彩彩过个简朴的新年。谢凝的到来非但没有显得唐突，倒是让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元彩彩买了一副UNO，跟外公外婆讲解牌的玩法，起初外婆还闹别扭：“什么优No，还不如打麻将！”
“就是，”苏晚说，“都上了年纪的人，玩什么潮流牌？”
外婆皱起眉头，立马就不服气了，“晚晚，外婆我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可强嘞！”
“外婆你就想自己玩麻将，不想带外公玩！”元彩彩说。
这话让苏晚都忍不住笑了，外婆拉着外公，非要逼他学会这什么UNO牌。
其实这牌上手也很简单，一桌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还把方玲玉也拉进来一起玩。
“我……还得准备晚饭呀。”方玲玉擦了擦手，看了下在旁边切青椒的法国厨子，一脸无奈。
法国人不用过新年，但这位厨师一会要去参加派对，他打算帮方玲玉做好这顿年夜饭就走。
“中午都吃了饺子，晚上没必要做那么复杂，”外婆扯着嗓子说，“玲玉，跟那个老外说，晚上煮个火锅就行了！”
火锅食材都有现成的，厨师在中国待久了，很快就把火锅准备好了，他被邀请和苏晚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便欣然接受了。
饭后老外还跟他们一起玩牌，现场表演了几个纸牌魔术，元彩彩便趁着热闹拿出她的贝斯，给谢凝掏了一把吉他，唱跳起来。
这天晚上谢凝的话并不多，到了晚上十点她知道要走了，借着去苏晚屋里借书的名义，在她的房间里亲吻她。
“谢谢你来陪我，”苏晚在她耳边呢喃，“这是我度过的最特别的除夕夜。”
“应该是我谢谢你，”谢凝说，“你有很多选择，但我只有你。”
“是吗？”苏晚抓了下谢凝的腰，抬起脸笑着说，“那么，谢凝，我的过年红包呢？”
谢凝从屁兜里拿出徐茜给的那个，看都不看一眼径直递给了苏晚，她用食指指腹刮了下鼻子，有些心虚地说：“我……没准备红包的习惯，这个你拿着，以后不够再问我要。”
苏晚拆开红包，当着她的面数了数，用异样的目光看谢凝，谢凝捉摸不定，问她：“多少啊？”
苏晚只笑不语，比了个数。
谢凝：“五百？”
苏晚说：“五千。”
谢凝笑了，其实以她对纸币的熟悉程度，一摸厚度就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钱，可她就是想故意逗苏晚，这会让她很开心。
“舅妈很大方，上次的事她完全没有怀疑到我们身上，”苏晚压低声音，凑在她面前说，“谢凝，你本事好大。”
换做平时，苏晚的称赞会让谢凝飘飘然，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谢凝的态度也变得很微妙。她替苏晚捋了下耳边碎发，注视着她说：“那只是小事一桩，我也乐意去做，毕竟谁不想看到苏星珩吃屎的样子？”
苏晚唇角勾起，谢凝语气微变，接着说道：“可是啊晚晚，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脆弱，你用一点手段赢得了舅妈的信任，可如果她日后发现了你的手段，那她对你的怀疑只会超级加倍。”
苏晚点了下头，模样十分乖巧。
谢凝忍不住再亲了亲她的唇，说：“我回去了，你陪家人守夜吧。”
*
谢凝回家时接近十二点了，一路上烟花四起，轰得她差点看不清路把车开到沟里去。
客厅里，江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旁边谢清流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的声音不大，谢凝几乎听不清楚，她能听到的全是另一间房里传来的吵嚷。
很显然，谢敏贤和牌友们正在兴头上，也懒得起来放烟花了。这些人多是谢敏贤生意上的熟人，他们很少在家玩牌，一玩就赌的大，谢敏贤一晚上最多输过七十万，那一次家里来的这些人都跟疯了一样。
谢凝并不关心他们，她坐下来喝了口茶，问江琴：“他就这样陪你过了年？”
江琴看着她的神情似笑非笑，声音清冽而柔和：“你吃饭没有，饿不饿？”
“我在别人家吃了晚饭，现在是有些饿了，”谢凝说，“你打算给我做什么？”
“你吃面吗？”江琴侧眸看她，“我给你煮一碗牛肉面？”
“好啊，我一会端到楼上去吃，要不然等谢敏贤发现，我早上跟你吵的架算是白吵了。”
江琴莞尔，起身时顺手给谢清流拉了下毯子。
谢清流其实早就醒了，听她们说煮面的时候，他想了一会才明白，原来她们俩上午吵架是做样子给谢敏贤看的。目的是为了明天谢凝带谢清流去医院检查，到时候由谢凝拿出一份假的证明，谢敏贤大概率是会信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谢凝带着气急败坏的神色，拿着假的分化证明给谢敏贤看的时候，谢敏贤实在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情，他颤抖着接过那份报告，一字一字反复地看，确信上面写着“谢清流，分化倾向为Alpha”，他终于弯下身，扑过去一把抱住谢清流，激动地喊道：“儿子！你果然是我的儿子！”
拿到报告的第二天，他们一家三口就决定去香港度假，同时带谢清流去祭拜谢家祖坟。
谢家只剩下谢凝一个人了。
她给苏晚发消息，她那边也已经待命了。
期待已久的假期终于来了，谢凝开着车，放着音乐，马不停蹄地去接苏晚，带她离开这座城市，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们两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感谢在2023-02-09 06:40:18~2023-02-14 09:2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銀河落九天 30瓶；王富贵、给我一杯雪碧 9瓶；今天吃什么 5瓶；未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