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苏晚的圣诞礼物是一条金色链条,准确地说是一条串绳,纯金的质地,花了苏晚三千大洋,是她两个月攒下来的生活费。

  她平时连一瓶水都舍不得买,给谢凝选礼物的时候,却没有一丁点的犹豫,她觉得金色很适合谢凝,尤其在她染了金发之后,那耀眼的气质简直无与伦比,如果手链再便宜一点,她甚至觉得根本配不上谢凝。

  谢凝拆开礼物,将手链拿在手心,第一反应是心疼钱,她问苏晚:“这个很贵的吧?”

  苏晚才觉得奇怪,像谢凝这样的大小姐,去商场买东西时、几万块的商品眼睛都不眨直接买了,怎么会觉得一条纯金的手链很贵呢?

  “不贵,”苏晚指了下谢凝手腕上的珊瑚手串,解释说:“我看你的手串串绳磨花了,我想给你换个串绳。”

  谢凝将手腕上那串映着红润光泽的手串摘下来,拉了拉弹力绳,发现串绳上面的确有几处磨花了。

  “是该换绳子了,”谢凝握着手串,问苏晚,“你怎么连这个也发现了?”

  苏晚说:“这很难被发现吗?”

  “挺难的吧,我自己都没发现,”谢凝笑了笑,又问,“你知道怎么换吗?”

  “我会换,”苏晚注视着她说,“今晚写完作业,我给你换上。”

  谢凝将手串交到苏晚手心,在那一刻,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遥远的一幕——

  曾经在罗马街头的某个晚上,谢凝的手串突然崩断,珊瑚珠子洒落一地,一颗颗滚进了马路上的排水格栅下面。

  当时下着雨,苏晚用手机打着灯,谢凝趴地上去看,那些珠子早已经被雨水冲走了,两人为此惋惜了好久。

  手串是去世的母亲留给她的,谢凝一直戴着,也换过几次串绳,但偶尔还是会忘记换。

  占卜的女人说,手串崩断是不详的征兆,后来谢家出事、谢凝离婚,也印证了这一点。

  苏晚怎么会想给她换串绳呢?谢凝仍觉得不可思议,不管怎样,这次重生之后很多可以预见的悲剧都避免了,这是件好事。

  当晚,苏晚很快就写完了全部的作业。

  她比以往更专心、更迅捷,只有几道数学难题比较费时间,但谢凝在旁边给她一讲,她立刻融会贯通了。

  晚上九点半,江琴在门口敲门,跟谢凝说:“你爸回来了,要问你话。”

  谢凝点头,江琴看着坐在谢凝床上串手链的苏晚,皱起眉问:“你要在这过夜吗?”

  苏晚摇头,“我一会就回去。”

  江琴道:“我送你。”

  苏晚看江琴站在门口不走,沉着一张脸,似乎在等她收拾东西离开,于是她放下串了一半的手串,跟谢凝说:“我先回去了,手串串好了明天给你。”

  谢凝舍不得她走,江琴催她:“你爸在客厅等着,你快下楼。”

  谢凝穿着单薄的睡衣就下了楼,跟沙发上的烟鬼喊了一声:“爸。”

  谢敏贤冲她笑了笑,拍了下沙发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谢凝一坐下去,就闻到了浓重的烟酒味,她皱起眉说:“你今晚又喝了多少酒?”

  “跟你苏伯父随便喝了一点,”谢敏贤收敛脸上笑容,问她,“凝凝,苏星珩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你当时怎么在酒店?跟我说说,咱们父女之间,好久没有好好谈话了。”

  昨晚谢凝从警局回来已经很晚了,而那时候谢敏贤还没回到家,谢凝没急着跟他说苏星珩的荒唐事,没想到苏远复主动找上谢敏贤了。

  也算是意料之中吧,谢凝摇头说:“爸,你既然已经和苏伯父聊过了,就不应该是这个态度,你女儿的未婚夫出轨了,你难道不应该生气?不应该安慰我吗?”

  谢敏贤“哈哈”笑了出声,手拍了下膝盖,说道:“你这个人呀,这方面倒是跟你妈挺像的,得理不饶人!”

  谢凝笑不出声,说:“我已经很克制了,苏星珩和苏锦的□□我都没发出去,已经很给苏家人面子了,没想到他居然有脸来找你。”

  谢敏贤闻言皱眉:“□□?”

  “你要看吗?”谢凝拿出手机,“给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干柴烈火的……”

  “不,凝凝,”谢敏贤笑着摆手,“这个不必要拿给我看,年轻人嘛,以后的路还很长,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过自新?”谢凝嗤之以鼻,“你的意思,还是让我接手苏星珩这样的烂黄瓜?”

  谢敏贤“啧”了一声说:“凝凝,你别这么生气,年轻人都这样,很容易被荷尔蒙和信息素吸引,做出冲动的事情,这很正常。”

  谢凝气笑了,“这样都算正常?苏家人是不是给你下了蛊啊,爸?”

  谢敏贤看了谢凝一眼,沉住气说:“凝凝,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打击很大,就当这是你步入社会的第一课,星珩呢,也已经认错了,改日找个机会,你跟他好好聊一聊,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谢凝说:“不。”

  谢敏贤叹气,“你这人,怎么就不听劝?”

  谢凝站起来说:“你这老头才是不可理喻,胳膊向外拐,合着苏星珩才是你亲儿子,我和谢清流都不是你亲生的吗?”

  要换作上辈子谢凝分化之后,她敢这么跟谢敏贤说话,肯定要挨巴掌了。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大小姐刚分化没多久,闹点脾气怎么了?反正她迟早要嫁人的,谢敏贤唯一要做的就是给足她财富,让她日后风风光光地嫁出去,长他的脸面。

  他非但不恼,反而笑着说:“凝凝,你这话说的,可太让人伤心了,我怎么可能向着外人,不向着你呢?”

  “那只能说你喝多了,头脑不清醒,”谢凝道,“别再帮苏星珩说话了,否则我瞧不起你!”

  谢敏贤还要再说,江琴从楼梯间下来,脚步踩得很响,瞪着谢敏贤说:“你说的是什么人话?我都听不下去了,改过自新?你自己改过自新了吗?”

  谢凝看向谢敏贤,挑起眉,露出惊讶的神情,谢敏贤尴尬地摸了摸通红的脸和鼻子,发脾气道:“胡说什么,给我拿水来。”

  江琴轻哼一声,身体微微往前挺,双手交叉抱胸,拖着调子说:“你叫谁呢?我没名没姓的吗?”

  谢敏贤叫了一声:“谢太太。”

  “水在那边,自己去倒,要么叫佣人来,”江琴颇有风骨地说,“我嫁过来不是伺候你的,也没这个耐心等你改过自新,谢敏贤,你再这么护着苏家那个渣A,休怪我跟你撕破脸。”

  当着谢凝的面,谢敏贤只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太太,我就和老苏一起喝了点酒,他儿子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他说婚事还能商量,我也没多想……”

  江琴嗤了一声,说:“苏家的男人都是一群蠢货,谢敏贤,你还想把谢凝往火坑里送吗?”

  谢凝拍手叫好,添油加醋地说:“江姨你说的太对了,可惜你觉得是蠢货的东西,老谢一直当做人才,宝贝的不行呢。”

  “人才?”江琴说,“能和自己妹妹在酒店开房,倒也是个人才。”

  谢凝“哈哈”大笑,接着说:“没办法,全都是不要脸的人,小的不要脸,老的也不要脸,居然还好意思找我们谢总,还让谢总卖了女儿,继续舔他们一家子奇葩呢。”

  江琴:“这不,谢总也是个奇葩,出了事不第一时间上门退婚,反而责问自家女儿,笑死人了。”

  谢敏贤被说得毫无反驳之力,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瘫坐在沙发上,薅了一把头发。

  江琴后面,苏晚背着书包走出来,就听到谢凝和江琴在阴阳怪气,感觉气氛不太对,她只好站在楼道里,等了一会。

  谢敏贤注意到了站在暗处的苏晚,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一句话都没说,起身去找水喝。

  苏晚也没跟他打招呼,跟着江琴下了楼,快走到谢凝面前的时候,谢敏贤拿着水杯走了回来——

  眼看迎面撞上,苏晚不得不打了声招呼,喊他:“谢叔叔。”

  谢敏贤“嗯”了一声,问她:“准备回去呢?”

  苏晚点头。

  谢敏贤:“你现在是……跟你妈单独住?”

  苏晚看他一眼,淡淡说:“对。”

  “挺好,”谢敏贤笑了笑,和气地说,“有空常来玩,也帮忙劝劝你妈。”

  苏晚:“?”

  谢凝冷不丁说:“劝什么?”

  谢敏贤差点给了谢凝一个白眼,敛了笑容说:“劝和好,劝什么?虽说我们谢家也管不了别人家的家事,但古往今来,都是以和为贵,尤其是夫妻之间,家和万事兴,明白吗?”

  谢凝正要骂回去,苏晚拉了下谢凝的袖子,示意谢凝别开口了,她自己则礼貌地答应:“我回去会跟妈妈说的。”

  “好,”谢敏贤笑了起来,“这才听话。”

  江琴在旁边说:“回去吧,我送你。”

  苏晚迟疑地点头,和谢凝的爸妈待在一处,她感觉快要炸了。

  江琴脾气那么大,又是谢凝的后妈,本来就和谢凝不好对付,以后苏晚还要对付她,简直是心力交瘁!

  至于谢敏贤,一看到谢敏贤,苏晚整个人都不好。

  直觉让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一看到他就犯恶习,可偏偏他是谢凝的父亲,是谢凝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如果以后每次来谢家,都要和他们俩打照面的话,苏晚甚至都不想到谢家来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女婿见未来岳父岳母一样,纵然不喜欢,也得忍着。

  这时候谢凝拉她的手说:“走,我跟你一起回。”

  苏晚想跟谢凝一起回,可扭头看到江琴那垮下去的恐怖脸色,只得跟谢凝说:“别,不用。”

  “用的,”谢凝说,“你等我,我上去拿一下外套!”说完,飞快地上楼。

  江琴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她到车上发动引擎,催促苏晚上车。

  苏晚在门口等了一下,见谢凝还没下来,只好过去坐上江琴的车。

  车子马上要开走了,这时候谢凝一阵风一样地跑过来,坐进了车后座,靠在苏晚身上,说:“走吧,后妈。”

  “后妈”脸色再一次沉了下去,油门一踩,谢凝的头撞到了苏晚的下巴,吃痛地喊了一声,忙捧着苏晚的脸问她:“疼不疼?”

  苏晚摇头,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给谢凝揉了揉额头。

  五公里的路程,全是山路,江琴的车开得很稳,一路都不说话,气压低得吓人。

  谢凝和苏晚并不理她,两人靠坐在一块,在玩划拳游戏,也不开口说话。

  输了的就要挨一下打,身上哪里都可以打。

  苏晚连赢了三次,先摸了下谢凝的手,再摸了她的脸、捏了她的耳朵。谢凝运气太差,连出几次剪刀都输,后来改什么苏晚就出什么,两人平了十来次后,谢凝实在受不了了,去挠苏晚的腰,苏晚最怕痒了,两人笑着抱成一团。

  苏晚下车之后,江琴坐在车上抽烟,等了谢凝二十分钟,她才从方玲玉的别墅里出来。

  谢凝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言不发地坐上去。她关上车门,降下车窗,让车内烟味散开。

  见江琴迟迟不发动车子,谢凝说:“要不我来开?”

  江琴瞥她一眼说:“你什么时候考了驾照?”

  “不用考也能开,这段路又没交警抓我。”

  江琴冷笑,还真就下车换到后座,将驾驶位置扔给谢凝。

  谢凝将车倒出去,漫不经心问她:“你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

  江琴反问:“有吗?哪里看出来的?”

  谢凝说:“哪哪都看出来了。”

  “吓着你的小女朋友了吗?”江琴扶着额,似笑非笑地问。

  小女朋友?怪可爱的称呼。谢凝顿了顿说:“我们才刚开始交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江琴轻轻地“哼”了一声。苏晚今天在他们家的表现与平时不一样,她坐在谢凝床上串珊瑚珠的时候,眼神里漾着光,看起来整个人都沐浴在幸福的泡沫里,这让江琴嫉妒、并且恼火。

  她猜她们俩已经在交往了,果然一猜就中。

  江琴没法给她好脸色,她倒想看看,如果她继续羞辱苏晚,谢凝要怎么应对。

  果然,谢凝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敛了神色说:“你给她脸色,就是在打我的脸。”

  “所以呢,你打算为她出头吗?”江琴坐直一些,冷笑着问。

  谢凝不吭声,过了几分钟,她将车停在了路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身看向江琴,语气温和地令江琴感到意外,她说:

  “我不是为她出头,我是在拜托你,江姨。”

  江琴愣了下,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还是和谢凝撞上了。

  她以为谢凝会像个小孩一样发脾气表达不满,会指责她这个后妈的不当,但谢凝并没有这么做,她注视着江琴,语气诚恳,接着说:

  “江姨,你是我家人,至少在苏晚心目中,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我爸已经那个德性了,我也不指望他接下来会有任何改变,当一个称职的父亲什么的,但你不一样,你是个好母亲,如果连你也不欢迎苏晚,那我和苏晚,还能被谁祝福呢?”

  江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谢凝平静地说:“所以算我拜托你,对苏晚友好一些,行吗?”

  江琴苦笑,往后仰倒靠在靠背上,说:“谢凝,你真让我意外。”

  谢凝道:“那你能答应我吗?”

  江琴说“好”,摇头笑了下,“要是你对你弟弟,有对你那小女朋友十分之一的上心,那我绝不敢给她甩脸色,你想让我笑眯眯地欢迎她每天都来家里做客,我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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