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课上到一半，谢凝被叫了出去。
苏晚伸着头往窗外看，看到了板着一张脸的金校长，他身后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个男秘书。
苏晚的前排男生回过头来，跟她说：“是教育局局长来了，马楚楚可真行，这么半会的功夫，真就把局长弄来了。”
苏晚：“……”
“谢凝会受到惩罚吗？”苏晚问。
“当然，至少要写检讨，赔礼道歉吧？”前排说，“以马楚楚的风格，可能不只是赔礼道歉这么简单，估计还要剪了谢凝的头发，甚至私下里还会带人围堵报复她。”
别说后面的了，就是让谢凝写个检讨道歉，以她的性格根本是不可能的。
苏晚看着被带走的谢凝，心神不定，忍不住想冲过去告诉那些人——
谢凝是为了帮她出头才去招惹马楚楚的！如果要惩罚的话，应该惩罚她苏晚！
“苏晚！苏晚同学，请站起来回答——”
教室里静了很久，讲台上的人也讲了几分钟的话，苏晚怔了一下，被人提醒才发现，英语老师在点她的名。
她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听到一阵耻笑，有人说她“呆瓜”，有人说她“土包子”，苏晚都没在意，她抬起脸，看向讲台上的人。
女人带着黑框眼镜，神情严肃，昨天谢凝让她差点下不了台，今天她必须驳回面子。
她咳了咳，见苏晚站直了不吭声，便厉声问：“她刚才是不是没听课？不知道回答我的问题吗？”
前排偷偷递了张纸条放在她桌上，苏晚低头看了眼，温吞地回答：“你刚才问的是……倒装……虚拟语气的用法？”
“对，你有没有听课？刚才讲过的，你复述一遍！”
前排正要给她送第二张纸条，苏晚垂着眼睑，如实回答说：“没有。”
“哈哈哈……”
“没有哈哈哈，笑死我了，好实诚啊。”
苏晚还在想谢凝的情况，哪里还有心思听课，虚拟语气她知道，倒装虚拟语气是什么意思？
“上课不专心，你接下来就站着听课！”女人手里紧紧捏着课本，愤怒地说。
接下来整整四十分钟，苏晚都是站着听课的，她本来就是怕引人注目的性格，罚站一整节课让她觉得丢脸极了。
幸好谢凝不在教室，她不想让谢凝看到自己丢人的样子。
下课铃一响，苏晚立刻去办公室找谢凝，但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上了。听目击的人说，他们把谢凝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苏晚心不在焉，学生们成群结队去食堂吃饭，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她的皮鞋，她听到一声“对不起”，接着有人问她：“苏晚，你的鞋子真的是LV的吗？看起来不像啊……”
“对啊，该不会是仿版吧？”
几人的声音吸引了不少目光，于是一众人纷纷打量着她，弄得苏晚更加难堪。
苏晚认得那几个挑事的女生，她们是文科班的学生，是和苏锦关系比较好的几个。
文科班在另一层楼，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走廊里。苏晚厌恶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但她知道……某些人就是想让她丢人。
走廊里人多，有些人被提醒也发现了，
“真的哎，是LV，官网上有她这双一样的！”
“天呐，仿版能做的这么漂亮吗？”
“同学，仿版的链接能给我一个吗？我好喜欢啊！”
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好几个女生围着苏晚，问她鞋子的链接。
这时，苏锦那尖酸刻薄的声音说：“怎么连仿版你们都想要？这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好看啊，仿版要是能做的这么好看，我肯定要买！”
“对，我也一样！”
苏锦目的没有得逞，气得半死，扭头跟苏晚说：“谢凝摊上大事了，不过是她自找的，非要去招惹什么马楚楚，活该！”
苏晚说：“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苏锦吹了下长长的齐刘海，冷冷说道，“上一节课上课的时候，谢凝就在校长办公室里写检讨，马楚楚这次是被彻底气到了，女人的头发有多宝贵，不用我跟你说吧？”
苏晚面无表情看着苏锦，不说话。
苏锦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看不出来苏晚到底怎么想的，只气得瞪眼，从她面前撞过去走了。
“喂你有病吗？”苏晚旁边拉着她要链接的女生骂道，“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脑残一个！臭傻.逼！”
苏锦被骂了一通，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头也不敢回。
苏晚有些无可奈何，旁边女生拉着她笑着说：“同学同学，链接链接~”
“没有链接，”苏晚摇头，“是别人送的，我不知道链接。”
女生们有点失望，但还是礼貌地说了谢谢，这就下楼了。
人走得差不多了，苏晚这才看到提着饭盒站在楼道口的禾莉莉。
她眼神都亮了，走过去说：“莉莉姐，你联系上谢凝了吗？”
“大小姐怕你饿着，让你先吃东西，她在外面跟校长吃饭，”禾莉莉笑容依旧亲切，“她怕你担心，让我跟你说，她那边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要写一封检讨。”
苏晚定定地望着她，“她写了吗？”
“写了，但是校长嫌她写的不好，让她重新写，”禾莉莉抿着唇笑，露出一侧的酒窝，温和地说，“她说如果写不出来，就要请苏晚同学救援了。”
苏晚听到禾莉莉这么说，安心下来，点点头说：“包在我身上好了。”
禾莉莉送来的是两人份的午餐，解释说：“大小姐也没想到今天会在外面跟校长一起吃饭，饭菜照例送来了，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你吃。”
苏晚说：“你吃过了吗？”
禾莉莉笑着道：“我吃过了，苏小姐。”
苏晚只得拿着饭盒进了教室，坐下来准备吃饭。
后排外号“死Gay”的男生也没去吃饭，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早上苏晚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这会看教室没人，便跟他说：“李堑，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李堑抬起脸，卷发耷拉在眼皮上，他懒懒地看了苏晚一眼。
被叫外号习惯了，碰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苏晚也是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说完就转过身坐下来，开始拆饭盒。
饭菜的香气散发出来，突如其来的，苏晚听到了一声“咕噜”。
“……”
苏晚缓慢地回过头去，见李堑趴在桌子上，不自然地换了个趴的方向，似乎想掩饰什么。
“咕噜噜。”
又是一声，李堑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苏晚定定地看着他，问他：“你饿吗？”
李堑抬起脸，用手掌搓了搓脸说：“不饿。”
“咕噜噜噜。”
李堑：“……”
饭菜的香气实在太诱人了，连禾莉莉都忍俊不禁，笑着说：“今天准备了两份荷叶鸡糯米饭，其中一份大小姐是吃不上了的。”
荷叶鸡、糯米饭？
李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抬起眼皮子看了下苏晚，还是将口水咽了下去。
苏晚拆开饭盒，其中一个保温盒子里放着两份分别用荷叶包裹起来的米饭，再下面是别的配菜。
苏晚拿出一份荷叶饭，递给李堑，她说：“你吃吧。”
李堑一开始没有去接，苏晚便将荷叶饭放在他桌子上，过一会儿看着李堑拿着饭出去了，没过几分钟他吃饱回来喝水，然后去开窗户透气，接着假装无事发生地在座位上坐下。
苏晚认认真真地吃完饭，那些去食堂吃饭的学生也差不多回来了，一进门就说：“哇塞，好香啊，我怎么感觉我中午吃了个寂寞！”
禾莉莉收起饭盒，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纸盒子，放在苏晚桌子上，跟她说：“这是大小姐让我带给你的，你可以等她回来再拆。”
她把盒子拿出来的一瞬间，教室里无数目光都聚了过来，等禾莉莉走了，人们马上围了过来，有人说：“是iPhone12！”
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12明天才发布，怎么可能买得到12？最多是个11！”
“不是就是12！12的外观就是这样的！”
“我靠不可能吧，这不是还没发布吗？怎么可能提前拿到货？！”
苏晚座位前围了一群男生，她前排那个男的也转过身，拿起苏晚那未拆封的手机包装盒看了看，说道：“真是12，不可能错的。”
“不会是水货吧？怎么可能还没发布就拿到了？”
“水货也行啊，靠我好羡慕啊，可以打开激活看看吗？”
前排同学将盒子归还到苏晚面前，他说：“今晚凌晨才发布的手机，如果现在激活的话，可能要付违约金，苏晚，你可以先拆开看一下，等晚上再激活。”
苏晚收起手机盒，并不想现在就拆开。
这群人好奇和揣测的目光让她很烦躁，她拿出课本，一副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样子。
“嘁，好没意思，我猜肯定是假货，我亲戚开了两家苹果专卖店，他也不可能在发布之前拿到手机！”
“对啊，骗人的吧，谢凝要是有这个本事，还会被校长请出去写检讨？”
“而且谢凝为什么要给她买啊，这完全说不通啊，估计就是个假货骗人玩的，我堵一百块，这肯定是假货！”
“那你明天准备给我一百块，”苏晚的前排说，“我跟你堵了。”
一群人叽里呱啦，等到了中午自习课，才逐渐安静下来。
*
谢凝被叫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金校长身后那些人都是谁。
但是看金校长战战兢兢、鞠躬讨好的样子，她也猜到了几分，知道接下来要跟什么人打交道了。
路上，金校长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到了办公室，谢凝看到了坐在校长办公椅上的马楚楚。
她带着一顶宽檐帽，眼睛泛红，鼻子哭得鼻孔都瞪大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手里拿着镜子一遍遍地打量自己，看一遍气一遍，见谢凝进来，直接抄起办公桌上的保温瓶，照着谢凝身上砸了过去！
众人：“！！！”
那杯子很重，如果砸在人头上，保不准得砸个头破血流。
谢凝停下脚步，不得不往后避，而金校长几乎立刻冲过来，挡在了谢凝身前。
他身宽体胖，保温杯“咚”地砸在他肩膀上，他毫不在意，只拍拍肩膀，笑着说：“这是闹哪样，幸好只是砸在我身上，要是砸在了我们谢同学身上，这可是要出事的！”
“她出事就出事，比我头发重要吗？”马楚楚站起来，瞪着谢凝，目眦欲裂，“她把我头发剪成这样，这事要怎么处理！”
谢凝说：“你想怎么处理？”
“我给我道歉，把你头发剪了！剃成光头！”马楚楚擦了气歪的鼻子，指着谢凝说，“今天这事我跟你绝对没完！”
谢凝笑了，她伸伸手，让金校长站旁边去，往马楚楚那走过去，一米七五的个子却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马楚楚穿着五厘米的高跟靴，仰着脸才勉强和谢凝平齐，谢凝打量着她那狼狈的样子，笑着低声说：“真丑啊，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议论你的吗？疯婆子？”
马楚楚倒抽一口冷气，在她的人生信条中，无论是谁——都不准说她丑！
她长得还算可以，之前在日本整过一次脸，将宽颌骨削细了一些，鼻子不算完美但还说得过去，等毕业可以再去整一次，只有头发是天生没有办法通过整容改的，因此她每天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
她有六个大佬爸爸，每一个都夸她漂亮、聪明。
马楚楚知道，和她的母亲相比，自己还差得远。她想变得更漂亮、更聪明，像母亲一样去结交最优秀的Alpha，除了信息素，她唯一的资本就是这张脸。
然而，谢凝剪了她头发之后，她今天不止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丑”这个字，她人生信仰都要坍塌了。
她不像谢凝那样天生丽质，谢凝那一头黑亮柔顺的秀发简直让她嫉妒到死，她所有一切都靠想办法争取！
如果别人有的，她得不到，那就把别人的也摧毁掉！
被谢凝一句话激怒，马楚楚伸手要去拽谢凝的头发，可她穿着笨重的粗跟靴，刚迈出脚，被谢凝踢了一脚摔倒在地，裙子往外掀起来，露出了肉乎乎的臀部。
谢凝蹲了下来，拍了下她凉飕飕的屁股，笑着说：“马同学，你怎么自己摔了？要学姐我扶你起来吗？”
马楚楚：“……”
谢凝跟个疯子一样，居然还有这种方式羞辱她！马楚楚简直无地自容，几乎快要哭出来。
金校长赶忙去扶，同时跟谢凝说：“去去，你坐那里去，别惹事了！”
谢凝笑笑，在一张木沙发椅上坐下来。
她右手边就是那个教育局的人，从始至终黑着脸，手里撑着一个木杖，见到马楚楚摔了，才上前来，将她扶起来。
他看谢凝这么跳脱，终于决定坐下来跟谢凝谈一谈，他开口说：“谢同学，我认得你父亲。”
“是吗？”谢凝说，“荣幸荣幸。”
“我看过你的成绩，”男人从秘书手上拿过一册纸，舔了下拇指翻了翻，他说，“你各科成绩都很好，尤其是英语数学，数学在市模拟考中得过满分。”
谢凝笑着说：“是啊，那次的题太简单了，不值得说道。”
“那次是我出的题。”男人木着脸说。
谢凝收了笑容，她说：“我没想到，原来局长也是个办实事的人。”
这话有点讽刺到人了，局长脸上不快，金校长笑着说：“谢凝啊，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局长，以前是在大学里教数学的，年轻有为，三十五岁就当上了局长啊。”
谢凝张了张嘴，十分惊讶：“你才三十五岁？”明明看起来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
“今年三十六了，”男人嘴角动了动，拿着手杖轻轻地叩了下地面，“谢凝同学，我想提醒你一点，你明年参加高考，卷子是送到我们局里批改的。”
谢凝说：“我明年不参加高考。”
局长：“……”
金校长提醒说：“谢凝留级了，她想晚一年再参加高考。”
“是吗？为什么？你成绩这么优秀，为什么选择留级？”
没人回答他，马楚楚坐在校长椅子上，有点气懵过去了，擦了擦鼻子说：“爸爸，不管她明年高考，还是后年高考，你有办法让她毕不了业的，对吧？”
局长沉吟不语，金校长立刻说：“马同学，话不要乱说，谢凝同学认识到了这次的错误，只要我们学校没有理由开除她，她就可以顺利毕业，对吧，局长？”
局长看了一眼谢凝，他说：“我出题的时候，没有想到有人能考满分，我设了很多坑，你们这个阶段的学生，很容易就会掉进坑里。”
谢凝：“？”
马楚楚：“？”
“爸爸你在说什么？”马楚楚站起来，摘下帽子，指着那潦草的头发，大声说，“你看看我！这是谢凝做的好事！我留这么长的头发需要多长时间，爸爸你难道不知道吗？”
局长也站起身，跟马楚楚说：“亲爱的，我一会带你去买一顶假发，这没什么的，你不要大吵大闹，好吗？”
金校长和气地笑：“对啊，马同学，你带假发一定也很好看。”
“坐下来，亲爱的，校长说的没错，带假发也是一样的，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很重要的问题。”
马楚楚坐下来，闭上嘴巴，金校长还给她泡了一杯菊花茶，她拿着杯子，还是有点懵。
谢凝觉得很好笑，她发现马楚楚的这个大佬爸爸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上来就跟她聊成绩，还试图把谢凝当做知音、惺惺相惜。
“明年的高考题，我也有参与出题，”局长隐晦地说，“谢同学，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要跟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谢凝摇头，“我说了我明年不参加高考，校长让我写检讨，我可以写，但是我的要求就是，马楚楚必须跟我朋友道歉。”
马楚楚：“？？？”
局长扭头问马楚楚：“亲爱的，你是不是欺负谢同学的朋友了？”
“我……”马楚楚愣了一下，“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局长叹气，“你妈妈知道你在学校里闹事，应该会很担心。”
马楚楚那张脸一点点垮下去，最后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了。
她不想把事情张扬到母亲那边去，如果母亲觉得，她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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