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德瑞就是那个原本老老实实中立着,结果在他隔壁打架的两个大汉(匈塞和普士顿),突然闯进他家,吃下去了他三个郡的倒霉国家。

  在那之后,达德瑞一直试图通过外交斡旋让匈塞与普士顿归还领地,但是……街上的孩子都知道,已经吞到了嘴巴里的肉,除非再被另外一只更有力气的手捏开嘴巴掏出去,否则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自己吐出来?更不用说,这三个郡还不是被单一国家吞掉的,而是被两个不同阵营的大国合作瓜分的,怎么斡旋?

  谁敢冒着两头得罪的风险,给一个外人斡旋?退一万步假设,就算是有人愿意斡旋,但达德瑞付的出代价吗?

  “日安,卡罗法兰殿下。”

  “请不要这么称呼我,我只是一名为陛下服务的皇家警察罢了。”私下里,关系亲近的人这么叫就算了,公共场合被陌生人这么叫,奥尔整个人的毛都炸了,“缓称王”才该是硬道理,过早张狂的全都是炮灰。

  “请原谅我的失言,警官先生。”

  “希望您能享受今天的晚宴。”他留下祝福,示意一边的仆人过来,自己则转身离开——正常情况下,对方会带着客人去金字塔里转转,看一看他的大概位置,以方便稍后入座。

  “卡罗法兰警官!”卡尔特伯爵追了一步,“我想为您介绍……”

  奥尔停下了脚步,当他是盲人吗?没看见大使身后的那个男人——他和达利安有八分相似,也是个狼人,身高比达利安矮一些,气质上也更温顺。这让奥尔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诺顿狼人给他送来的那一队狼人,都像达利安的兄弟似的,而且还色号不同。

  “大使先生,您该明白一件事,您的国家没能从战场上拿到的东西,也不可能从谈判桌上拿到。”

  大使一怔,嘴巴里的话被奥尔噎了回去,奥尔乘机走开了。

  他对达德瑞有一点同情,毕竟,他们的经历让奥尔觉得似曾相识。不过他同情的是达德瑞人,可不是这些达德瑞的权贵。比如这位大使,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吗?不,他知道,他很清楚诺顿不会有任何动静的。但他依然会在诺顿做一个疯狂撒钱的傻子,这可不是他对自己的国家有多忠诚,只是这么干对他和他的家族最有利。

  所有的大使中,也就是匈塞的布勒裴干的正事最多,但这或许和他是匈塞亲王的直系子孙有关。

  但回到楼上休息室的奥尔,只过了一会儿就又被叫下来了。

  从这位达德瑞大使开始,重要客人就每隔十分钟到一刻钟来一个。

  奥尔:_(:з」∠)_我怀疑你们彼此核对过时间,并且我有证据。

  他最多和每个人谈五分钟的话,剩下五分钟回楼上是浪费时间,因为刚走过去就得回来,但留在这吧……

  无论他是站在门口,还是找个地方坐下休息,这时候贵族们就会凑过来了。他们组成一个个小集团,一块儿过来和奥尔谈一些有的没的。有的奥尔能听懂,有的他完全一头雾水。

  总之,这种场合让奥尔十分不适应,就算他今天的好心情,都被弄得十分烦躁,可还要站在那,对着所有的陌生人傻笑,对那些他不感兴趣甚至不明白的话题点头附和。这种宴会,下次还是让贪婪亲王自己负责吧,他一定乐在其中。

  在对奥尔的煎熬中,时间慢慢走向五点半,广场已经热闹非常了,奥尔点起了篝火,乐队开始演奏柔美的乐曲,有年轻人跳着舒缓的舞步。

  奥尔很淡定,直到他听到仆人匆匆忙忙地跑来说:“莫萨娜王子妃和三位殿下的马车快到了。”

  “哎?”奥尔掏出久违的狼爪怀表,发现时间是五点半刚过,不断展现与他亲厚关系的诺布尔公爵都还没到,这个时间过来,莫萨娜要干什么?

  “殿下,您最好去迎接,否则会对您有些不好的传言。贵族们会认为,您在逼迫威廉王子的遗孀。”老管家也听到消息匆忙赶来了,“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奥尔已经跑出去了,他不知道老管家说的是对还是错,但知道尽量表示谦恭是没错的。

  他跑出了金字塔广场门口,直接朝着更远的宴会场的入口跑去——无论广场又或者是场地,原本都是敞开的,没有任何围栏的,现在所有的围栏都是不久前搭建起来的。

  他站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能看见王子妃车队的前引禁卫军骑士了,仆人也通知了其他人王子妃与三位殿下的到来。本来低声议论的众人,瞬间爆发出一阵喧闹。接着人们一块儿朝着门口涌去,当然,依然保持着贵族该有的尊卑顺序。

  莫萨娜的马车在奥尔的面前停下了,奥尔亲自拉开车门,一身黑衣的莫萨娜向奥尔伸出了一只手。在威廉去世后,莫萨娜在外时,就只身着纯黑的衣裙,她在为威廉服丧。不过在西方的体系中,服丧一样能参加喜庆的场合,并不矛盾。

  莫萨娜抓住了奥尔的手,由他搀扶着走下了马车,原本这样她站在地上后,两人就该各自把手分开,但是,奥尔的手朝下一动,莫萨娜的手就也跟了过来,并且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奥尔装作没感觉到这一份异样,直接把手落到身旁,可莫萨娜竟然就一路捉着他的手,现在的情况变成两人握着手了。

  奥尔只能继续后退,莫萨娜这才松开了手。

  但奥尔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莫萨娜暧昧的笑容。

  奥尔:“……”就算他明摆着抗拒地躲避,这下也洗不清了,即使他过去一向喜欢男人,但以贵族的思考方式,男女没差别。更何况,他们俩都代表着权力和地位,通过特殊的交情以稳固双方的联系,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奥尔木着脸,把三个孩子都接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看见刚才母亲和叔叔的拉扯,他们看起来倒是很高兴,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户外大型活动。

  这里也安排了青少年活动区,奥尔亲自把三个孩子送了过去。但一回来,莫萨娜还是第一时间迎上了他,奥尔看了一眼在莫萨娜身边的老管家,老管家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以为老管家能把莫萨娜送上楼上的休息室,没想到她还在这等着。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聊一聊的,奥尔。”

  “请说吧,聊什么?”奥尔叹气。

  “比起对立,合作更符合我们彼此的利益,您看,在……他还在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合作不是就很好吗?”

  “您说得对,我也认为,我们可以重新恢复合作关系。”

  奥尔和很多贵族都能保持合作关系,但是,他很清楚,和莫萨娜合作不可能。国王给了奥尔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在不久的未来他还会被直接转正,当国王去世后,他成为摄政亲王更是注定的——不管奥尔自己愿意与否,国王已经给他铺平了道路。

  “您一向是一位诚恳善良的人。”莫萨娜垂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娇柔地笑着,“我知道我过去的行为给您带来了一些误会,但请您相信,我此时此刻,只是想尽量逃离进入修道院的命运。我不想在那种孤苦冷寂的地方,度过我剩下的生命。而我所有的愿望,也仅此而已。”

  她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吧?就算没野心,莫萨娜也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下,否则,当新国王登基,奥尔不那么干,也会有无数的人建议他那么干。一个国家,没有必要出现两位摄政之人。

  “您看,我只要和您闹出一点暧昧的传闻就好,这样我就不需要担心有人提议让我滚了。”

  莫萨娜满目哀伤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也是无计可施了,假如威廉没有“被死亡”,哪怕皇后的权杖只在她的手中握过半年,情况也不至于恶劣到现在这个地步。假如就这么被隔绝出主流视线外,未来即使拥有了王太后的王冠,她也只剩下被赶进修道院这一条路。

  她现在,真的只是要自保。

  “请别说这种话了,钱德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会尽全力帮助他,也帮助您。”奥尔十分温和地笑着——他已经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了,无数历史都告诉他,政治斗争,你死、我活。

  不能心软,他肩膀上人命无数,他更没有用别人的命去心软敌人的资格。

  “先生,陛下的前引禁卫军到了!”

  奥尔:“???”

  奥尔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一刻。

  奥尔现在想到的,是那些还没有到的重要宾客,在知道国王车队已经快到场了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以及,他们是如何屁滚尿流地跑向自己的马车的?

  这位国王陛下,现在反而越活越随性了。

  消息传进贵族们的耳中时,他们也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说前引车辆到达,代表着国王至少还有一刻钟才会到。但这一刻钟的路程上,是要净街的,这代表着这段时间内,再不会有别的人到来了。那些还没到的人,可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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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他们竟然敢比国王还迟?

  贵族们互相递着或担忧,或看好戏的眼神,再次在马车入口处排好队,但这个站位出了一点问题。奥尔最初站在了小王子路易的后边,王子妃莫萨娜忽然走到了奥尔身边。奥尔刚想躲,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要是躲了,他就要退到大贵族那边去了。

  这代表着,他从“王室成员”,变成了“贵族大臣”。这可是卡罗法兰家族的第一次正式登场,这个站位的代表意义是十分重要的。

  但不躲,他们就贴在一块儿了。

  就算谁都能看出来奥尔是被迫的,但他能被莫萨娜被迫,这本身也是有很多解读的。其中男女之间的避讳这个原因,反而会是贵族们最不会接受的。

  奥尔……站住了脚步,他干脆朝前迈了一步,比王子和公主们还超前了半个身位。莫萨娜微笑着,继续站在了奥尔的身侧。

  奥尔咬紧了后槽牙,但毫无办法。

  国王的马车已经到了,仆人拉开了车门,贪婪亲王首先跳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奥尔,又看了一眼站在奥尔身边的莫萨娜,挑了挑眉便又把半个身子探进了马车里——他是用双手拉住国王的双手,将国王从马车上迎接下来的。

  国王穿着鲜红绣金的华丽长裙,胸前一条紫色的绶带,戴着高高的大红色假发,珍珠在发间、耳间与她的脖颈间璀璨生辉。国王的模样有些恐怖,衰老的她被如此包裹着,看起来就如坟墓里爬出来的干尸。

  但没人敢对这样的她露出丁点厌恶,甚至每个贵族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艳,女人们的羡慕恰到好处,男人的倾慕呼之欲出。

  国王也看了一眼奥尔和莫萨娜:“莫萨娜,我知道你还病着,别在这儿坚持了,你难过,我们也没法快活。回家待着去吧。”接着她笑了,“快来,孩子们!”

  她招呼的是孙子和孙女们,还有奥尔这个假儿子。

  莫萨娜摇晃了一下,奥尔几乎确定,她这次不是做戏了。站稳后,莫萨娜快速行了个礼,转身就离开了。

  国王的右手一直紧紧握着亲王,这时候她把左手递给了奥尔:“会出这种事,也是你的伴侣没在场惹来的麻烦。”

  “陛下……”

  “叫母亲!”国王说,他们正好路过弯腰行礼的贵族,虽然某些事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实,但这句话还是让几个贵族好奇地抬起了头来,“我没让你把他叫回来,但至少出席这种场合,你得带个伴儿。交际上的伴儿,只在跳舞的时候拉拉手而已,又没让你把他或她拉上床。”

  国王笑了起来,简直就如她真的只是一个和儿子说私房话的母亲。

  贵族们抬起的头飞快低了回去,这样的国王陛下太过陌生了,看来……她对这位私生子是真的十分宠爱。

  奥尔也有些窘,不对,还有重要的事情他忘记了。

  “母亲。”奥尔停下了脚步。

  “嗯?”

  “欢迎您,第二次光临博览会区。”奥尔向着国王一鞠躬,当起身时,他打了个响指。

  簌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一根又一根玫瑰花藤蔓从寒冬的泥土下钻了出来,爬上栏杆,又彼此缠绕着向更高处钻去,不过顷刻之间,能容纳数千人的广场上空,被巨大的花藤架彻底罩住,玫瑰花的花藤发着光,五颜六色的玫瑰乱了人的眼,白的、蓝的、黄的、红的、紫的、粉的,黑的,各色花瓣,就像是落雪一样在人们的头顶飘荡着。

  国王看着头顶:“啊,我亲爱的儿子,这是你献给我的玫瑰吗?”

  “不,这才是献给陛下的玫瑰。”贪婪亲王说,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在半空中一招,手中多了一根以黄金为茎白银为叶,有着珍珠色花瓣的玫瑰。

  “哦!这可真美!”

  “请允许我……”

  “当然!”国王开怀地笑着,轻轻地低下了头,由亲王将那枝玫瑰插在了她的发间。

  受邀人员中,是包括了三大主流教会的枢机主教的,但他们都还没来,就算来了,他们会站出来提出反对吗?

  魔法,已经注定要回归这个世界。这不是奥尔的自作主张,而是国王的建议。最先展露魔法力量的国家,要面临许多未知的麻烦,但也将迎来后来者所没有的机遇。

  贵族们想着心事,一些和梅菲尔子爵那样,根本不相信魔法的,或者身份更低只是买了请柬进来的普通商人,此时却纯粹地欢乐着,自以为那不过是个戏法。

  但当国王进入金字塔,国王们也将大门彻底打开后,贵族们就都脚步匆匆地向金字塔内走去。仆人们也开始提醒依旧在场外的客人,请尽快入席。

  “唉?可是时间还没到。”一个商人缩着脖子,不确定地问,他的眼神左右看着,细看还能分辨出几分后悔,显然意识到这种大场面,不该是他这样身份的人能参与的。

  “国王到场,宴会开始,有人没来?和陛下有什么关系?”一个匆匆路过的小贵族给了商人一个白眼。

  果然入座,老管家过来对他耳语了一声,原来是诺布尔公爵和其他几位大贵族来了。

  “母亲,我去把诺布尔公爵接来。”

  “去吧。”

  奥尔匆匆离席——这次国王陛下的提前到来,既是对他和父亲宠爱的表示,但是否……也是一次对重臣的敲打?否则国王陛下的时间表,不可能没有透露出去,怎么可能以诺布尔公爵为首的几乎所有帝国重臣,全都全军覆没了?

  奥尔避开涌入的人群,从特殊通道下到一楼,刚绕到前头,就看见了一群匆匆忙忙的大贵族们,及其家人们。男士们还好,女士们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按着帽子,实在是有些狼狈。

  “啊!奥尔!”老远就看见了奥尔的诺布尔公爵立刻张开双臂,跑了个一马当先,给了他一个拥抱。奥尔匆匆和众人问好,转身就带着他们上楼。

  众人上楼:“请稍等,我去告知母亲一声。”

  贵族们多多少少露出了几分感激,很明白这是奥尔给他们一点时间整理自己。

  而刚刚诺布尔公爵在和奥尔拥抱的时候,塞了张纸条给他。不过现在走廊上穿着禁卫军服装的可都是皇家骑士,还是别给诺布尔公爵找麻烦了。

  国王表示了召见,一群贵族们鱼贯而入,朝着国王行礼,一楼大厅空置了一多半的座位终于被填满了。

  仆人们开始鱼贯而入,各色美食摆满了长桌,宴会该有人说开场语,奥尔看向亲王,这该是他的,但是,国王站了起来:“蒙顿斯特·卡罗法兰,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成为我的合法丈夫,在我死亡前,都绝对忠诚于我吗?”

  刚刚还有几分热闹的现场,瞬间安静得能够掉下针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甚至屏住了呼吸。

  贪婪亲王拽下了餐巾,他没有站起来,作为被求婚者,他将右手按在胸口,单膝跪在了地上,他跪得并非如一位卑微的仆从甚至奴隶,而是一位骑士:“我,蒙顿斯特·卡罗法兰,愿意接受海伦娜一世陛下的求婚,我愿成为您的丈夫,为您献上我全部的忠诚,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这是一场浪漫的求婚,或订婚仪式?又或是一场臣子对君主的忠诚宣告?

  所有贵族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极致的感动与惊喜,他们对着这对未婚夫妇热烈鼓掌,很多人甚至哭了出来。此时的情景,简直就是“公主和王子从此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童话世界现场版。

  这场宴会,毫无疑问是成功的,所有人都称赞着食物的美味。当用餐结束,舞会开始时,国王与亲王领舞时,人们头顶的花藤裂开,一枚枚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爆裂,左边有知名的歌手演唱着歌剧,右边有艺人喷着火焰。

  贵族们一边大声赞美着,他们今天晚上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爱情,一边唱歌跳舞,放纵着狂欢。

  奥尔面带快乐的笑容,国王的第二支舞就是和他一起的。他的第二支舞,则是和小公主贝切尔一起的,奥尔和其他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终于,开心得发型都有些乱了的国王手中拿着那枝珍珠玫瑰,被亲王抱上了马车。贵族们也陆续散了,送了大多数的客人回家,奥尔也终于能坐上他自己的马车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了诺布尔公爵的那张纸条:飞艇争夺。

  原来是这个,看来国王的决定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是飞艇不是一早就决定调拨给我了吗?

  奥尔按着额头皱眉,他轻轻一撮,纸条飘向半空化成了飞灰,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在这件事上多嘴,听从国王的吩咐。

  “轰隆!”这个雨可是和他没关系的,奥尔在门口刚下车,一道闪电就划过了天际。他该进屋的,下雨有什么好看的呢?他该……

  “轰————”“奥——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