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好了……”诺布尔公爵有点茫然,他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这毕竟是陛下在正式承认你身份之前,第一次交给你的任务,所有人都看着呢。”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担心这个?

  “公爵阁下……”

  “上次和你的相处虽然源于一个让人恶心的下流坯,但事后想想,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以我的身份,频繁地拜访你,只会给你带来误会和麻烦。有时候我甚至在期待着,能够遇上一两件糟糕的案件,这样就能再次见到你了。这样的心情,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坠入了爱河。可惜,我调查过你,你是个忠贞的男人。

  我喜欢忠贞的男人,我不会去打扰他们。

  啊,别误会,觉得可惜的,是当时的我。但两天前,当我知道那个消息后,就只剩下庆幸了。原来我对你的不是爱情,只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就不能叫我祖父吗?或者叫我的名字——克洛菲,直接叫我克拉~也好。”

  他在说“克拉”时特意拉了小尾音,让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克拉拉”。奥尔看着他,说:“好吧,克拉拉。”

  “哦!”这位公爵用手捂住了脸,“你可真是太惹人喜爱了,奥尔。”他是真的脸红了,耳朵尖已经是红酒色了。

  奥尔不想得罪他,用一个称呼能哄他开心,何乐不为呢?他在现代看过各种各样的女装大佬,诺布尔公爵这种属于女装大佬里的低段位。

  开心地笑了一会儿,公爵眯着眼睛,很慈爱地看着奥尔:“我也很喜欢陛下的其他孩子,包括他们孩子的孩子,但是,我的身份同样不适合和他们太接近。你就不一样了,你毫无疑问没有继承权,我们俩的亲近不会带来任何问题。

  我会站在你的身边,尽我所能,为你提供任何帮助的,奥尔。”

  奥尔一愣,莫萨娜现在带着三个孩子直接住进了宫里,她的二儿子现在在疯人院里住着,国王的弟弟托塞维利次顿亲王几年前就去国事访问了(他现在还不回来也是很神奇了),国王的丈夫坎菲尔特斯亲王去年的时候也被叫回宫了,现在除了圣约翰节和新年一类的场合,基本上不出现。这位国王的舅舅诺布尔公爵则是有名的只享乐,不管事。

  所以,现在所有的“王室成员”,只有奥尔一个在外头扑腾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明显的政治信号——假如奥尔是局外人,他一定会认为国王派出来的这个王室成员,至少代表着国王现阶段的意志。

  国王这个决定,看起来又像是让他在短时间内积累一定的政治资本了。

  是他小人之心了?原本不给他私生子的地位,一切都没事,他就是要干脆滚蛋的。现在承认他,又找他麻烦,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见到奥古斯丁后开心得傻乐的奥尔现在顿时觉得自己是真的傻,他给亲王去信去得太早了。

  “陛下……知道吗?”

  “知道,在来找你前,去问过了她。”

  奥尔心里浮现了一个词——完了!

  国王是很宠爱这个舅舅的,不会把他朝坑里推。这代表着至少她默许了诺布尔公爵向奥尔接近。

  公爵没注意到奥尔的异常,他还在说话:“其实我是想问问她,能不能干脆把你过继给我的。她拒绝了。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她当时的表情,我敢肯定,她是在考虑着给你更高的爵位,或许是一个亲……”

  有人敲响了车门。

  奥尔打开车门,亚伦站在外头,脸色有些难看:“先生,我们在前头抓到了一群人,带头的是威特利伯爵,是坎菲尔特斯亲王家的。”

  坎菲尔特斯亲王是个封号,他原名路易·威特利,是现任威特利伯爵普艾特·威特利的弟弟。还没成为前夫的前夫,让自己的亲哥哥来找奥尔的麻烦了。

  “给我拿捆绳子来。”奥尔说着就要下车,公爵拉住了他:“你只是想吓唬他一下,对吧?”

  奥尔对公爵笑了笑:“她要的是一头猛犬。”

  国王从来都没对奥尔下达过“点到为止”的命令,即使奥尔对诺顿的感情不深,可在事关禁药的问题上,既然抓住机会开始了,奥尔就不能有任何的软弱。

  奥尔一下车就拿到了绳子,他没想到的是,公爵竟然也跟着下来了:“我支持你。”他明显很紧张。

  “……回车上吧,会把您吓着的。”他对亚伦示意,亚伦立刻“客气”但又坚定地,把公爵朝车上推。

  “等、等等!我——”他被推上去了,奥尔甚至还听见了他敲车门的声音,那用的力气对于一个贵族来说绝对不小,但警车对他来说,还是过分坚固了。

  走了十几米,奥尔就看见了同样迎面走来的威特利伯爵,奥尔没从他身上闻长期瘾君子的腐臭味,他也没有药效过程中的反应——瞳仁缩小,呼吸急促,脸上发红,并伴有强烈的幻觉。有些人四肢绵软无力,另外一些人会产生强烈的暴力倾向。

  不过,他的长相让奥尔感觉到了几分眼熟,他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在某次国王召见的时候,曾经和对方同处一室,或擦身而过。

  他的手里抱着个盒子,里边是一袋袋的小纸袋,他一手托着盒子,一手从盒子里拿出小纸袋,并微笑着将它们递给任何他眼前的人:“要买吗?5艾柯,很便宜哟。”他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奥尔的面前,甚至将小袋子递给了奥尔,“要买吗?5艾柯,很便宜哟。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或者我也可以免费赠送?毕竟,上次在剑鱼俱乐部,可是多谢您的款待。”

  这位伯爵是真的肆无忌惮。

  剑鱼俱乐部……那个专供贵族的高档J院里,当时被捕的贵族,都在缴纳罚款之后被放走了,细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

  奥尔直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范伦萨快速地夺走了那个盒子,他另外一只手的小袋子也被一位血族的警官夺走。范伦萨闻了闻盒子,血族打开小袋子沾了一点粉末尝了尝,他们俩都对着奥尔点了点头。

  威特利伯爵保持着笑容:“都是真的,我就是卖了天使药了,你们要拿我怎么样?我……咯!”绳套已经绕上了他的脖子,威特利伯爵被勒得说不出话来,可他依然得意地笑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吓唬我,我等着看你玩不下去时的难看脸色。

  绳子被甩上了路灯,人被吊起来了,奥尔将绳子固定好:“继续执行命令!”他甚至没多看一眼威特利伯爵,就朝着他自己的马车走去了。

  这时候威特利伯爵才真正地感觉到了恐惧,他的双腿乱踹双手紧紧地抓住脖颈上的绳子,嘴巴大张着想呼喊什么,可现在的他已经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当奥尔的马车再经过这个路灯时,他已经彻底不动了——威特利伯爵不是个傻瓜,但他显然错误估计了奥尔的攻击性,他不认为奥尔会对他怎么样,所以才如此地肆无忌惮。

  诺布尔公爵好奇地打开了窗户朝外看,结果被吊着的尸体吓得就是一哆嗦,没想到随着马车的前进,下一根路灯上竟然还挂着个贵族,而且这个贵族还是活蹦乱跳的。

  “!”诺布尔公爵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缩了回来。

  “我、我的胆子没这么小,真的,只是……”

  “只是你认识他们。”

  “对!”公爵立刻点头,当他看向奥尔想感谢他的理解时,却发现奥尔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怪到他不敢说话。

  “别害怕,我知道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奥尔继续安慰他——不轮到自己头上,永远为所欲为。

  奥尔温和的语气让公爵以为自己想多了:“你把他杀了,接下来会有很大的麻烦。”

  “我倒觉得这是杀掉他的最好的机会。”

  “嗯?”诺布尔公爵疑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指向奥尔,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冷静了下来,“你比你的哥哥和姐姐们都更像你们的母亲,她也是一旦抓到机会,就会毫不客气地杀掉敌人。”

  诺布尔公爵欣慰地笑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在你们需要的事后,给你们支持罢了。”

  “……”随便他的误会吧。

  本来就是个药贩子,他还在剑鱼俱乐部里出现的,当时无奈放过他,奥尔怎么可能让他再溜一次?

  不过,奥尔还是让众人的行动放慢,并且撤掉了梧桐区几处路口的戒严。果然,二十分钟后,大量被遮住家徽,拉紧了窗户的马车从一些建筑物里飞速驶离,奥尔没让人去跟踪他们,任由这些人各自回家。

  奥尔也是不甘心的,但……终究不能彻底闹崩。人员转移才刚刚开始,他还需要仰仗诺顿,把太多的贵族惹毛了,他们来找事,那也是真的很麻烦。

  接下来,警察们就可以按部就班了。

  当奥尔离开时,同样带着警局的人手来配合行动的梧桐区局长克拉罗斯,才敢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虽然他和奥尔的关系,比奥尔和倒霉蛋艾萨克的关系亲密得多,但是,他不认为奥尔要动手杀他的时候,会为那点感情而有所犹豫。

  回到警局的奥尔,拿到了亲王的回信,可还没等他把信打开,禁卫军就来接他了。老熟人艾尔迪看他的表情简直像是个毛头小子看着热恋情人,其他禁卫军也把开心写满了脸。当到达宫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奥尔总觉得仆人们看着他的表情也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殷勤。当奥尔到达小客厅时,国王和莫萨娜都在这儿等着他。

  国王看见他立刻对他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用手推了一把莫萨娜,示意她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去,又对着奥尔招手:“来,坐到我身边来,奥尔。”

  莫萨娜在让位的时候,同样对奥尔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亲近笑容,完全看不到任何芥蒂,可正因为是太恰到好处了,才让奥尔越发感觉头皮发麻。

  奥尔刚在国王身边坐下,就被国王拉住了手:“跟我讲讲你在白袜区的事情吧,尤其是那个杀人夫妻的事,报纸上只说到你把他们都带走了,我可是太想知道后续了。”

  国王问什么,奥尔当然只能配合地答什么,他不止讲了后续,他还把前情也跟着讲了:“那案子的夫妻姓迪克,丈夫丁森·迪克的家中是经营殡葬馆的,但他是小儿子,在父母去世后,他就被哥哥从家里赶了出来,在街头游荡以出卖身体为生。

  后来他和干着同样营生的坎迪相遇,并组建了家庭,因为他们俩的相貌都很端正,所以收入还不错,很快就在白袜租下了连带着阁楼的三楼。

  可随着坎迪的怀孕,就只剩下丁森一个人继续赚钱了,他自己说,因为……常客太多,他无法应付了……”

  刚开始还很通顺的奥尔,现在说得磕磕巴巴。对正经人家的女性说这些事都算是耍流氓了,更何况现在这两位是诺顿帝国地位最高的两位女性。

  但国王只是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用小扇子遮住脸的莫萨娜也双眼放光,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纯粹很感兴趣的样子。

  “咳!所以,丁森就去外头找了个J女。据他自己说,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再找一个女人入伙,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不但不答应,还大吼大叫,说他们绑架了她。所以丁森一个失手就将女人杀害了。

  但是,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二十多年前迪克夫妇的邻居,有些人还记得,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曾经雇用了一位保姆。那位保姆在他们家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就失踪了,她的父母还曾经来寻找过女儿……”

  奥尔忍不住叹气,当时的警察,不对,当时还没有警察。只有首都卫队,但他们只在繁华的街区巡逻,像是白袜区这种地方,根本见不着那些白马骑士的影子。对于当时的穷人来说,妙龄少女失踪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迪克夫妇一口咬定,他们没见过女受害人,那对老夫妇也只能离开,后来也就没有消息了。

  第二位受害人的出现,也正是在坎迪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发生的。但两次成功的谋杀,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两人走上了连环谋杀的道路。被他们杀害的也不只是拐骗来的女性,还有客人、邻居、房东,以及……他们意图逃走的二女儿。

  丁森靠着他在殡葬店里学到的手艺,会熬制一种便宜的药水代替防腐用的甲醛,他们会将药液适当地加热,让受害人的尸体保持一定的体温。然后,让死者去接客。

  我们找到的只是比较完整的,并且对他们来说有纪念意义的尸体。在之后的调查中,我们还在他们的家中发现了一些人类的骸骨,另外,根据他们现在左右邻居的证词,这一家人十分的‘好心’,会偶尔赠送给邻居肉丸子和猪肉馅饼之类的,不过那些肉的味道都有些怪,带着浓重的草药味道,还有很多人都吃坏了肚子。

  在那附近生活的都是下层偏上的人,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但一顿肉食也是难得的美食。他们大概以为迪克夫妇是把坏掉的肉拿出来送人了。”

  莫萨娜用手按住了胸口:“我有点不舒服,母亲,奥尔,请允许我去透透风。”

  国王点了点头,莫萨娜离开了。国王点了点茶壶,非常自然地示意奥尔为她倒一杯奶茶。

  “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最终,奥尔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让你成为诺顿的摄政王。”

  “……”

  “啊,你不会是因为最近露出的情况而误会了吧?”国王笑了起来,“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让你在我死后依然留下来。”

  奥尔:“???”

  国王示意奥尔将空杯放回茶几:“波塞科尼是你最大的束缚,让你自愿留下来,我没必要用波塞科尼和你的狼人伴侣威胁你,我只需要让你知道,波塞科尼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而不是强大的敌人,这就够了。”

  “……”奥尔思索了两秒,“!!!”

  “啊,看来你明白了。”奥尔的表情取悦了国王,她笑得越发开心了。

  奥尔想在国王死后离开,假如他没有这个国王私生子的身份,和莫萨娜以及三个孩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想脱身简直再容易不过了,离开后无论谁上位,也都会与奥尔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有了私生子的身份,国王以雷霆之势把他的身份提上来,反对派都会乖乖闭嘴。等到国王去世,奥尔主动选择离开,反对派一样会很高兴。未来两个势力之间可能不会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但也会保持着明面上的友好。

  现在……奥尔即使说了他不争,以贵族的思考方式,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奥尔退让的结果,会使得在诺顿的产业全线崩溃。可未来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波塞科尼需要得到诺顿产业的输血。奥尔绝对不可能接受他只带着极少数的亲信,狼狈逃向波塞科尼的。而且即使他逃了,反对派也不一定能放过他。

  这就不是奥尔想不想争的问题了,而是他只剩下了争这一条路了。

  一旦他争,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了,他只能上,不能下。可是当他上去了,至少国王一死他就退,那是不可能了。因为在前期的争斗中,他和一部分人彻底撕破了脸,又必然获得了另外一部分人的帮助,两边都不能不管不顾。

  国王把奥尔的性格抓得死死的,用阳谋直接把他架在那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被架在烤架上被火烤的猪。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卡了毛球的猫。”国王摆出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对奥尔的形容比他自己更善良一点,“事实上,我挺好奇的。你在得到私生子的身份后,依然还想前往波塞科尼。你知道你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当波塞科尼的国父了吗?”

  “我知道,但我也没必要一定当国父。只要能在那儿实现我的理念就够了。实际上我才是奇怪的那一个,您已经看见了,我在鱼尾区所做的,您应该知道我的治国理念和您的完全不同,为什么,您还会那么坚定地,让我留下呢?”

  “……我现在相信,这些东西是你写的了。”国王从裙子里的暗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本本,放在了奥尔的掌心里。

  奥尔看了一眼——《君主立宪》,他的手抖了一下。

  “自从普士顿的安罗娜女王出现后,这个世界就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工业革命’安罗娜女王是这么称呼这种变化的来源的。她说,生产方式的改变,将会带来国家制度的改变。

  我觉得她一定还说了更多,但是可惜,那些都没能流传出来——是的,我坚定地认为她还说了更多,但正因为她说得太多了,即使她有着卓越的才干,普士顿王室以及教会都不能继续允许她活下去了。”

  国王叹息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会有变革,我能感受到不同生产方式带来的变化,商人们比世俗的地主拥有了更多的财富,于是开始渴望社会地位的改变。农民变成了工人,商人比地主还要吝啬与贪婪,工人们死得太快了,我很了解诺顿人口的缺口有多大。

  殖民地、人口、天灾……战争成为必然,靠吃豆子的士兵能打赢吗?虽然大家的士兵都在吃豆子,可他们至少还是大陆国家,人口减少后能老老实实耕种自己的土地。孤悬海外的诺顿一旦战败,无可避免地将会失去大量的殖民地。

  民众会造反。教会和西大陆的国家,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支持他们。教会更是一直渴望着回到曾经的‘光明时代’,西大陆的每个国家都会抓住任何机会干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