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斯卡是西大陆的内陆国家之一,国土面积曾经在大陆诸国中算是中间偏上,现在却和它的国力一样,都属于绝对的差生。它也曾经荣耀过,因为这倒霉国家的资源情况比诺顿这个岛国还贫瘠,所以,它比诺顿更早立足海外,可刚荣耀了十几年,就被同样看准形势的诺顿,两巴掌打趴下了。

  毕竟,诺顿一直是西大陆顶尖的海军强国。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里,脑壳有点铁,一个劲地想获得登陆点,进而在西大陆扩充领土,赛罗斯卡的成功是为诺顿带来了新的方向,诺顿的感谢就是让赛罗斯卡鼻青脸肿。

  不知道当年赛罗斯卡的统治者怎么想的,被痛殴一顿后,他们竟然就直接缩了,任由最富饶,地理位置最好的殖民地被诺顿一一“接管”。之后的殖民地后进国家,又把诺顿看不上的殖民地抢走了大半。

  现在的赛罗斯卡已经又是一个彻底的内陆国家了,而且赛罗斯卡的国策也早已经从当年的开放进取,变成了如今的极端封闭,它现在还是农奴制,不过它和教会国的关系,倒是很好。

  封闭的政策,不思进取的上层统治者,又缺少外部殖民地的输血,赛罗斯卡的国情已经糟糕到不能更糟糕了。

  在国家的世界里,赛罗斯卡这样的家伙,就算贫瘠,也逃不了被欺负。几十年来,它周边的国家的不断挤压赛罗斯卡,一点一点地侵占它的土地,还有小的领主贵族受不了国家糟糕的局势,直接带着土地和领民加入别国的。

  原本它的国土形状类似于一个菱形,到今天,它的国土就像是一个被啃得十分干净的苹果核了。

  这次掀起叛乱的,是国王的弟弟,尤吉斯亲王。

  最近两年岛国的诺顿持续干旱,西大陆整体范围内同样降水锐减,赛罗斯卡有超过七成的国土甚至已经五年没有一场降水了。这样的干旱就算上层人士是个傻子,也明白要出问题的。

  但他们却恰好遇到了一个赛罗斯卡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奢靡国王。

  他每天只是早饭,就要吃二十个水果馅饼,二十个牛内脏馅饼,二十个赛罗斯卡本地特色的奶酪面包,二十个菠萝面包等——赛罗斯卡的本地水果味道偏酸,所以国王不喜欢,他吃的水果都是特别进口的。赛罗斯卡多山地,本地很少有人大量养殖牛羊,牛的相关产品价格都比其他国家贵上两到三倍。作为一个没有殖民地、没有港口的内陆国家,菠萝比其他国家要贵上十倍。

  吃完早餐之后就是舞会,他会召集大量贵族与男女交际花,人数最多的一次舞会超过了五千人。

  赛罗斯卡的旧王宫是招待不下这么多人的,所以在刚即位的时候,他命令改建王宫周围的土地,换句话说是摧毁了大量民房,建立了壮观的王宫花园,以供自己享乐。

  就在去年,这位国王也都离开了本国,携带大量珍宝前往伊斯特王国“度假”。

  他挥霍了这么多年,珍宝哪来的?

  从殖民地来的……

  奥尔在阅读各国大量的情报时,得到了这么一条关于赛罗斯卡为什么当年战败就龟缩了的猜测——为了保护他们从殖民地掠夺而来的大量珍宝。

  头一批开荒的人,只要活下来,就能吃到最大的甜头。

  赛罗斯卡也同样,就在几乎独占殖民利润的那些年,他们通过贸易欺骗,与战争掠夺,从南大陆原住民那,获得了无数黄金、宝石,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古代遗物。

  于是从那之后赛罗斯卡连续几代国王,都是知名的守财奴,要不然国策也不会变得这么封闭。就是物极必反,几代守财奴后,赛罗斯卡迎来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这个猜测听起来很假,可联合现在的局势看,却觉得怎么看怎么真实。毕竟赛罗斯卡本来就是个穷国,没资源,没产业,它靠什么支持这个国王享乐挥霍了二十多年?结果还剩下了可以称之为大量的珍宝?

  而这场战争的爆发,也不算是在大家的意料之外,这确实是一个早该打起来的国家。

  现在诺顿的问题是,选择哪一边站位?选择好了后,是否要参战?参战的话,是支援物资还是直接派兵?不过这些就不是奥尔需要思考的事情了。

  这天奥尔正要下班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的办公室。

  对方肤色微深,又有些面生,他应该是从其他警局调换过来的人:“来问回归原警局的问题的?”奥尔放下正在签字的笔,看向对方。

  “不,局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一直留在鱼尾区。”

  奥尔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们的自己人是必须得调回来的,所以,除了那几个兄弟警局,其余包括白袜区警局在内,这些过来的人,都得送回去。

  除了有借有还之外,很多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坏习惯。

  有的人可以调整过来,那就算了,过去他们身处的大环境就是那样的,没办法苛责。但有的人不但自己不想调整,甚至还意图带坏其他人,这种老鼠屎就很讨厌了——因为是调换过来的人,现阶段还不能对他们做出惩处,于是只能把这些人留在警局里管内勤,简直是一群老爷。所有人都希望他们快滚。

  “实际上,局长先生,我今天发现有很多人不在局里了。”

  “哦。”

  “……”奥尔不主动朝下说,对方只能继续说,“我听说,他们……走了,去了南大陆。”

  “嗯。”

  “还、还会有第二批吗,局长先生?”

  对方终于把要问的问出来了:“看来你们很急啊,那就把剩余人员都叫到大厅里来,我们一块儿说吧。”

  “是的!局长先生!”他高高兴兴地走了。

  奥尔挑了挑眉,有人不想走,但被他硬塞上了船,有人想走,但是……

  警局里剩下的混血儿被快速叫了起来,他们大多兴高采烈,为即将前往南大陆的生活议论纷纷。

  虽然诺顿才是好地方,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对混血儿的排挤已经愈演愈烈,就算他们是警察也无法置身事外。他们毕竟依然是住在原来的地方的,过去的邻居,街边熟悉的小贩,上班路上的陌生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甚至那些过去对他们无比敬畏的出租马车车夫,会拒绝他们的乘坐,乃至于直接无视他们。

  而南大陆虽然听说是个蛮荒的所在,但他们过去了应该还是做警察吧?他们可是皇家警察,说不定直接做个分局的局长?好吧,这个想得太美好了,但至少能当个队长吧?

  反正是比在这的时候,好多了。

  他们一部分人议论的声音太大了,鱼尾区的警官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过去,让另外一部分混血儿警官不得不脸红着站在一边。

  “没办法,我们的福利太好了。”大麦克和身边人小声嘀咕。

  “他们大概以为先生很好说话。”铁拳菲斯,曾经大麦克的死对头,也是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耸着肩回答。

  “看笑话也能放松一下心情。”舒尔顿,大麦克另外一边的人,同样嘀咕着。

  所有人都来到了大厅,聚集在引导台周围,负责引导台的班迪尼克坐了下来,啃着燕麦饼看着他们。

  然后,奥尔下楼了,他原本想站在原地,但有个警官递给了他一把凳子,他就站了上去:“警局的大家,你们可能发现周围少了些人,他们确实离开了。我的伴侣,我的兄弟,我的朋友们,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我把他们送走了。

  我信任他们,他们也信任我。所以我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保护他们,给他们尽量好的生活。”

  那些剩下的混血儿们,有的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有的人还在一脸期待地傻笑。

  奥尔扫了他们一眼,对傻子,还是得明说。

  “不久前又有一位先生来问我:‘你为什么不把我也送走?’字词不同,但大概是差不多的意思。

  这位先生,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对你毫无信任,我为什么要为你付出?我是会给乞丐金钱,但那只是一两个艾柯而已。你显然没有意识到,你向我索要的东西,已经远超出了一两个艾柯的价值。

  如果是你,你会给一个陌生人付出那么多吗?

  哦,我另外要说的是,从明天开始,大家可以回原警局了。很感谢这段时间你们在鱼尾区警局的服务,希望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奥尔跳下了凳子,混血儿们有的一脸无所谓,有的面露不快,还有的人一脸看好戏地看向了那个刚刚兴高采烈地把他们召集起来,并且言之凿凿地宣称,他们也要被送走了的家伙。

  “他刚才可是很得意呢。”“还让我们都感谢他。”

  “贪婪的蠢货。”“让我们都一块儿跟着丢脸。”

  当然,也有一些混血儿很快就散开了,他们正专注于和在局里认识的朋友道别。虽然只是暂时借调,但鱼尾区日常的福利却是是比他们局里好得多,有加班工资,有食物丰富的警员餐厅,还有小零食,更不用说这里的工作环境了。

  真正的好人,是不想离开的。但真正的好人,也不会是贪婪的吸血虫。

  可鱼尾区警局的自己人,明明刚才他们聚集过来是为了看好戏的,可现在却都皱着眉,一脸担忧。

  奥尔很少这么不给人脸面,毕竟……鱼尾区这庞大区域内居住的市民,还有孤儿院里越来越多的孤儿,难道不是让他付出巨大代价的陌生人吗?

  “怎么样能让先生高兴一点?”“让局长回来?”

  “……”所有人都在叹气,那唯一的办法显然不可能。

  下班的奥尔去杂货店买了十根针,回到家后,他把针放好,打开了储藏室的门,从里边抱出了一个麻袋,这里边放着的是达利安的毛毛。

  作为一个大型毛茸茸,达利安每年春秋两季都要换毛,奥尔选择的这些都是达利安春天掉下来的——秋冬长出来的绒毛。

  虽然和奥丁的联系距离出乎意料地长,目前依然十分清晰。但是奥尔骗了达利安,在今天早晨让奥丁告诉达利安,他们的联系已经断掉了,因为他不能让达利安二十四小时都待在甲板上。

  可思念是恐怖的,他们明明也曾经分开几天各自办案,可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奥尔得干点什么和达利安有关的事情,好让自己分心,并在分心当中慢慢适应。

  所以,他要扎毛毡,目前的打算是不借助马赛克,亲手做的那种,虽然他是个新手,但他有的是时间,能摸索出来。

  四十分钟后,不,他不能。

  虽然过去的时间不长,但四十分钟,狼毛根本不毡化,他的收获只有一团被弄乱了的狼毛,还有两根折断了的针。如果不是他皮糙肉厚,那应该还能多收获满手的针孔。

  狼毛不行?可猫毛,狗毛都可以啊。

  当年很多杂七杂八视频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努力回想了半天,奥尔才想起来,貌似羊毛毡的戳针不是普通的针,是带着倒钩的。

  看来还得用马赛克,正当奥尔用马赛克组成戳针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奥尔愣了一会儿,因为这次没人提前通知他,客人是谁了。

  “先生!”外边的人叫了起来,是安卡,“有人来了!”

  “门没锁!”

  安卡快步走了进来,奥尔打了个响指:“已经隔音了。”

  “大概是亲王阁下。”达利安走了,轮到他们来作为奥尔的岗哨了。

  “啊……他也该来了。谢谢,安卡,就把门那么敞着吧。”

  安卡看了看那袋子狼毛,还有茶几上的断针:“先生,要我为您买几根羊毛毡的戳针吗?”

  “!”奥尔想起来了,这世上可是有毛毡,齐塔大公国的毛毡地毯就格外出名,除了毛毯之外还有毛毡鞋垫、毛毡马甲、毛毡玩偶之类毛毡制品,索德曼本地也有毛毡工厂。奥尔摸了摸脸,终于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露出了一点笑容,“谢谢,安卡,多买点。”

  “好的,先生。”安卡微笑着走了,离开时按照奥尔说的,让门留下了一条缝。奥尔闭着眼睛等人,也在回忆毛毡还得用什么工具。

  “你好,儿子。”

  奥尔睁开眼:“你……”他愣了一下,“你吃什么了,父亲?”

  亲王提着个箱子站在门口,略得意地笑着。

  他年轻了,虽说他本来就有一张娃娃脸,但之前还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岁月沉淀的痕迹的,尤其是法令纹与眼角的碎纹,但是现在,他和奥尔站在一块,让别人猜,假如是陌生人的话,一定会因为猜不出他们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而苦恼。

  亲王关上了门,他挥了挥手,屏蔽的魔法阵笼罩了这个房间——魔法阵和奥尔使用的略有差别,但强度不相上下。

  当走到奥尔身边时,他摘下了左手的手套。他的那只手,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手,反而更像是一件手状的水晶艺术品。亲王动了动手指,说:“我什么都没吃,我只是拥有了天蓝之歌,在用掉我差不多一半的鲜血之后。”亲王骄傲,但又心有余悸地说。

  “哼!假如是你的话,只要大概几十毫升就够了。”火鸟耿耿于怀地说着,毕竟是族中的至宝,他还是希望持有它的是奥尔。

  “不过,我虽然变年轻了,但寿命却缩短了。”亲王微笑着说,“因为我的魔力不足以匹配这样的珍宝,好了,别因此而自责,和它签约的过程中,我就意识到了,我能够停止,却选择了继续。在力量和生命之间,是我自己选择的力量。

  多十几年的寿命,或少十几年的寿命,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在剩下的时间里,以更强的力量,为血族做点什么,这才是我最大的渴望。”

  他温和地看着奥尔,看着他的继承人。

  奥尔总是告诉自己,这位亲王和那位国王,是很像的人,他们俩交换位置,会做出几乎相同的选择。他没办法把对方当成父亲来爱,却又不得不越来越佩服他。

  “您是为了我把加西亚送走才来的吗,父亲?”还是谈正事吧。

  “不全是,解放奴隶的三道命令接连下来,我就猜到你会做动作了,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干脆地把人送走。我很好奇,你用什么交换来一个总督的?”他很清楚,那不只是一个总督。

  “我向她证明,我能轻易地杀掉天使。”

  “啊?哈哈哈哈哈!”亲王乐不可支,“你这个玩笑可真好笑,哈哈哈哈哈!”他笑了半天,但奥尔一直一脸严肃。

  渐渐地,亲王闭上了嘴。他看着奥尔,突然兴奋地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接着他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我可以要一点你的种子吗,奥尔?”

  亲王冷静下来了,他也意识到了,对于一个种族的崛起,只有一个强者是没用的。甚至这件事一旦传开,反而还会带来危险。然而,两个奥尔,三个奥尔,四个奥尔,依然是太吸引人了。

  “……”奥尔斜眼看着他。

  看来从养殖场里获得的人工授精技术,血族现在已经彻底吸收了。

  “我又没让你亲自生孩子!”

  “父亲,我觉得与其要我的种子,不如您多用点您自己的种子,毕竟,我是您血脉的延续,我能不能再生出来一个强大血脉不清楚,你却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了。”奥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父子俩对视着,亲王的眼神有着瞬间的躲闪。虽然只有半秒不到,但奥尔确定他没看错。能让这个老狐狸,都心虚的事情……

  “你已经做了?!”

  亲王耸耸肩:“魔女那边几次索要你的种子,你又不给,所以我就把我的种子送过去了。现在,你已经有很多弟弟或妹妹诞生了吧?”

  “继续努力,父亲,这样挺好的。”在短暂的无法言语之后,奥尔确实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目前的时代,生出来的孩子,基本上只能凭借长相区分,而亲王家族的基因,看他们兄弟姐妹的脸就知道,显然还是很强大的。

  亲王翻了个白眼:“咳!我们说回正题,亲爱的儿子,目前你把自己卖得不错,国王已经付出了丰厚的订金,但你要小心,别彻底把自己卖掉了。”

  “我大概更多是会被国王用来暗杀,毕竟,现阶段,我的能力一旦暴露,就毫无价值了。父亲,你有更多的西大陆情报吗?”

  在西大陆乱起来之前,奥尔的能力一旦暴露,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有,这也是今天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不过资料很多,你可以接下来慢慢看。”亲王拍了拍他放在地上的箱子,“现在的问题是,西大陆那边答应给你的狼人和血族被送过来了,你要去接一下吗?”

  “现在?”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飞利浦王国的满布利特港登船了,我们可以乘着夜色上船,和他们见一面,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在凌晨和他们一块儿到达索帕港。”

  满布利特港到索帕港,只需要八个小时左右的船程,这还是木船,假如是钢铁巨轮,那么五个小时就够了。最近来到索德曼参与博览会的游客增多,其中大多数人就是通过这条航线过来的。

  这是一条从各方面来说,都极其安全的航线。

  而亲王说的,显然不是他们坐个小船去迎接,而是飞过去。

  “我要和国王说一声。”

  “你有时候可真是太守规矩了,我的儿子。”亲王虽然这么调侃着,但他没阻止。

  一只脖子上挂着个警徽的乌鸦落在了王宫正门的门廊前边,在这儿的仆人刚要去驱赶,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是他今天刚刚被安排了的命令。他走出去,无言地抬起胳膊,乌鸦立刻从地上飞起来,站在了他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