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您,您也看过那些了,那么现在的您难道已经将血族的利益放在一边了吗?”

  “……”亲王歪头看了看奥尔,他的肢体动作终于没那么霸气了,他收敛了起来,坐姿重新变得惬意了。

  达利安瞬间消失,再回来时,端着咖啡和司康面包——司康面包上涂抹了厚厚的炼乳。

  “你该做个哲人,奥尔,你的思想真神奇。”

  “不是我的思想。”奥尔苦笑着摇头,“虽然我也提供了一点点建议吧。但那些东西不是我这样年龄的孩子可以理解,并总结出来的,真正的作者是住在我脑海里的祖先。”

  红龙和火鸟:=。=算了,习惯了,对对对,就是我们,快把锅拿来吧。

  这两位已经一脸淡定地咸鱼躺了。

  而奥尔,很显然,他已经是一位说谎大师了。

  亲王点了点头,很快相信了奥尔的话,因为这也正是他所想的,他不认为中学肄业的奥尔,能写出那样的东西,那本小册子里的每一个单词,都是可怕的。

  沉默地吃完了一个司康饼后,亲王说:“你的两本小册子,很像是两本医书,不过病人不是活着的生命,而是国家与民族,我们先将诊断放出去,再放治疗方法吧。就从……飞利浦、匈塞、普士顿,和伊斯特开始。”

  “我对这些并不了解,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我的安排要基于你的学说,你来把这四个国家的情况,写得更详细一些吧。是详细,而非复杂,就按照小册子原先的文风走。写完了,就塞进信箱吧。我需要时间沉淀,短时间内,不想再见到你。”

  亲王都已经走进了他的马车,奥尔和达利安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就这么走了,他又下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超级大的箱子:“这是给你准备的,是四个国家的近代史书籍,我想它们对你有用。”他将箱子交了过去,“有些东西确实是来自祖先,但有些东西,比如看事情的角度与方法,很显然来自你个人。

  你有独特的视角,所以,你才会成为出色的侦探。未来,我相信你也会做到更多。”

  奥尔:“谢谢夸奖,父亲。”

  _(:з」∠)_总觉得亲王的意思是,不想当哲学家的警官不是好的种族领袖?不能说逻辑通顺,只能说毫无联系。

  “我来整理这些书,你继续去睡觉吧。”达利安接过箱子,摸摸奥尔的头,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梳头,现在茂密的亚麻色头发,充满了凌乱美。

  奥尔却按住了达利安的手:“要和我一块儿吗?”他暗示地瞟了一眼楼上。

  “不。”达利安却少有地拒绝了,“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快乐,但是现在,我很确定睡眠比我,更让你快乐。当你睡足了,明天,我们再来快乐。”

  注视着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奥尔的脸越来越热,睡眠是什么?达利安才是最美的!可是达利安确定了( ╥ω╥),最后奥尔只能乖乖滚去楼上睡觉了。结果,他刚闭眼两分钟,意识就彻底一片黑暗了。

  “奥尔,奥尔?醒醒,醒醒。”

  温柔的叫醒声,让奥尔睁开了眼睛。

  奥尔有点呆地看着达利安,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难道刚刚亲王来了是他做的一场匪夷所思的梦?随着大脑恢复运转,奥尔还是发现了不同,卧室的窗帘虽然拉着,但窗帘底端的缝隙还是露出了金黄色的阳光,现在至少是中午了。

  “本来不想叫你的,但是我们那边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菲比尔侦探事务所的诺顿帝国负责人,康斯德·法利埃。”

  “呃……这个菲比尔侦探事务所和康斯德·法利埃,很出名吗?诺顿帝国的负责人……还有跨国的侦探事务所?”

  达利安看着奥尔,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亲爱的,谁都没发现,原来到了现在,你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外行啊!”

  奥尔:“???”

  达利安说的外行,就是“探案、保卫”等类似工作中的外行,因为只要是在相关领域讨生活的人,就没人不知道菲比尔侦探事务所,而这家侦探事务所的历史,比任何一个国家的警察还要更长久,它已经存在了至少两百年了。

  不过最早的时候,它不叫菲比尔侦探事务所,而是被称为菲比尔骑士团。别误会,这个骑士团不效忠于任何国家或个人,他们其实是个占山为王、拦路抢劫的正经强盗团。

  但因为这支强盗团从出名开始,头领就都是一些比较讲道义的猛人。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其他强盗团与受害人,都认可菲尔比骑士团做中间人了。

  ——当匪徒绑架了某个人,或者偷盗抢劫了一件贵重物品,要向家属或原物持有人索要赎金时,他们就需要一个中间人了。视肉票或物品的贵重程度,中间人的身份也高低不等,但一般都是懂行的圈内人。

  中间人当然也不是白干的,他们会从两边都获得一些利益,这是被双方都认可的。好的中间人甚至可以帮助受害者讨价还价,以相对少的损失把他们的家人或宝物带回来。糟糕的中间人就很可怕了,只是人财两失还是轻的,有些情况下甚至直到交易结束,受害者还不知道匪徒到底是谁。

  总之,因为他们的办事“公正”,□□与民众都开始称呼他们为菲比尔骑士团,它也就改名了。因为做中间人赚得更多,也更稳定,后来菲比尔骑士团干脆从荒山野岭搬进了城市里,几乎专干这一行了。

  到了近代,也就是安罗娜女王时代,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菲比尔骑士团在经过他们那一代领导者的研究后,进行了进一步的改制,直接在西大陆的几乎所有国家都登记注册了。

  目前,他们的买卖涉猎了武装押运、悬赏缉凶、保镖护卫等。当然,起家之本的中间人行业也没丢,他们依然为黑白两道提供中间人服务。

  在西大陆上,部分治安比较夜不闭户,因为闭了没用的城市,甚至发展成了犯人直接把抢劫与偷盗来的所有物品(包括活人)扔给菲比尔侦探所,半个小时后失主前来拿钱把家具和老婆孩子带走,没钱就写欠条,再过半个小时后,当地警察过来,从侦探所拿走一笔抽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已经是熟能生巧了。

  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奥尔,听着达利安的讲述动作僵住了,嘴巴也微微张开。

  达利安托起他的下巴,让奥尔合上嘴:“菲比尔侦探所有五万核心雇员,其余在菲比尔登记挂靠的‘私家侦探’保守估计至少近百万。索德曼的治安还算不错,菲比尔在索德曼从没有胆子那么丧心病狂,但也是个可怕的势力。”

  所以,他才把奥尔叫了起来。换成来的人是钱德勒,达利安都会让他等着。

  “那他来找我干什么?”奥尔觉得,这个菲比尔侦探所,虽然名为侦探所,实际上已经有了魔幻小说里佣兵工会和小偷工会结合体的感觉。

  “虽然他什么都没对我说,但他的态度不错,还带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我闻到了久远的鲜血气味。我猜测,他是来找你办案的。”

  “……”一个在黑暗世界里,不是国王,也是宰相的家伙,跑来找他办案?虽然奥尔觉得这结论有些神奇,但达利安说的,奥尔就相信。

  所以,奥尔在见到这位康斯德·法利埃之前,想的就是该怎么拒绝对方。用指甲盖想,也知道对方带来的绝不是一个轻松案件,现在事情已经够多了的奥尔,不想找麻烦。

  奥尔很确定,要拒绝!

  四十分钟后,奥尔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辆马车上。安卡坐在他身边,康斯德则坐在奥尔对面,正在从他的那个大箱子里朝外掏案卷。

  为什么奥尔答应了?因为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给了奥尔半条街,假如案子破了,那么整整一条街都是奥尔的。虽然那条街处于黑区,但恰好是黑区与鱼尾区交界地区,有了那些地契,奥尔就能直接把建在那的工坊赶走——那些混蛋现在还在抓人。

  康斯德秉持着□□上的作风,直接把地契拍到了桌上,奥尔当时就很有骨气地说:“没查出来也要给我一半。”

  康斯德点头:“当然,我知道您的规矩。”

  他是会离开索德曼的,但他现在还在这,那有些很多事,他就没办法放手。

  达利安没跟来,临走的时候他对奥尔说:“我随时待命。”

  就那么确定事情会闹大吗?!

  奥尔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案卷开始查看,事实上,奥尔不认为他能破案,因为这也是一件陈年的悬案,只是没那位匈塞大使家的案子那么“陈”,这案子发生在八年前,当时闹得不小,甚至奥尔还能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一点点印象。

  因为案子发生在中等偏上的居民区,且死者是母女三人,母亲和十二岁的大女儿在被杀前都遭受了残忍的侵害,六岁的小女儿被活活勒死。这三位母女的丈夫,是一位海军的少尉军官。这位少尉在两个月后回到岸上才知道了这件惨案,听说当时就昏厥了过去——他刚刚进行的是一次短途的航行训练,出发前,妻子刚刚告诉了他,可能第三次怀孕的消息。

  中产家庭的母女、幼儿、军人丈夫,所有这些加起来,让这件案子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上保持了至少半年的热度,但最后以未能找到任何嫌疑人而告终。

  死者名叫南希·威尔逊,案卷中特别标出她婚前姓法利埃,和这位大金主康斯德一个姓。

  “她是您的……”

  “我的妹妹。”康斯德一脸苦涩,“她爱上了乔治·威尔逊,为了那个男人脱离了家庭,就落下了这么一个下场。事发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以为是哪个混蛋在复仇。这是坏规矩的,因为南希已经很明确地脱离家族了,她是个圈外人了,更不用说她的孩子!复仇不该找她们。

  我们找了三年,最后确定,这事儿不是我们家任何一个圈里的敌人干的,这就是一场该死的……犯罪。”

  犯罪这个词从康斯德这样的嘴里说出来,顿时就有种黑色喜剧的感觉,可是想想这场犯罪幕后的情况,没人笑得出来。

  至于警察那边为什么没能找到犯人?在索德曼当了四年警察的奥尔,已经十分明白,没必要去问了。

  案卷保存得还是很完整的,康斯德甚至带来了被害三人当时身上的全套衣物。

  南希穿着一件当时应该是米黄色的长袖长裙,和一双平底软鞋。以南希的社会地位,即使是在家里,丈夫不在,她也应该穿高跟鞋,裙子里边该有束胸衣和丝袜——虽然没有法律的规定,但这是一种公序良俗。

  “威尔逊夫人的内衣与丝袜呢?”奥尔问。

  康斯德尴尬地怔了一下:“我很确定,这些就是她当时身上穿的全部了。”

  奥尔点了点头,康斯德对妹妹的关心是真诚的,但作为一个男人,总会有很多事情想不到。

  长裙上奥尔找到了飞溅血迹,滴落血迹,浸染开的,以及被手指抹开的血迹。衣领与肩膀上的血迹状态,说明南希的面部遭受了严重的殴打,严重到鲜血喷溅。她在暴力对待后,很显然是流产了,下方的裙子几乎被血浸透。

  衣襟被扯烂了,可还是能看出凶手给了她两刀,不是心脏,而是肺部。所以,衣服上有一点点泡沫干掉的血迹,那是她在窒息中艰难挣扎留下的。

  奥尔把这件衣服整理好,放进证物盒子里。

  威尔逊夫人的大女儿叫瑞贝卡,她遇害时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背带裙,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色袜子,还有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血迹让衣裙显得肮脏,时间让布料失去了亮丽,但依然能看出当年这是一个被母亲打扮得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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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衬衫的白袖子上能看出捆绑留下的血痕,蓝裙子和白袜子上也都是血……她还太年幼了,而对她做出这些的是个残暴的畜生。女孩的致命伤在背后,白衬衫的两个洞,同样是在肺部。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其中一只白袜子,上面被烧了一个黑乎乎的洞。

  奥尔把这个袜子拿到眼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瑞贝卡的衣服放好了。

  最后是席丽尔,这个小姑娘穿着和姐姐几乎一样的衣服,只是她的裙子是红色的,小皮鞋则是蓝色的,短袜上没有蕾丝花边只有粉色的蝴蝶结。

  把她的小鞋子托在手里,奥尔叹了一声。她的袖子上同样有着被捆绑后流血的血印,凶手的动作十分粗鲁,席丽尔的胳膊被绳子勒出了血,但她的衣服里还多了一块布条。

  “这是塞在她嘴里的。”康斯德解释着。

  而奥尔发现,这应该是被撕扯下来的一条桌布。除此之外,女孩的衣服没有被撕扯破碎的痕迹,只在她胸腹的位置有一些血迹,很可能是凶手在行凶的时候,用膝盖死死抵着她的腹部。

  “南希和瑞贝卡没有被堵住嘴?”

  “是的,她们没有。”

  奥尔将席丽尔的衣服也收好了,开始看那些文件。

  八年前,诺顿帝国的警察刚建立还没到十年,虽然大多数的构架与规范都能从大陆那边借鉴过来,但菲比尔侦探所的存在,就能说明大陆那边的警察同行们干得也不怎么样。

  南希母女三人被害的案子在当年闹得虽然大,可威尔逊先生毕竟只是个小军官。而有能力的法利埃家族又直接把这件事定义为了仇杀,案发之初很显然他们根本没怎么在意官方的调查。

  所以,虽然死者衣物保存得还算完整,但八年前的验尸报告与现场记录,都是乱糟糟的,越看,奥尔的眉皱得越紧。

  直到马车停下,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皇后区雷斯索特大道,这里是皇后区的最边缘,但这里毕竟是皇后区,没有太过混乱糟糕的街区,这里住的大多是小有资产和地位的中产阶级——这里的布局很像奥尔在蓝星见过的米国社区,每家都有自己的草坪和小楼。

  奥尔下车时,有一位身穿深蓝色海军军装的少校军官已经等在那了,他留着这年代很多男士都留的两撇胡,身材健壮修长,年纪应该在三十岁上下,英俊,又因为紧皱的双眉,更显得成熟稳重。

  看见奥尔后,他立刻对他敬了个礼:“您好,蒙代尔警官。我是乔治·威尔逊,南希的丈夫。您好,法利埃先生。我知道您不希望在这看见我,但是……我想多少能帮得上一点忙。”

  八年,在海军里从少尉到少校,这位先生看来也有着不俗的出身。

  本来脸色就不好看的康斯德,在见到他的瞬间,脸色更是瞬间暗了两个色号。

  “我看见了狗屋,那是最近新添置的吗?”奥尔问。

  “不,不是最近新添置的,这栋房子自从……就一直空着,我住在军官宿舍里。我们原来养了一条狗,它叫豆豆。八年前,豆豆生了一场病去世了。我本来想让南希再养一条狗的,可是她说那样豆豆看见会伤心的,要等几年之后,等豆豆在天堂有了新家再说。”

  乔治闭上了嘴,他面无表情,但谁都知道,他在为当年发生的一切而后悔,假如养了一条狗,是不是当年事情发生时,至少狗叫声会引来邻居的注意,甚至歹徒看到了狗后,或许就会放弃那场犯罪。

  康斯德原本已经张开了嘴巴,从他刚刚凶恶的眼神看,毫无疑问他是想赶走乔治的,但是现在,在悲哀地叹息一声后,他选择了闭上嘴。

  奥尔走到了篱笆门口,站在那,向两边看了看:“这里的居民,家里都有仆人吗?”

  “这里的居民,大多是几户共同雇佣几位仆人,因为这儿的房租比较高。”

  “那马车呢?”

  “没有属于自己的马车,但是一般每家都有固定合作的车夫。”

  奥尔点点头,这是常见的情况,他推开了半人高的篱笆门,因为长期无人居住,篱笆门的门轴发出难听的声音,院子里的草已经没过了脚踝,已经看不见当年从篱笆门到正门之间的小路,房子的所有窗户都破了(这大概不只是因为时间的问题,房子大概也有了个鬼屋的名声),屋顶上还有个不小的乌鸦窝,奥丁的族鸟们站在屋檐上,对着奥尔探头探脑。

  奥尔一握门把手,锈蚀的滞涩感立刻传了回来,于是,奥尔把门把手整个拧了下来,他走进屋,发现这扇大门不止把手是锁,室内这一侧还有一把推拉锁和一把挂链锁。

  “您回来的时候,门锁都是好的吗?”奥尔问乔治。

  “是的,门锁是好的。他们说要么对方很可能是打开了厨房的窗户爬进来的,要么他是一个技术高超的贼。我每次离开前都会为房子做一次检修,确定所有的锁都是好用的。”

  这确实,奥尔在蓝星看过一位警察叔叔的科普视频,他也建议使用“老式门锁”,那种最简单的锁,反而比新式的锁更安全。从目前的这些情况看,乔治是个负责的丈夫,他虽然因为军人的身份无法陪伴在妻子身边,但已经尽他所能地保护妻子了。

  “你们在外边待着,我自己进来看就好。”奥尔抬手示意,众人都很听话地站在了门口。

  房子的布局很简单,一楼进门是门厅,右侧是厨房和餐厅,餐厅的对面是书房,书房旁是厕所,楼梯下面有一间小储藏室。

  根据案卷,南希是在厨房的餐桌上被发现的,现在这张桌子依然歪斜地摆在那,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奥尔直接在桌面上抹了一把,白手套瞬间变黑,也露出了桌面下的斑驳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