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用诺顿帝国贵族谱系启蒙的人,我很确定这一点。”葛雷帕挺胸抬头,“作为一个新手警察,查案我确实是菜鸟。但作为一个老手……相对你们来说的老手贵族,了解索德曼的贵族是我们贵族最基本的要求。

  呃,那些太过边角的家伙除外。或许,这家伙是某个老家伙的私生子?一个妄称阁下的家伙?不对……他能接触到机械造物或者异族……emmm……”

  这家伙自己把自己说得越来越不自信了,毕竟贵族这个阶层,表面上要遵守各种各样的规矩礼仪,可实际上,他们是最不守规矩,没有道德的一群人。

  “别着急,葛雷帕。”奥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史莫因家的其他人呢,我们应该可以找到这个卡尼迪斯阁下的。”

  稍后,警官们带回了更多的线索。不过这些线索都趋于零散,并不能确定是否与史莫因家有关。

  像是去年有一阵,有很多外人住进了史莫因家。这个街区里,也有其他女性消失了踪影。还有一家曾经发生过火灾,但有人说,这家被抬出来的尸体里,少了一具,但因为尸体全都面目全非,到底少了谁,也没人清楚。

  这片看似岁月静好的街区,实际上也是暗藏阴暗。

  安排了约德尼去整理线索,他们到时间回去史莫因家了。

  这次,一进门奥尔就让人把老史莫因带出去了。

  “别说!什么都别说!说了我们只剩下死路一条!”老史莫因一路嚎叫着,他是对着儿子沃特,但也是对着这房子里的,特别是楼上的妻子和孩子吧?

  沃特嘴巴里塞的布条被放了下来,因为被塞的时间太长,所以他的嘴巴甚至都合不拢了,口水朝外滴答着的他瞪视着奥尔,滑稽,却又充满了保持缄默的决心。

  “你确实很英俊,而且年轻,皮肤细嫩,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对你这样油滑的小毛头没有兴趣,但牢里的其他男人会对你很有兴趣的。

  我并不否认你父亲说的话是对的,假如你说出真相,你们背后的那位大人就算必死,也会拉着你们全家人一起陪葬,死咬住不说,说不定那个人反而会拉你们一把,或者说,拉他一把——我不认为你这样的人,能在重刑犯的监牢里活过一周。

  实际上,假如我们动一动手脚,可能你连两天都活不过去。你是个风流的小家伙,对吧?那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都是什么。”

  “……”沃特的嘴巴合上了,他咽了一口唾沫。

  随着奥尔平静的语气,沃特的神色也几经变换,从坚定到厌恶,再到怀疑,最终,定格在了恐慌。

  “我仁慈一点,多给你一个选择机会,你想一个对三个,对四个,还是……对五个?”

  “!”沃特打了个激灵,他哆嗦着,失禁了。

  奥尔皱眉,他的反应,不太对。

  “我……我说……别、别把我送进重、重刑犯监狱,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他颤抖着嘴唇,泪水流淌得近乎歇斯底里。

  “格劳丽亚小姐死亡的全部真相。”

  “她……我……她不是……父亲送去的第一份礼物。”沃特吸了吸鼻子,看向了梅苏利特先生,“我很抱歉,梅苏利特先生,非常地抱歉。”

  梅苏利特先生向后退了两步,让自己彻底被黑暗包裹住。奥尔答应让他一路跟着,因为在这个特殊的宗教区域需要一个自己人,但梅苏利特先生也承诺过,他不会介入案件的调查中,他遵守承诺。

  “两年前……父亲说是他在出售一条古董项链时,认识了这位阁下,对方接受了父亲的邀请,与我们全家共进晚餐。”沃特又打了个激灵,“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

  ——原来是凯伊斯,那位潘森先生听到的卡尼迪斯,很可能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听错了。

  奥尔参与了博览会广场的建设,和很多贵族打过交道,但还真没听说过这位凯伊斯侯爵,他的爵位也不低了。

  但在沃特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葛雷帕像是一个被突然松开的弹簧那样,蹦跶了一下,看来他是知道的,那就可以稍后再问。

  沃特·史莫因在继续他的讲述。

  史莫因先生有一阵每天都要去拜访凯伊斯侯爵,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院子里的玫瑰花开得正旺盛,让崔西娅把她认识的女孩们都约到家里来玩,她们可以在院子里搭建一个玫瑰彩棚,在菜棚下野餐。

  守律教的教规里,女性应该谨慎小心,安于室内,游玩吵闹都属于不道德的。但史莫因先生是家里的大家长,他提出要求,没人敢反对。

  崔西娅当然也很高兴这么干,认为这是父亲对她的宠爱。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女孩们在下面玩耍的时候,凯伊斯侯爵就待在二楼,用一个小望远镜看着她们。

  他除了少女,也喜欢更年长的女性,这时候他就会在周六的晚上来到史莫因家做客,周日也就是礼拜日,他会和老史莫因乘坐同一辆马车,前往教堂。老史莫因的马车玻璃是这位侯爵带来的神奇玻璃,从里边能看到外边,外边却看不见里边。他就那样坐在马车里,观察那些前往教堂的女性们。

  “佩西·尼莫斯,是第一个被送走的人,是我父亲买来的,用20金徽,他们家也很规矩,没有到处乱说。艾达琳·昂赛科,父亲去试探过,那家人不卖。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们家着火了,全家都被烧死了。凯迪·劳瑞,劳瑞家二儿子的妻子,她本就有不好的名声,总是独自外出,父亲雇了人手去劫持她。

  但是,被乔迪·劳瑞看见了。他来找我,想入伙……父亲答应了。

  她们都是在格劳丽亚之前的,格劳丽亚的事情后,平静了一段时间,直到四个月前,那位阁下又开始要人了。

  贝蒂·拜索塞,父亲雇用了她来家里当女佣,给她下了药,故意让她的丈夫看见她和我的哥哥躺在床上。她被家族抛弃了,父亲很轻易地将她送走了。”

  沃特讽刺地笑了笑:“贝蒂确实出轨了,但她出轨的对象根本不是我哥哥,是我父亲。”

  他对于事情经过的讲述很有些古怪,显然跳过了某些细节,奥尔该追问的,但他实在是想要质问一下:“一位女性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和人发生关系,你管这叫做‘出轨’?”

  “这难道不是出轨吗?她和丈夫之外的男人发生了关系。”

  “你觉得我把你弄晕了塞进重刑犯囚室,算是你出轨了吗?”

  沃特顿时再次颤抖了起来,他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牙,几次张嘴想说话都因为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而放弃。

  “那叫强J,先生,毫无疑问是强J。”他停顿了一会儿,等着沃特冷静下来,“为什么只有格劳丽亚的遗体被遗弃?”

  “……”沃特看着奥尔,“因为……凯伊斯阁下会杀掉让他满、满意的人……”他又开始颤抖了,“让、让他们永远停、停留在让他最满意的那、那一刻……”

  他的舌头都咬出血了,奥尔看着沃特,半分钟后,奥尔问:“你刚才说‘他们’?你……是‘他们’之一吗?”

  沃特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他开始疯狂地挣扎,因为突然之间爆发的力量太大,椅子被他蹬翻了,“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还在尖叫,挣扎,当奥尔冲上去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接连咳嗽却吸不进一口空气,张大着嘴巴不过几秒就脸色发紫。

  奥尔拽断了他身上的绳子,让他侧躺着拍打背部,沃特渐渐缓了过来。

  在恢复清醒意识的瞬间,沃特就蜷缩成了一团,发出痛苦的呜咽。

  “稍后给他关个单间。”奥尔叹气,站了起来。受害人要翻倍了。

  他是被害人,但也是加害者,并且作为一个青少年,他的生命被父亲严格地控制着,他是可恨的,但也是无奈的。

  “雪莉,把史莫因夫人请下来。”还需要更多的人证,进一步证实一下,毕竟这案子涉及到了一位侯爵。

  “是的,先生。”

  史莫因夫人从楼上走下来时,奥尔还以为叫错了人——他要见的是老史莫因的夫人,而不是老史莫因的妈妈。

  外边那边热心邻居说老史莫因从外面找了一位妻子,奥尔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美貌的女性,眼前的这位从面部轮廓看,确实也是美貌的女性,但更确切地说,她是一位美貌的老太太。

  她的头发是彻底的灰白色,缺少生命的活力,脸上皱纹密布,双眼的瞳孔昏黄已经难以辨认她瞳孔的真实色彩。红肿的眼圈和眼睛里的血丝说明,她已经哭泣了一段时间。

  雪莉对着奥尔点了点头,示意这位确实是史莫因夫人,她没有弄错。

  史莫因夫人一下楼就看见了蜷缩在地板上的沃特——因为状况糟糕所以他还没被带走,但也只是看见,她没有走向沃特,反而很自然地走向了与沃特相反的方向。

  “您和史莫因先生有五个孩子,是吗?”

  “是的,警官先生。”奥尔一开口,史莫因夫人瞬间就将视线从儿子的身上挪开,仪态高雅却恭顺地站着。

  “您知道您的儿女们,现在的状况吗?”

  “是的,警官先生。”

  “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您的长子、三子与小女儿,都参与进了极其恶劣的案件中,另外两个孩子很可能也没有幸免,他们都将面临极其糟糕的处境。”

  史莫因夫人开始流泪,这种哭泣是静默的,没有任何一丝的声响,没有哽咽,没有呻吟。她只是面无表情地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潸潸而下,仿佛哭泣的并不是她,她只是打开了眼睛里的水龙头。

  “您想救他们吗?”

  “我不知道,警官先生。”

  “或者您想作为一个富有的寡妇,快活地度过下半生,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您,大部分史莫因家的财产,都将会在拍卖后,赔偿给受害人与受害人的家属。”

  “我不知道,警官先生。”

  “……那您知道,您有一个儿子被人强J,而您的丈夫和您的儿子们又去强J,或帮助另外一个人强J别人的儿女吗?”

  “我知道,警官先生。”

  奥尔也知道了,他没办法从这位夫人的身上知道些什么了,她已经被生活彻底地煎熬成一团灰烬了,或许还能够流泪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奇迹。

  “把雷克斯叫下来吧,他是我的第二个哥哥,他是我们兄弟里最倔强的那个。”沃特不再蜷缩着了,他在地板上坐着,脸色苍白,满脸是汗,“别逼迫我的母亲了,她已经疯了。父亲确实带着我去侯爵家‘做客’过,那场噩梦的起因是侯爵出于好玩的一次试探,他也没想到,我的父亲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这是侯爵亲口对我说的。

  他对我并不满意,他还是喜欢女人,但他作为一个贵族,必须履行自己的承诺,即使只是玩笑中的承诺。

  对不起,梅苏利特先生,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捂着脸,嚎啕大哭着。

  “……我怜悯你,沃特·史莫因。但是,我并不接受你的歉意,因为我的女儿死了,而你还活着。很抱歉,蒙代尔警官,我插嘴了。”

  奥尔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接下来,奥尔决定听从沃特的建议,先见见雷克斯·史莫因。当见到他的一瞬间,奥尔就明白,沃特说他是家里最倔强那个了——他本该和沃特长得很像,都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可他瞎了一只眼睛,鼻梁上有个可怕的疤痕,鼻头歪曲,下颌骨的位置也不对,右胳膊扭曲,一瘸一拐,他还有一对花椰菜耳朵。

  这个年轻人的残疾可不是天生的,他五官的情况都能上教科书了,这是标准的暴力伤害。尤其是那对花椰菜耳朵,奥尔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听起来有点萌,却是暴力导致的器官畸形病变,多见于拳击手与摔跤手。

  雷克斯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让他看起来比他的母亲与弟弟更像是一个疯子,他张口,嗓音嘶哑得如同一个老烟枪:“您要知道什么,蒙代尔警官?我全都会说的。他会被吊死吗?或者更好,是烧死!”

  他说的“他”,很可能是他们的父亲。

  “您知道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吗,能形容一下他的长相吗?”

  “他很高大,金发碧眼,方脸庞,看起来像是个眼神坚毅的好人,可他实际上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与下流坯!”

  最主要的嫌疑人确定。

  他们可以返回梧桐区警局了,当坐上车,也正是请葛雷帕讲讲这位凯伊斯侯爵的好时机。

  “他……呃……咳!那个……我只能说,建议您去找殿下。”葛雷帕是很喜欢讲讲贵族的二三事的,可这次他不止变得磕磕巴巴,并且磕巴了半天甚至也没说个究竟。

  奥尔看向艾尔迪:“这人是谁?比海军大臣更要紧的人物吗?”

  这位禁卫军应该对贵族也有些了解吧?即使不能像“拿贵族谱系启蒙”的正经贵族葛雷帕这样,但至少能知道侯爵级别的贵族是怎么回事吧?

  艾尔迪笑了:“葛雷帕子爵,您有些太紧张了。”他先安抚了葛雷帕,才对奥尔说,“巴特鲁斯·凯伊斯,原名巴特鲁斯·博尼。他曾经只是个小贵族的远亲,根本没有封号,在三十年前不知道被谁献给了国王陛下。

  别误会,他不是三十五岁,到今年,他应该是四十九岁了,只是他天生衰老得很慢。

  曾经陛下很宠爱他,所以后来弄了个贵族头衔给他,不过只是荣誉头衔,没封地,也无法传给子孙后代。

  但早在十几年前,陛下就已经让他离开宫廷了,并且没有给他任何的特权。您想逮捕,就尽可以逮捕他,先生。”

  “不,我不这么认为,艾尔迪先生。这位凯伊斯侯爵一直都是坎菲尔特斯亲王的好友,亲王举办的私人聚会上,总能看见他的身影。艾斯瓦尼亚公爵夫人、普鲁特恩伯爵、凯斯奥维公爵的聚会上,也少不了他。虽然这位侯爵远离了国王,也没有职务,但他依然是一位大人物。

  蒙代尔警官,我郑重建议您,先去询问王子殿下。”

  这几位奥尔都认识,艾斯瓦尼亚公爵夫人因为是女性所以没有实职,但她是国王的第一幕僚,又名“无冕的帝国首相”。普鲁特恩伯爵是帝国元帅,陆军大臣。凯斯奥维公爵是帝国商务大臣。

  但是,坎菲尔特斯亲王……这不是王夫吗?国王的合法丈夫和她的情人,关系良好?

  他不该大惊小怪,帝国的情况很显然是上行下效。

  葛雷帕的话让艾尔迪渐渐收回了刚才的轻松:“我为我的自大向您道歉,子爵阁下。先生,我收回刚才的建议,作为一个禁卫军,我所了解的情况太过片面,我也同意葛雷帕子爵的建议。”

  YUXIC

  “整理好证据,稍后我会带着证据,亲自拜访王子殿下。”

  不只是史莫因家众多人证的证词,当他们回到梧桐区警局,那里已经有更多的线索等着他们了——奥尔分发出去的那些案子,在经过大量的走访后,既指向了不同的方向,却又殊途同归。

  老史莫因相较于他的“同行”来说,还是小心谨慎的。在梧桐区的很多中下层街区里,竟然都会有那么一个“有着大靠山”的家族,绑架与拐骗年轻的女性。

  原本是没人想要开口的,但是这次大筛查,鱼尾区的部分警官也跟过去了。有人本着试一试的想法,对着那些沉默的市民说:“负责此案的是鱼尾区的蒙代尔警官,他是位一心想要抓到凶手的警官。”

  奥尔的名字,真的很好用。

  不是所有人在一开始都当面开口的,但有很多人做出了暗示,有人偷偷塞了纸条,有人把纸条绑在石头上从窗户扔了下去。果然这是梧桐区,和鱼尾区那样的底层街区不一样,会写字的人有不少。

  而顺着线索找到的那些家族,有的竟然猖狂到家里堂而皇之□□着女性。其中一个家族就是开J院的,可在几年前,他们还是正正经经做服装买卖的。

  “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克拉罗斯。”奥尔按着克拉罗斯说。

  “是的,您说得对。”

  这么严重的情况,当然有人报警,但是,这些消息完全石沉大海,但这也不是克拉罗斯的责任,毕竟他在三年前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副局长,能管的人,也只是当时他手底下的十个狼人而已。

  最近他虽然获得了梧桐区分局的控制权,但不完全,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又能合理合法地筛出去一片沙子了。

  奥尔带着大量的证据,在晚上八点时,敲响了威廉王子府邸的大门。

  他和钱德勒是朋友,却是第一次来拜访威廉的家。他也已经有一阵没见到威廉了。上一次见面,还是那个“火车站屠夫”的时候。

  奥尔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门口,作为一个普通的皇家警察督察,他可没资格走进去在客厅里等待王子的召见,而是要先在这里等候允许,然后……

  嗯?那是钱德勒和莫萨娜吗?(oω0)他们俩正在朝着门口狂奔?发生什么事了?

  奥尔转头看了一眼,跟他一块来的托马斯也是一脸茫然,周围的仆人也表现出慌乱。他们纯粹是朝着他来的?

  钱德勒跑得气喘,他看着奥尔,再看了看他背后的马车,略有些紧张地问:“奥尔,你不是又来送黄金了吧?”

  这对尊贵的夫妻显然被吓坏了,上次奥尔没来就送了五千磅黄金过来,这次他亲自过来,那是送来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