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禁卫军咬牙切齿的样子,他显然用尽了理智,才没扑上去暴揍乔伊德一顿。

  当该行动的人都开始行动,泽勒公爵走向了奥尔:“蒙代尔警官,我的女儿……”

  “很抱歉,目前还不能确定小姐的失踪是否与大使的死亡有关。这边的调查告一段落,我会与您一起前往您的庄园,”

  “谢谢。”公爵叹了一声,“我……我已经做好最糟糕的准备了,请您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公爵转身去拉住了儿子的手,父子俩站到了一边。

  所有人都有不好的预感了,毕竟……七天了。是距离发现大使遗体一共七天,距离他们离开泽勒公爵的庄园是八天。在今天之前,至少有一点希望,公爵小姐与丈夫约定,各自玩耍一周,毕竟他们恰好是提前一周回家的。可现在多出来了一天多,那么这个希望就可以破灭掉了。

  更糟糕的是,没有中间人来拜访。

  在最快速的通讯方式是电报的世界里,发生绑架后,绑架的双方会各找一位中间人,也可以称他们为代理人,他们会代表双方进行谈判,最后分别把赎金与肉票送回去。

  没有中间人,代表着没有绑架案。

  安卡让警鸦——当然不是奥丁小公主——回了一趟警局,调派了更多的人手出来。达利安收了消息后,亲自带领人手前往了一家名为紫猫的夜总会。

  “警官先生们!警官先生们!”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差不多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随着满屋子的尖叫,夜总会的老板匆忙跑了出来,“这太可怕了,警官先生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要找谁?我们会全力配合的!”

  这位老板,毫无疑问也是一位皮条客。他穿着紫色的外套,很新潮地在脸上抹着金粉,戴着一顶红发头套。

  达利安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你身上有风信子的味道。”

  这位老板竟然脸红了:“这……您喜欢吗?”

  “……”达利安其实很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这种味道来自国外,目前索德曼已知的,只有一家人使用这种香味。”

  “您是不是认错了?我们这家店是葛雷帕伯爵常来的店铺,他……嗷嗷啊!”

  达利安直接把他的胳膊扭在身后,铐上了手铐。

  又过了十分钟,有狼人警员发现了一处地窖,从里边解救出了十几位女性,她们大多是不愿为紫猫工作的少女,被关押在那糟糕的地牢里,可不代表只是把她们关押着,在这期间她们成为了这地方最便宜的商品。假如警察没来,她们的未来只有两条路,在地牢里被折磨至死,或同意在这地方“工作”。

  在把这些可怜的姑娘们朝外搀扶时,达利安叫住了其中一人。这娇小的姑娘一身是血,可她身上没有伤口,而且,她的身上也有极淡的风信子的香味。

  那几乎被血腥和恶臭遮掩住的味道,寻常的狼人都察觉不到,但瞒不了达利安的鼻子。

  “您因为杀害一位贵族被捕了,小姐。”达利安决定诈一诈她,“我们找到了那位仆人。”

  “是他!是他指使我那么干的!”这位女士立刻指向了紫猫的老板,“我所有偷盗的首饰,也都被他藏起来了!我能告诉你们,那些首饰藏在哪儿!”

  “你在胡言乱语!”

  达利安这一诈的方式十分粗糙,但他并不意外这位女士招认。

  看看她被带出来的地方就知道了,但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知道,这位女士已经入了行。她既然不是因为反抗才被关进去的,又是因为什么呢?

  达利安合理怀疑,紫猫老板动了杀心。可他显然又是一个吝啬的人,没有杀死她,而是把她关进了地牢,榨干她身上最后的价值。

  从她的立场看,警察说了她是罪犯,那她不是也得是了,更何况她真的是。与其她自己因为谋杀一位贵族死在绞刑架上,不如把紫猫拉着一块去死。

  半个小时后,达利安带着三名罪犯,以及满满一口袋的赃物,来到了大使的家中——那位女士、紫猫老板,还有一位车夫。

  早几分钟时,隔壁的离职佣人也被带到了。他收了200金徽,以保持沉默。

  “我、我以为他们只是盗窃。”佣人站在那,满脸惊恐,他是被从结婚典礼上抓来的,一身黑色的礼服,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白玫瑰。

  禁卫军摆了摆手,他们已经收到了达利安警鸦的传讯,知道罪犯已经被逮捕,这位佣人是否说谎已经没有了追究的价值。

  接着就是达利安进来了,他将那个麻袋放在了地上,对奥尔笑了笑:“埃博耐特大使坐着出租马车在一点半左右到达了紫猫夜总会,他在那开了个单间,喝酒、狂欢,一直玩到了晚上。

  但这有三种证词,女凶手说,大使在玩乐中泄露了他当时的情况,让紫猫老板知道,他是独自回来的,他家里现在什么人都没有,所以起了歹念。他把大使灌晕,众人乘坐着夜总会的马车,前往了大使的家中,在抢劫之后,杀害了大使。

  紫猫老板则说,大使在夜总会十分满意,他带着最中意的女人回了家。可在凌晨的时候,那位女士自己满身是血地回去了。她说大使的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到处都是金银与钱财,她只想用那些钱买到她自己的自由。但紫猫老板承认,他因为贪婪,当然是把全部都留下了。

  还有来自马车夫的证词,他是紫猫夜总会的车夫,也是打手之一。他说那天大使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紫猫夜总会,而他上次来,曾经雇佣了几个打手……”

  对于一二两种证词,众人虽然都认真地听着,但说实话,没人感到意外。

  虽然女凶手说的话很明显是假的——假如真凶是紫猫老板,那么大使大概率是失踪,大使家中丢失的物品也不会“只有”袋子里的那些。

  但无所谓,多死一个反而让索德曼在向匈塞递交文件的时候,更好看些。

  毕竟,对于一位大使来说……被夜总会老板见财起意,总归是比招J而被J女杀死,要好听些。

  可第三种证词,达利安卖了个关子,他的视线放在了泽勒公爵父子身上。虽然没见过这两位,但达利安能猜到他们是谁。

  泽勒公爵父子也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本来以为大使的案子已经和他们父子没关系了,没想到还有联系?

  “……他雇佣打手去杀死自己的妻子。”

  泽勒公爵父子的表情,从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瞬间变成了暴怒。

  “我要把那个渣滓撕碎!用他的老二塞进他自己的嘴里!把他的肋骨插进他的屁股里!”

  公爵再次爆了。

  要不然这位大使在那个半天和那个晚上如此地放浪形骸,他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不在场证明。

  “但是,他雇佣的两个杀手都没有回来,紫猫老板以为他们应该没成功,或发生了其它的什么意外。”

  喘着粗气的泽勒公爵:“请您一口气把该说的说完,达利安警官。”

  “我基本上已经说完了,杀手在行动前只拿到了2个金徽的订金,其余48个金徽都在紫猫老板那,必须确定成功,才能拿到,但他们一直没回来。”

  “公爵阁下,我们带您去庄园吧。”奥尔说。

  “好的!当然!”公爵父子一起脱下了他们那累赘又华丽的长外套,迈开腿朝外冲去。奥尔和达利安也转身就走,达利安一边走一边对禁卫军说:“车夫我们带走,其他人在囚车上。”

  本来正犹豫要不要叫住他们的禁卫军,放松地点了点头。

  乔伊德追了上来:“公爵阁下,这件事是否可以交给总局?”

  “滚!”公爵根本没搭理他,还是子爵“大发善心”地给了他一个回答。

  所有人都上了一辆车,包括葛雷帕子爵,他是顶着公爵父子的眼神坐在车上的:“或许我能帮上忙呢,泽勒叔叔?”

  结果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一声嚎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和葛雷帕伯爵有交情!”

  葛雷帕子爵:“……”

  泽勒公爵父子→_→

  别人都是坑爹,葛雷帕子爵是被爹坑:“咳!我觉得我还是下……啊哦!”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葛雷帕子爵一屁股跌在了座位上,现在他想下也下不去了。他乖乖缩在角落,希望能够被忽略掉。

  奥尔掏出了他的记事本:“阁下,请帮我画一下从庄园到进城的路,那条路上有什么支路吗?”

  “好的,蒙代尔警官。”

  “您能确定,当时埃博耐特与公爵小姐,是一块离开的吗?”

  公爵父子很认真地回忆了几分钟,公爵先回答:“他当时并没有让管家为他再准备一辆马车。”

  泽勒子爵也摇头:“动用家里的马匹,管家不去询问父亲,也会来问我的,当时没有。”

  “在庄园期间,他与公爵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当发现那个小袋子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泽勒公爵说,“如果仔细说的话,他们确实有些问题,除了回卧室的时候,玛丽安几乎不和他在一块儿,我原本以为这是贵族夫妻的必经过程。”

  “在卧室里,他们也甚至没同房——朱迪告诉我的。”泽勒子爵对他的父亲说,“还有,玛丽安随身带着的红松鼠小宠物对他很排斥。”

  “哦,这个我也知道,那个小东西甚至几次咬坏了他的衣服,甚至把他最喜欢的帽子咬了一个洞。”泽勒公爵稍微露出了一点点笑意,可转瞬即逝,“如果它是一条猛犬就好了……”

  泽勒公爵紧皱着眉,泽勒子爵也哭丧着脸。

  三到五小时的路程,以索德曼近郊的庄园来说,不算远,这足以说明公爵的位高权重与富有。那条通向索德曼的路上,有数条支路,分别指向多个城镇。一路上奥尔和达利安带来的人手不断减少,他们被投入不同的路段,进行搜索。

  而奥丁在天上盘旋,只要有什么地方有发现,他们只需要点燃火把摇晃两圈就能够得到支援。

  当他们看见庄园的大门时,天几乎彻底黑了。

  公爵在车上闭上了双眼,并不开口。泽勒子爵却着急了:“既然已经到了庄园,那我们可以派出更多的人手配合搜索。”

  奥尔很不客气地回答:“子爵阁下,您召集来的人手,很可能反而会影响我们的人搜索。”

  泽勒子爵还想说什么,最后被他的父亲踩了一下脚。

  又过了十几分钟,奥尔突然说:“有发现了。”

  “哇!”奥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马车正朝着奥丁的方向前进。

  “两位……三位绅士,你们最好在车上等着。”当马车停下来,奥尔劝着三位贵族,“接下来我们将进入密林里,三位将会严重拖慢我们的速度。”

  泽勒子爵张了张嘴,可他的父亲已经提前开口了:“好的,警官们。我……只希望能让小玛丽安能够回归家族墓地,躺在祖先们的身边。”

  葛雷帕其实不想和公爵父子在一块儿的,他现在已经后悔一时冲动看热闹的行为了,但是,这时候如果他敢要求跟着奥尔,那等待着他的就会是对面父子的两双手套了,他会迎来久违的贵族荣誉决斗,并且毫无疑问会被直接打死,到时候他的亲生父亲甚至很可能会站在公爵父子的身后摇旗呐喊。

  QVQ热闹看不得啊……

  总之,葛雷帕只能继续缩在角落里,伪装自己是个吓傻了的鹌鹑。

  天色已经彻底阴暗下来了,密林中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达利安一下车就直接窜进了灌木中。即使没变身,但他就是狼,树林是他的主场。

  奥尔则找了个马车的视觉死角,一飞冲天,和鸦鸦公主奥丁肩并肩。

  ——坐了三位贵族的马车里,留下了五名警官作为守卫,他们正好有血族、有狼人,但也有人类,但他们都用同样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奥尔离开的方向。

  奥尔飞行的距离不算长,几乎是刚拉升,就要下降了。

  这里有一处湖水,狼人们在这湖边发现了车辙印。这地方很少有人来,又因为周围都算是人类的居住区,所以没有大量的成群动物来湖边饮水,所以即使过去了八天,竟然还有车辙印隐约地保留了下来。

  “马车应该是从那边过来的。”一位血族警官指着西南方,“那边的树木没有这么茂密,可以勉强过来。”

  他刚说完,就有狼人警官从湖里冒了头:“是大使的马车,车上有匈塞王室的徽章!拉车的三匹马也都在下面,但是没找到人的尸体。”报告完后,狼人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真是畜生,那三匹马甚至不是被打死的,它们是被淹死的。”

  从这位狼人出水的状况就能知道,这个湖的深度是断崖式递增的,而不是平缓倾斜式的。杀手很可能让马车后退,拉车的马眼睛都是被遮挡住的,只能看见前方的一小块地面,马车先是掉进湖里,接着车厢开始疯狂进水,当马儿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被马车坠着疯狂下沉了。

  达利安也冲出了树林,他只比长了翅膀的奥尔慢了几分钟。

  “这里有发现!”又有人发现了,是一只女士高跟鞋,众人冲了过去,发现的警官将鞋子交给了奥尔。

  奥尔摆弄了两下,虽然它满是泥泞,但从皮革与鞋尖上镶嵌的宝石看,显然它价值不菲。而且……奥尔从鞋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救命,我是泽勒公爵的女儿,玛丽安·泽勒!”

  字是用眉笔写的,笔迹很混乱,写得极其简洁,并且其实从信里这位女士已经控告了她的危险来自于谁,毕竟她甚至没用夫姓。不过这张纸的材质很粗糙,奥尔想起了马厩中,那位马夫使用的笔记本。

  达利安想接过这只鞋子,但奥尔把鞋子挪开了:“已经八天了,周围的气味已经都散了,没必要闻鞋子。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找吧。”

  瞬间,警官们再次散进了树林里,奥尔皱着眉,不确定他的“马赛克雷达”是不是能在树林里使用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抓住了。

  奥尔:“(°ω°)?”

  “你……生气了吗?”

  奥尔:“(oω0)啊???”

  “我把工作交给了托马斯,擅作主张找了一个借口来见你……”

  奥尔:“(⊙Д⊙)!”

  奥尔惊讶地转头,看向了达利安,达利安也看向了他,琥珀色的双眼湿漉漉的,他此时的表情,就像是被主人踢了一脚,却反而认为自己做错了的大狗,想寻求主人的原谅。

  看见他这个样子,奥尔顿时也觉得自己像是被打了一拳——达利安在和他相处的时候,需要这么的小心翼翼吗?

  奥尔的伤痛也在灰色的眼睛里流露了出来,正在为自己的错误做解释的达利安立刻闭上了嘴,他的脸色瞬间变白,深切的悔恨取代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意识到自己误解奥尔了,而这种误解,毫无疑问是一种伤害,一种对他们感情的侮辱。

  奥尔抓住了达利安的手:“我们……”

  “先生!又有新发现了!”

  奥尔握紧了达利安的手:“我们一会再说!”他们俩一块快速奔向了呼喊的方向。

  在那他们发现了另外一只鞋,鞋子里同样塞了一张纸条。达利安甩了甩被奥尔拉着的手,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他很快发现了包裹着石头压在地上的手帕,系在草根上的蕾丝花边。

  这些东西很明显并不是无意中遗落的,而是被人特意留下的线索,就像是童话里孩子们洒在地上的面包屑。

  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大树洞里,有人类短暂休息的痕迹。

  树洞旁的书皮被剥下了一些,写着:爸爸,救救我。小玛丽安。

  “爸爸”这个单词甚至还是简笔,那支眉笔就落在一旁的草丛里,已经只剩下无法使用的极短的一截了。

  接着,他们发现了血迹,以及在树上发现了弹孔。血迹的量还不足以致命,另外从血迹喷洒在植物上的位置看,受伤的位置是在腿上。

  “这个位置……只有几百米就能看见镇子了。”通过奥丁的眼睛,奥尔能知道周围的地形,他看着血迹,皱了皱眉。

  他们搜索的进度极快,但因为是开挂的异族,尤其达利安的鼻子,绝对属于神仙挂,能捕捉到任何细微的气息。如果是靠人类自己,他们只是一路从道路那边来到这,显然已经坚持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假如没有皇家警察法医“保护大使颜面”的操作,官方应该是能发现她是失踪,而不是畏罪潜逃的。

  “这位公爵小姐和车夫艰难地周旋了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但最终依然没能逃过一劫吗?”一位血族忍不住发出喟叹。

  “不,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蹲在地上检查子弹的奥尔站了起来,“所有弹孔都在偏下的位置,歹徒没想要她的命。继续搜!”

  奥尔摸着下巴,歹徒看来想要更多的钱,或者他们是看上了公爵小姐的美貌,无论如何,他们应该没在第一时间杀害公爵小姐——当然只是推测,也有可能稍后就会发现公爵小姐的遗体。

  他们最后只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一片稍大的血迹,还发现了一枚带血的指甲,但这就是全部了。甚至,带血的指甲还是个好消息。

  “……这证明,公爵小姐在被带走的时候,是活着的。他们是抓走她的。”奥尔将两封信与那片指甲递给了泽勒公爵父子。

  泽勒公爵哭了:“哦,光明啊,我的小玛丽安……她怎么能承受这个?她怎么能……”

  “我在回来的路上思考过是否要将这些告诉您,因为让您产生了希望,对我们接下来的调查与我个人来说,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