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睿:“发生了什么?”
宋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他看着王有睿,眼睛有泪花闪烁,“每次回家,我妈都会在我面前念叨,说我小时候不想上学,就死活不念了,导致现在没学历、没能力,不能像周围谁谁谁一样赚大钱给她花。”
“但是……”宋始双手捂住自己的头。
“我不知道……我明明学习很好,我怎么会不想上学呢?”
“我真的很喜欢上学的!”
他双手捂住脸,修长的手指覆盖住整张脸,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的肩头可以猜想的到,他正在哭泣。
王有睿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只能扯出几张纸递给他,然后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宋始接过纸巾,随便擦了擦眼睛,但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都止不住。泪水滴到他面前的杯子里,溅起几朵小小的浪花,宋始看到了,也不在意,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小时候就觉得我妈不爱我,长大了有一次回家,才从邻居那里知道真正的原因。因为我长得很像奶奶,我妈连带着对我也讨厌。”
“小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跟妈妈不亲近,有时候我想让她抱,她也会默默推开我做自己的事。我一直以为母子之间就是应该这样相处的。”
“直到我上了学,见到了别人的妈妈都是怎么亲近他们的……直到我有了弟弟。”
宋始继续说:“弟弟出生后,我能感觉到我妈特别开心,每次看到她无微不至地呵护弟弟,我真的……很羡慕。”
“我以为是因为我不够乖巧听话的原因,我开始主动帮妈妈做家务,零花钱也不怎么要,但是没有用!”
“都没有用!”
“无论我做什么,她依然不喜欢我。”
“从我上初中开始,家里经济压力更大了,因为弟弟也要开始花钱了。我妈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家里没钱,还是不要上学了。”
“可我想上学啊!我就没有理睬她,只当她是在跟我抱怨,我当没听到就好了。”
“后来她反复劝我不要读书了,还在每次我跟她伸手要生活费的时候,对我冷嘲热讽,说我花钱多,还不如出去打工补贴家用。”
“我真的受不了!”
“你知不知道,伸手要钱的日子不好过啊!”
“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父母。”
王有睿:“你妈逼你辍学,你爸就不管吗?”
宋始:“我爸年轻时候是个妈宝男,听我奶奶的话苛待我妈,导致我妈很不喜欢我奶奶,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年纪大了,我奶奶没了,他又变成妻宝男,我妈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王有睿:“那后来呢,你真的辍学了?”
“还能怎么办,我真的很想赚钱,我不想再看别人的眼色生活了。我初二就辍学了,然后离开家开始到处打工,因为当时年纪小,连身份证都没有,我只能跟着表姐在地下小工厂干流水线,和别人一起租300块钱一个月的漏水房子,还被人骗过不少钱。”
“我干过很多工作,但是并没有攒下钱。唉,因为我突然发现,满足空虚的自己很难,满足自己的胃还是很容易的。于是我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但我吃不了那么多,所以我又不停地吐。”
王有睿:“那你的胃现在还好吗?”
宋始苦笑:“不怎么好,就那样吧,我有时候也会控制自己。”
“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妈好像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件事,她每次念叨我一事无成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我是因为她才退学的,她只觉得是我自己不争气。”
“后来,她又在我弟弟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我弟弟从小零花钱就比我多,他学习不好,我妈就给他找人帮忙补课,没考上高中可以读中专,想要苹果手机立马就给买,各种贵的球鞋想要就有。不过……我弟弟初中就开始谈恋爱,对象一个接一个的换,学习上也是学渣一个,估计我妈现在是终于认清了他可能真的考不上大学了,这个孩子也彻底是指望不上了。”宋始恨恨地说道。
他睁着泪汪汪的双眼,问王有睿:“为什么都是一个妈生的,偏偏我就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呢?”
王有睿无法解答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无条件地爱自己的子女的。
泪水已经布满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可怜极了,王有睿用手指仔仔细细将他脸上的泪水擦掉。
他呆坐着不动,问道:“大律师,你呢?你这么优秀,是不是过得很快乐?”
“快乐吗?”王有睿苦笑,喝了一大口酒,回答道,“一点也不快乐。”
宋始惊讶问道:“原来大律师也不快乐吗?”
他又哭了起来,“这世界上不快乐的人太多了,怎么办?”
王有睿伸手揽住他:“没关系,那我们就自己爱自己。”
但是宋始已经喝得太多了,并没有被王有睿的话安慰到,他晕乎乎地趴在王有睿身上哼唧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止住眼泪,累的睡着了。
王有睿将宋始扶到床上,替他把外套、鞋子都给脱了,只留下秋衣秋裤,用湿热的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和手,又给他盖上被子,才起身将吃剩下的东西收拾好,自己洗了个澡睡下了。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宋始的眼泪,仍然会觉得心里钝钝的痛。
这么好的宋始,怎么就没人珍惜他呢?
一大早,宋始从王有睿怀里醒来。
他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以及好奇自己为什么睡在一个男人怀里。
定定地看了王有睿几眼,他才终于想起来昨晚的事。
宋始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啊,好丢脸啊!”
他居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还把自己的老底都揭没了。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两个人会是这么亲密度的姿势啊!
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姿势真的很亲密之后,宋始连忙移开自己,不过因为动作太大,还是将王有睿吵醒了。王有睿迷迷糊糊,还在睡梦之中,只觉得怀里有东西要跑,于是紧紧抱住了,把脑袋挨到宋始脖子里蹭了蹭,猛吸了一大口。
然后,王有睿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平时他床上的老虎玩偶,触感不对,味道也不对。
他猛地睁开眼,跟宋始对视上。
王有睿:“嗨!”
宋始“噗嗤”笑出声来,他本来以为只有自己觉得尴尬,看到王有睿跟他一样尴尬,那他反而不尴尬了。
毕竟——大家一起丢人,那就不丢人了。
反而很自豪。
王有睿却是一愣,他这才发现宋始戴着牙套,可能由于宋始是属于那种……嗯……说话不露牙齿的类型,现在仔细一看,他每颗牙齿都比正常人小一些,看着很精致小巧,所以即使一起吃饭、喝酒,王有睿都没注意到。
直到今天宋始露牙笑,他才发现。
怪不得……
怪不得宋始半夜睡醒坚持要刷牙……
宋始翻身躺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随意问道:“昨天我是不是喝醉了?”
王有睿轻笑:“可不是?半夜又吵又闹的,一会要喝水,一会觉得热踢被子,一会又觉得冷要盖被子。看我的熊猫眼。”
王有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熊猫眼,他也只是顺着宋始的话随口一说,没想到宋始真的撑起身来,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才肯定地说道:“没有熊猫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王有睿:“谢谢,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的两个眼睛都肿了,一会用冰块敷一敷。”
宋始有点不好意思,趴在枕头上不动弹了,过了一会才从枕头里传出来闷闷的一声:“嗯。”
好可爱。
王有睿又想抱他了。
回想刚刚两人抱在一起的触感,真的和想象中一样,软软的,肉肉的,手感超级棒。
宋始:“你今天上班吗?”
王有睿:“今天周六,我不上,我做五休二,你呢?”
宋始:“我们按照排班来的,今天和明天我都不上。”他抱住被子打了个哈欠,大有再次入梦的势头。
王有睿盯着他的脸,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的好可爱!就连打个哈欠都这么可爱,谁懂啊!
看着宋始没睡醒的样子,王有睿被他传染,也有点困,于是二人短暂了醒了一会,又继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
不知道怎么睡的,二人又黏糊到了一起,被窝里热乎乎的,好舒服,大冬天的二人都不想出去,这么冷的天,起床是一种折磨。
王有睿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过了中午也没退房,干脆再续一晚上吧?”
宋始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江边,风景很不错,人不多,而且都是在附近住的人,晚上我们也去走走怎么样?”
王有睿:“行,起来先吃饭去。”
二人一整天没吃饭,都饿得不行,宋始提议:“附近有一家港式茶餐厅店,我工作的时候经常点他家外卖,我们去吃吧?可好吃了。”
王有睿纵容地笑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