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最近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
难得的休沐，宋潋月来到慈宁宫，表面上是向作为“母后”的董卿卿请安，实则是姐妹之间的小聚。
“连你都发现了？”宋潋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十九岁的脸庞依旧娇嫩如初，仿佛能掐出水一般，“可能是最近几日都睡得比较好的关系。”
董卿卿闻言笑了笑，“睡得好是好事，不仅可以养身子，还能养颜呢。”
看着如今的宋潋月似乎又和当初没什么区别，董卿卿也是长舒了口气。当沈凌琛的死讯传回盛京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怕宋潋月会受不了打击，第一时间赶去了朝霞宫。但已经晚了，她去的时候，女帝已经吐血晕了过去。
之后，女帝的身体一直很孱弱，精神也不好。董卿卿一开始还能劝慰她，但说了几句她发现宋潋月根本听不进去。
是啊，失去爱人的伤痛并非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够安慰的了的。
宋潋月配合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有些困了。”
董卿卿看了下外面的日头，“都已经午时了，要不留下来一起吃过午膳你再回去歇息？”
“算了吧，今日太热了，着实没什么胃口。”宋潋月起身，“我还是回朝霞宫吧。”
董卿卿没有多挽留宋潋月，也跟着起身，将她送出慈宁宫，福了福身道：“恭送陛下。”
沿着甬道，宋潋月一路走回了朝霞宫。她并不喜欢乘坐轿撵，所以在宫中几乎都是用走的，索性慈宁宫距离朝霞宫并不远。
见到宋潋月回来了，游鱼怕她伤暑，立刻端来一碗冰凉的酸梅汤。
宋潋月喝了几口只觉得浑身通畅，“还是姑姑做的酸梅汤最好喝，天一热就让人恨不得和喝上几碗。”
“喜欢喝你就多喝点，我做了好多呢。”
宋潋月点了点头将碗里剩下的喝光，“姑姑，你命人给慈宁宫还有坤宁宫那边都送一些过去吧。”
“是。”
“我有些累，想要歇息一会儿，午膳先不用准备。”
“是。”
游鱼将瓷碗交给身边的宫人，服侍着宋潋月换了衣服之后就退出暖阁。
宋潋月合上中衣躺到榻上，那副属于沈凌琛的战甲依然躺在榻里面靠墙的位置。
“阿零，今日休沐了。闲着无事，我去慈宁宫同卿卿聊天。她让我留下来一起用午膳，我拒绝了。感觉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两年的事情，就物是人非了。我记得皇祖母弥留之际我和阿姐几乎每天都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那时候你也在慈宁宫侍疾。我还记得那次那对兄妹要打我，是你救了我，当时我就觉得你如天神下凡一般。其实想想，你救我的次数何止那一次……”
宋潋月絮絮叨叨地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回忆，其实她并没觉得累，也没有困意，她只是想躺在榻上这样和沈凌琛聊聊天，哪怕那身战甲冰冷无比，无法回应她。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慢慢热了起来，宋潋月躺在战甲旁边却丝毫感觉不到热，这东西比放冰块舒服得多。
她摸着战甲手臂的位置，像是在抚摸沈凌琛的胳膊，呢喃着：“阿零，你是真的很恨我吧，不然为何一次都不曾入过我的梦。”
宋潋月犹记得自己曾对沈凌琛说过很多次：“阿零，你恨我吧。”可真当从她嘴里听到“恨”这个字眼，宋潋月发现自己很难接受。
她觉得自己不正常，明明是她想要的，却又从心底抗拒，为什么？
宋潋月没有答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直到她失去沈凌琛，直到她收到了阿姐的来信。
看过阿姐的信之后，宋潋月深思了一夜。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可笑。
期初，她是为了在宫中不被欺负，希望能够有个靠山保护自己和阿姐，她将目标锁定在了沈凌琛身上。
于是她实施了一系列的计划，装可怜、装柔弱、甚至说一些连她自己都会吐的甜言蜜语。好在沈凌琛很受用，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当中，以为她们真的两情相悦。
那时候宋潋月从未嘲笑过沈凌琛的深情，一面自责自己的过分举动，一面同情沈凌琛居然那么轻易地就相信自己。
直到现在宋潋月才发现，并不是沈凌琛傻，看不破她的虚情假意，而是她一直都在真情流露，只是不自知。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沈凌琛是利用、是依赖、是控制，其实最蠢的人是她，是她没发现信了美梦的人不仅仅是沈凌琛，还有她。
没错，她早已爱上沈凌琛，却没发现。
宋潋月认真地回忆了一遍，她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沈凌琛的。思来想去，大概在沈凌琛将她从失控的马背上救起的那一瞬间，她就爱上了这个人。若不然，为何前朝那么多文武大臣，她偏偏将心思放在了沈凌琛身上。
关于爱意，很多事情都能说明，但她从未去想过这些异常。
比如说：娜迦刚来到南国的时候，当她表现出对沈凌琛好看的时候，宋潋月的内心是不舒服的，她甚至知道她们一同出游之后差点没压抑住内心的怒火。
比如说：每次与沈凌琛分别，自己都万般不舍，而等到她回来，自己又觉得内心雀跃，那些缺失的地方都被填满了一般。
再比如说：阿姐离开之后，自己第一个想法便是若沈凌琛在就好了。哪怕不能阻止阿姐的离开，也可以陪在她身边，让她觉得安心。
最明显的便是自她登基以后的那段时间，她将沈凌琛囚禁在宫中，明知道她不喜欢那样，却还是偏执的那么做了，其实那便是她对沈凌琛的依赖。
因为爱她所以才会依赖，害怕她会在战场上受伤，害怕她会离开自己，所以宁可囚禁她于此。
“宋潋月，你成功了，我恨你。”
沈凌琛话再次在宋潋月耳边响起，还有她那毫无波澜的眼眸。
“阿零，别恨我，我已经知道错了。阿零，我爱你……”宋潋月紧紧地贴着战甲，幻想着那是沈凌琛在抱着她。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如果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她们之间或许不会变成这样，沈凌琛更不可能死。
若是一切能够重来，宋潋月希望能够回到沈凌琛从漠泽回来的那段时间，希望能够回到那日的街上，她当街拦马，将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送给沈凌琛。
那个荷包……
回忆到那个荷包，宋潋月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来，然后又迷茫地看向四周。她翻开沈凌琛曾经枕过的枕头，底下什么都没有。
随后，宋潋月翻身下床，找遍了所有她能够想到的地方。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了。
那个荷包不翼而飞了。
和沈凌琛在一起的这两年时间里，宋溏淉篜里潋月送过她两个荷包。
第一个是她说心悦沈凌琛的那个晚上，她将阿姐绣制的荷包说成是自己绣制的送给了沈凌琛。之后，沈凌琛用那荷包装着虎符送给她，最后兜兜转转，又将装有虎符的荷包还给了沈凌琛。
第二个便是沈凌琛从漠泽回来那日自己送的，那是她亲手绣制的荷包，是她绣制了好几个，最后选择其中最好的一个送给了她。
而现在，装有虎符的荷包在沈瑞希手中，而那个她亲手绣制的荷包不见了。
“姑姑！”宋潋月高声叫喊道。
游鱼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她唤自己，立刻推门而入，就见宋潋月穿着一袭雪白的中衣，赤着脚站在地上，头发凌乱，神色慌乱。
“你怎的不穿鞋子就下榻了。”虽然现在已经是夏季了，但女子体寒，宋潋月的身子又不是很好，游鱼很担心她会寒气入体，于是赶紧拿起地上的绣鞋让她穿上。
宋潋月此时哪里顾得上那些，急忙问道：“姑姑，你前几日收拾朝霞宫的时候，可有见过一个荷包？”
她仔细的跟游鱼描述了一下荷包的模样，还比划一下大小。
游鱼认真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未。”
“那其他宫人呢？”
“应该也是没有。若有人看见了，定会告诉我。”
宋潋月闻言忽的觉得头皮发麻，她曾问过楚童等人，除了沈凌琛的尸体，是否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楚童给她的回答是：“除了那把长qiang都带回来了。”
宋潋月清晰的记得沈凌琛的棺椁停放在安奉殿时，她曾趁无人之时打开了棺椁，将里面的战甲拿了出来，那个时候，棺椁里分明没有那个荷包。
怎么会这样？荷包去哪里了？
直到今日，宋潋月都不愿意面对沈凌琛的死亡，当她发现荷包不见时，她的第一想法便是或许她的阿零还活着。
比起沈凌琛因为恨她而将荷包烧掉，宋潋月更想相信是沈凌琛将它带走了，那样她才会对明天充满希望。
这种想法一旦在脑海中萌芽了，宋潋月才发现自沈凌琛“去世”之后很多细节都被她忽略掉了。
柳氏为何那么轻易让她开棺查验，有为何什么都没说就让她将棺椁带入宫中？
棺椁在安奉殿停放的那几日，沈家人只有白日里会来守灵。以她们对沈凌琛的重视，不可能不一直留人在宫中。
还有沈凌琛的棺椁下葬之后，那个叫做楚童的校尉就辞去了官职，如今
“姑姑！”宋潋月突然拉起游鱼的手，见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姑姑，你现在、立刻、马上命人去查沈家人，看看他们每日都在做什么，与什么人接触。还有，派人去寻找那个叫做楚童的人的行踪！”
游鱼虽不知宋潋月为何突然要查这些，但看她一脸急迫地模样，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办。”说罢，匆忙向外走去。
宋潋月紧咬着下唇，看向安置在床榻上的战甲，目光深邃且有暗波逐动。
阿零，你，真的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