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潋月火速赶到了静心殿,殿内除了娜迦以外所有在行宫的妃嫔都来了,大家皆是小声地哭哭啼啼,怕惹了圣安。
上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还是皇太后突然病倒的时候,宋潋月眉头微蹙。
看到魏效忠侯在一旁,她便走过去开口问道:“魏公公,父皇这几日不是一直好好地吗?怎么突然又病倒了?”
景昌帝的身体不好宋潋月是知道的,以前她以为景昌帝只是身子亏空所以一天不如一天,自和娜迦交底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其中便是她这位好姐姐的手笔。
自成为西贵妃之后,娜迦心里的恨意与日俱增。在安连国,有一种慢行毒药叫做鬼不觉。顾名思义,吃了这东西就可以让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中毒。
中了此毒,会让人的身子越来越虚空,就犹如纵/欲过度一般。除非是医术非常高超的神医,不然很难能够诊脉出来。
于是娜迦便让暗自让芳香联系自己在安连国的闺中密友,让密友为自己寻来这鬼不觉。
这位闺中密友名为陈舒妤,她的母亲是安连国的丞相,父亲则是安连国的大将军,可谓是文武世家。
鬼不觉如今很难寻得,但陈舒妤身份尊贵,人脉甚广,这事对于她来说费劲但不费心。
很快,陈舒妤便寻到了少量的鬼不觉,并将它装在不易察觉地进贡品中,送来了南国。
获得鬼不觉的娜迦便将它掺杂在她亲手熬制的那名为甜汤的涮锅水中,抽空便让景昌帝服下。
于是乎景昌帝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在加上隔三差五就会有一个大的冲击,景昌帝便会病上一回,然后太医诊脉只觉得他是纵/欲过度而导致的身子亏空。
这半年以来,景昌帝时不时就会吐血晕倒,而每一次晕倒都是阎王爷对他的召唤。
只是这段时间娜迦身子一直不好,景昌帝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喝过鬼不觉,这突然病倒,让宋潋月不解。
魏效忠也是满脸的急色,“这个奴婢也不知。”
魏效忠是景昌帝的贴身太监,他说不知,宋潋月是不信的。
故而她又问,“那父皇今日都见了什么人?”
魏效忠如实回答道:“圣人今日先是见了沈将军,之后又去梅芳园见了昭阳公主,回来之后便吐血晕了过去。”
见了沈凌琛和宋瑾安?
联想到刚才沈凌琛的异常,甚至连虎符都交给自己,宋潋月想着事情大概比自己设想的还要严重。
可是,他为什么在见过沈凌琛之后又去见了宋瑾安?
宋潋月心中疑惑,继续问魏效忠,“那圣人见过昭阳公主两个人说了什么?比如说解禁?”
“谈话的内容奴婢不知,圣人也并未说解禁之事。”
不是解禁吗?
看来晚上还是要好好问问沈凌琛。
晚上,宋潋月在赏月轩等到了子时也未能等到沈凌琛爬墙来找她,最后终是没抵得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之前景昌帝每次病倒都是作为西贵妃的娜迦侍疾,如今娜迦自己也还病着,主持大局的事情就落在身为东贵妃的董卿卿身上。
知道董卿卿定不愿意为景昌帝侍疾,宋潋月就让她传信给各院的妃嫔就说:圣人身子欠安,需静心养神。各位姐妹并无侍疾经验,恐惹圣人不悦。常鑫公主思虑周全,又有侍疾经验,故而自愿为圣人侍疾。
此次跟来除了严氏以外,都是这一两年刚入宫的,进宫时大部分都是心不甘情不愿,所以一听说不用她们侍疾,自是高兴得不得了。
而因为宋宥言的事情,严氏虽然还是谨嫔,但已经很少会出所住的小院的大门。每日便是烧香礼佛,抄经颂文。对于景昌帝,她大概也心存怨恨吧。
景昌帝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的脯时,看见他醒了,宋潋月立马让人端来熬好的汤药,然后服侍他喝下。
“朕昏迷了多久?”刚醒来时景昌帝的脑袋一片混乱,待喝过药才觉得清明许多。
宋潋月如实说道:“父皇您昏迷了有三日了。”
景昌帝叹了口气,看着宋潋月,语重心长道:“你和你母亲长得可真像。”
听到他突然提到自己的娘亲,宋潋月愣了一下,“嗯,游鱼姑姑也这样说。”
“想当年你母亲可是这行宫中一顶一的美人。”甚至比皇贵妃董氏还要美上几分,不然他也不会见色起意,趁着酒醉临幸了她。
宋潋月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
“咳咳咳——”景昌帝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着,宋潋月拿手帕帮他擦拭着嘴,却擦到了一片猩红。
看着那片猩红,景昌帝的心里沉重不已,再看向宋潋月时,目光倒是多了几分慈爱。
“终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三人。”
迟来的深情比狗贱,宋潋月知道此时景昌帝说的这几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但是她的内心毫无波澜,好似此时在她面前的并非她的生父。
这个人,是她的仇人。
还间接害死她娘亲,牺牲了她阿姐幸福的仇人。
“父皇,别想那么多了,现下您就好好养着身子。”宋潋月将手帕交给御前宫女,让宫女拿去烧了。
景昌帝微微点了点头,“贵妃娘娘身子如何了?”
“娘娘的身子好了许多,父皇不必挂心。”
“那你没事儿替朕多去贵妃那走动走动。”
“儿臣省的。”
次日,宋潋月起身梳洗后来到静心殿,却在殿内见到了这几日都没来找她的沈凌琛。
她用眼神示意沈凌琛,想问她这几日去哪里了。但沈凌琛却碍于景昌帝在这儿,并未抬眸与宋潋月对视。
景昌帝咳嗽了几声,待嗓子清丽了之后说道:“好了,沈爱卿,你且去吧。”
“是。”沈凌琛拱了拱手,准备离开时才抬眸看了宋潋月一眼。她冲宋潋月眨了眨眼睛,神色复杂,宋潋月没太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宋潋月都会来侍疾,但景昌帝的身子并未好转,反而越来越不济。除了咳血以外,还有大小便失禁的现象。
这一日,宋潋月如往常一般,可刚出了赏月轩就看到胡欣守在外面。
“胡侍卫?”宋潋月有些诧异,这几日她一直没看到沈凌琛,知道她大概在忙什么事情。
胡欣拱了拱手,“见过公主。”
宋潋月停下脚步,“胡侍卫是来找我的?”
“是也不是。”想起沈凌琛对自己的交代,胡欣如实说道:“卑职奉将军之名特来保护公主。”
“保护我?”
“是。”
宋潋月沉思了片刻,她并未问胡欣为何要保护自己,只说到:“那我现下要去静心殿,胡侍卫一同前去吧。”
“是。”
宋潋月来到静心殿时,景昌帝还未醒,但没多久,殿外便传出吵闹的声音,宋潋月心里一沉,之前那些不安的心情更加躁动。
她走出来查看情况,竟看到外面增添了不少把守的圣御军,董清明与韩禄也在其中。
宋潋月眉头紧蹙,“董左相、韩将军,这是作甚?”
董清明站在最前面,对上宋潋月却丝毫没有做礼的意思,“回公主,有刺客闯入行宫,刺伤了谨嫔娘娘。现下刺客尚未抓到,臣怕他会对圣人不利,故而与韩将军特来护驾。”
宋潋月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心里大惊失色。
但她依旧强装镇定,“护驾需要这等阵仗吗?再说了,这宫中有锦衣卫,应该还不需要二位大人来护驾。”
董清明笑了笑说道:“据臣调查,这个刺客便是锦衣卫中的一员,所以如今锦衣卫已被全部控制了起来。”
“没有锦衣卫,那还有沈将军。”宋潋月说着冲一旁的胡欣使了个眼色,“刚巧胡侍卫就在此,胡侍卫,麻烦你去将将军请来。”
“怕是请不来沈将军。”一直未开口的韩禄说道。
宋潋月看向韩禄,目光犹如寒冰利剑,“韩将军此话是何意?”
韩禄说道:“几日前沈将军就已经带人去迎接正往行宫赶来的大皇子,眼下估计刚刚与大皇子汇合。”
宋昱堇来了?还偏偏是这个时间点?宋潋月不相信这是巧合。
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些人,想趁着景昌帝还在行宫,与盛京那边联系甚少逼宫。
知道此时与他们纠缠并非良策,宋潋月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扫过,然后一甩衣袖,冷冰冰道:“那二位大人且在外面守着吧。”说罢,转而回到静心殿,胡欣紧跟其后寸步不离。
进到静心殿,宋潋月才发现自己的心脏狂跳不已,甚至能够听到那如敲鼓般的声音。
“公主,您还好吗?”胡欣关切地问道。
宋潋月咽了口唾沫,让自己镇定下来,“将军已经知道近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是吗?所以派你来保护我。”
“将军只知大皇子私下练兵,并在没有圣人的圣旨下私下带兵前来行宫。”胡欣只将自己知道的说给宋潋月听。
闻言,宋潋月想明白了最近的很多事情。同时,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她知道,在宋昱堇来之前,董清明和韩禄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现下,他们只是把守住静心殿,怕景昌帝离开。因为若是他们出兵,那便是造反,但如果是宋昱堇在的话,就可以说是景昌帝禅让。
只要宋昱堇来了,沈凌琛也会回来,即便她带来的兵没有圣御军和韩家军那么多,也足以可以抵抗得住了。
想到这里,宋潋月心中先是一松,而后又跟着一紧。这种事情,她想到了,宋昱堇自然也想到了。这么说来……
宋潋月猛地看向胡欣,惊慌失措道:“将军有危险是吗!”
胡欣低着头不敢于宋潋月对视,宋潋月的心犹如堕入冰窖。这才是她将胡欣派到自己身边的原因,因为她早预测到自己会有危险,所以把她最信任的人留给了自己。
胡欣拱了拱手,沉声道:“将军让我与您说:她已经将大部分的兵力留在行宫外,并且将那样东西交给你了,必要的时候还请公主沉着冷静,万事已自身安全为大。”
宋潋月明白沈凌琛的意思,她再说,如果真的发生宫变这样的事情,就让她不要管景昌帝,拿着虎符出宫,外面的沈将军自会保护她。
原来,她早已为自己设想好了后路。
作者有话说:
景昌帝:突然发现朕对不起的人还挺多的,对不起两个女儿,对不起她们的娘亲,对不起西贵妃对不起沈将军。
皇贵妃:?没有我?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