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国，六月开始便算入了夏，或许是季节过渡导致不舍，皇太后又病倒了。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念慈姑姑急忙请来了太医，太医诊脉之后，连连摇头，说是可能不太好。
皇太后出自武将沈家，但是未出阁时身子就孱弱，这才导致了她嫁给先皇多年也未能孕育个一儿半女的。
直到现在，皇太后上了岁数，这身子就更加不好了，到现在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大病。
皇太后病倒的消息传来时景昌帝正在朝堂上和大臣们协商今年去避暑行宫的事宜，这是宫内的传统，每年夏季炎热时皇帝都会迁去避暑行宫，一边办公，一边休养生息。
知道皇太后病倒之后，景昌帝立马宣布退朝。大臣们还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景昌帝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差人去将沈凌琛叫回来。索性沈凌琛还没走出多远，没多久就赶来景昌帝的身边。
“圣人。”
“慈宁宫传来消息，说母后病倒了，你随臣前去。”
一听到是皇太后病倒了，沈凌琛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是。”
二人到达慈宁宫的时候，太医们正在为皇太后诊脉。
景昌帝一脸的严峻，开口询问太医：“母后怎么样了？”
太医们纷纷跪在地上，暗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谁也不敢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此情形，景昌帝脸色一沉，厉声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墨迹什么！”
几个年轻的太医扛不住景昌帝的压力，开始瑟瑟发抖，最后一个年纪最大的太医开口说道：“回圣人，娘娘的病来势汹汹，这次怕是不太好。”
听到这里，沈凌琛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之前皇太后身子就不好，她原本以为是和之前差不多，现下看了太医们的神色才知道这次竟这么严重。
再看景昌帝，面色更加沉重了，语气也比刚才更加恶劣，“什么叫不太好！连皇太后的病都治不好，朕平时养你们这些个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全是废物！废物！”
兴许是听到了景昌帝的呵斥声，一直昏睡的皇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唤了一声儿：“皇儿。”
听到声音，景昌帝立马上前握住了皇太后的手，回应道：“母后。”
皇太后也想握住景昌帝的手，却没什么力气。
她柔声道：“皇儿切莫动怒，不要怪他们。哀家的身子自己最为清楚。这次，看来是真的要不行了。”
景昌帝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哽咽道：“不会的，母后，您不要说这种话。朕已经让太医们去开药了，您定能好起来。”
皇太后软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也做不到，她只能瘫在榻上，慈爱地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皇儿，你马上就要到不惑之年了，为人君主日后行事切莫随心所欲。做圣人，定要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皇太后的声音很轻，说话很是艰难。
若是平日里，景昌帝自是不爱听这些絮叨话的，但此时他倒是真有了为人子的态度。他虽不是皇太后亲生的，但自幼丧母，这位嫡母对他还算颇为照顾，所以自先帝驾崩，他登基以后，对沈氏也算尊敬。
景昌帝非常郑重地握紧了皇太后的手，“母后，儿臣晓得。”
皇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如今你有了自己的政绩，还有了皇子和公主，甚至连宁平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哀家也算是对得起先帝了。哀家活了这么大年纪，送走了先帝，也送走了自己亲人，哀家也算什么遗憾。只是不知，先帝如今还愿不愿意见到哀家了。”
这番类似于遗言的言论感染了景昌帝，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他继续劝慰道：“母后，您不要说这些。不管什么时候，父皇都是最敬爱您的。不管是为了您自己，还是为了南国，为了父皇和沈家，您定要好好休息，赶快好起来。”
景昌帝哽咽着，缓和了下情绪，又说：“过些时日，我们就要迁去避暑行宫了。您不是最喜欢那里的梨园吗？您说那是父皇送给您的生辰礼物。现下，梨园里的梨花开了满树，最是漂亮的时候。今年，朕打算再为您添上几棵长寿松。所以，母后您得好起来，我们一同前往行宫。”
不知是想起了梨园还是想起了先皇，皇太后的目光变得浑浊，却带着莹莹泪花，似向往又似怀念。
“好……”
片刻之后，皇太后渐渐又陷入了沉睡，甚至没顾得上和沈凌琛说一句话。
待皇太后睡下之后，景昌帝看向了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太医，这次他怕吵到皇太后休息，将声音压得低了又低，沉声道：“还等什么，赶紧给母后用药，不管是多么珍贵的药材，只要母后用得上，你们就赶紧给加进去。要是娘娘有个什么闪失，我定拿你们是问！”
几个太医连忙说道：“是。”然后，迅速退了下去。谁也不敢多留，深怕圣人一个不高兴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待他们都离开之后，景昌帝转向念慈姑姑，哑声询问道：“姑姑，昨日朕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母后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念慈姑姑的脸上满是慌乱，听到声音，还没回过身来。待看到景昌帝越来越黑的脸，她才意识到刚才圣人好像跟她说了什么，她稳住心神如实回答道：“太后娘娘昨日清晨起身的时候确实挺好的，但中午歇息起来之后就一直念叨着头晕。奴婢说去寻个太医看看，但娘娘不肯。娘娘说自己大概是没睡好，还是别麻烦太医来回跑一趟了。之后，娘娘又睡了下来，到了晚上，奴婢叫她起身，娘娘只说还觉得累，晚膳也没用，就一直睡到今儿。清晨，奴婢看娘娘脸色铁青，实在不太对，就赶忙叫来了太医。”
念慈姑姑自皇太后进宫以后就一直跟在皇太后身边，陪伴沈氏的时间比先帝还要长，二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关系可谓是仆是友。
说起皇太后这两天的情况，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说罢，她一下子跪在了景昌帝面前，“圣人，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昨日就不该听从娘娘的话，就应该早早地就把太医请过来诊脉。若不是奴婢耽搁了，娘娘也不会病的这么厉害，请圣人责罚！请圣人责罚！”
看着榻上虚弱的皇太后，又看了看满脸泪水的念慈姑姑，景昌帝心里烦躁，拜了拜手不经心道：“这事儿不能全怪姑姑，是母后太不把自个的身子当回事儿了。现下母后病着，朕定会让太医们用最好的药，这些时日就劳烦姑姑照顾了。还有，各宫的请安就先取消吧，让母后好好歇息。”
念慈姑姑满脸的愧疚，低着头说道：“是。”
景昌帝倒是也关心皇太后，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生母，所以待了一会儿，他也就起身要离开。
离开前，他让沈凌琛留下。沈凌琛送景昌帝往外走，主动请旨说想要留下来为皇太后侍疾。
这件事情她已经做过很多次，除了念慈姑姑，也就她和沈瑞希最得心应手。
知道祖孙二人感情深厚，景昌帝便说道：“朕准了，但沈爱卿不可误了营中之事。”让沈凌琛留下，也算是帮他尽尽孝心了。
沈凌琛恭敬道：“是，臣定当不辜负圣人厚望。”
景昌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走出了殿门。
沈凌琛转身回到榻前，此时念慈姑姑已经起来了，看着沈凌琛，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凌琛半跪下来，将皇太后的手放入锦被中，替她掖了掖被角，“姑姑不必着急，姑奶奶定会没事儿的。”
“希望如此。”念慈姑姑用丝帕擦了擦眼泪，始终觉得皇太后病的这么严重都是她的错。
皇太后此时发着高烧，沈凌琛便用凉水浸湿汗巾，然后为皇太后擦拭额头，动作轻柔，深怕打扰到皇太后。
她嘴上安慰着念慈姑姑，心里却也是忐忑不安。以往皇太后也会生病，她也前来侍疾过，但这是第一次让她觉得不安心。
同时，沈凌琛也在考虑，这件事情该不该同自己祖母说。祖母与皇太后为姑嫂关系，但更盛姐妹，只怕祖母知道了，会神伤吧。
这边景昌帝走出了慈宁宫主殿，就看到院子中各宫的妃嫔与皇子、公主都来了。
皇后姜氏站在最前面，看到景昌帝出来了，想要上前询问情况，但在看到景昌帝红着的眼眶，她知道皇太后此次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看出来了，也跟着红了眼睛。
其中，皇贵妃董氏哭的最凶，带着哭腔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尖细，“娘娘昨日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变得这么严重了。”
景昌帝本就觉得心烦，现下听到她的那声音就更烦了，于是没有回答，只是拜了拜手，“太后已经睡下了，你们就各回各宫吧，不要在此打扰太后歇息。之后每日的请安就暂时免了，待太后身子好利索了，再恢复。”
“臣妾遵旨。”作为皇后的姜氏最先应声，虽然她并不得宠，但毕竟是皇后，这后宫的大事小情还是由她掌握。
皇贵妃这边，看到景昌帝对着自己如此不耐烦的样子，心下更加难受，哭的也更凶，看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但锦帕却没湿多少。
景昌帝瞪了她一眼，皇贵妃光顾着哭并未注意到。
景昌帝心烦意乱地呵斥道：“哭什么哭！母后还没怎么样你就哭成这样，这是咒谁呢！”
听到这样的谴责，皇贵妃愣了一下，还还是她嫁给景昌帝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当众呵斥她。
以往，皇贵妃凭借着恩宠在宫内嚣张跋扈，就连皇后看见她了，都得礼让三份。虽说最近景昌帝都不怎么去承欢宫了，包括之前让她禁足，也都从未对她如此严厉过。
皇贵妃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只感觉脸上一阵潮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景昌帝如此撅她，让她失了脸面。
站在后面的宋昱堇见此想要上前替自己母妃说话，但他刚一动身子，就被旁边的宋瑾安抓住了衣摆。
宋昱堇看向妹妹，只见宋瑾安垂着眼帘，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宋瑾安冲宋昱堇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宋昱堇见此攥紧了拳头，没有再出头。
作者有话说：
皇贵妃：失宠的妃子不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