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林愧正在帮项骆辞处理伤口,敏锐地发现让项骆辞发高烧的原因不在大腿上的伤,而是在——后背。
林愧想帮他处理一下,但被项骆辞拒绝了:“没用的。里面的东西不能取出来。等过几天吧,它会慢慢长回来的。”
林愧一听就懂了,说:“难怪你一直不肯配合疗伤,是怕你身体虚弱让他怀疑吧?可是你的后背已经感染了,再这样下去,你的情况不太好。”
项骆辞摇了摇头,“无妨,颂炽和山雀的交易也在这几日了。”
林愧皱着眉,说:“可他还是在试探你。”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给你开一些药吧,你先配合着吃,起码要降烧才行。”
后面林愧给他开了药,简单帮他处理后背上的伤。
就在这时,林愧突然扯下他大腿上的纱布,项骆辞敏锐地伸手去拦:“你做什么?”
“你这样子撑不了那么久,颂炽一日不放下对你的怀疑,他是不会有下一步动作的。”林愧抓住他的手,将一把手术刀塞进他手心,“今天我是带任务来的,只有我暴露身份,颂炽才会相信你没有背叛他。”
项骆辞瞳孔皱缩:“不行!”
林愧低声道:“山雀来缅甸的时间不会很久,松钉一天不出来,他就一天不会露面,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他是那个人,比起颂炽,抓捕山雀就更加重要!骆辞,我在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掩护你,没有什么比你亲手杀掉我更能证明你的决心。”
再之后,林愧握住他的手,用力地将手术刀刺进自己的脖子上。
挣扎间,他打翻了手术用具,在房间里发出巨大的动静……
林愧虽是自杀,却是因他而死。
-
天刚刚见亮的时候,上着锁的那间房子突然被人打开。
邢沉微微睁眼,看到了那日把他当沙包来打的孙广——他迈着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他跟前,跟拎孙子似的把他提起来。
邢沉手脚什么都没拷,这些人大概是真把他当个手下败将的废物了。
是以当邢沉忽然拎起拳头,自下而上挥向孙广下巴,差点把人打脱臼的时候,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孙广被打得踉跄后退,嘴巴努了努,对旁边吐了口血水出来。
“……”
孙广阴鸷地看向邢沉,笑了下,“还有两下子啊,之前都跟老子装孙子呢!”
孙广扭了扭手腕,对其他人道:“你们都站远一点,就在旁边看着。看我怎么把他打成一只鳖孙。”
说完,孙广就带着拳头冲上来。
他肌肉满满,四肢健壮,一拳一脚都很有杀伤力。邢沉前阵子胃不舒服,才养回身子,哪敌得过这样一头“猪”,于是也只能躲了。
这一来二去的,旁边的人都看出门路了——邢沉在耍他玩儿呢。
孙广气死了,当即去拎邢沉的脖子,把人死死摁在墙面上,大有掐死他的意思。
“孙哥,松哥说他不能死。”
“……”
邢沉虽然被掐着脖子,但嘴角依然抿着笑,像挑衅,也像嘲讽。
孙广眼下一凌,用力挥出一拳,打在邢沉的肚子上。邢沉猛地一咳,嘴里都是腥味,他抿着嘴,硬生生地把血咽了回去。
“……”
“还挺有种的。”孙广眯了眯眼,再打一拳,这下邢沉没忍住,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
第三拳下去,邢沉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站都站不稳。
孙广嫌弃地松了手,邢沉便软软地贴在墙上,身体慢慢地滑下去,还闷了口血出来。
“孙哥,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死就死呗,没在我们这死就成。”孙广挥了挥手,“赶紧拖出去,看着碍眼。”
邢沉被拖出去了。
——被人抬上四轮车,跟运尸体似的,躺着被载出去的。
出了院子,本来晕倒的邢沉忽然睁开眼,缓缓地侧过头,看向某一处。
随即抬起手,不明显地做出个“OK”的手势。
楼上的项骆辞:“……”
出了门口,邢沉还没反应过来,车子突然刹住。惯性使然,他的身体差点冲出车里去,半个身子被撞得险些碎骨了。
邢沉揉着脑袋,只听到有人喊了声“松哥”,他一愣,眉毛轻挑,抬头看去。
颂炽徐徐走来,温润得像个矜贵的小公子。
他停在邢沉面前,邢沉哟的一声,吊儿郎当的一笑还没成,就被颂炽扇了一巴掌。
“……”
那点力度对邢沉来说不算什么,然而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又被颂炽用石砖用力一敲——这下彻底晕过去了。
晕死的时候,邢沉在想——辣鸡,情敌见面话都不敢让他说一句。
颂炽很少自己打人,一来他身体不好,二来他也使不出什么劲儿。刚刚打邢沉这两下,几乎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了。
他丢掉石砖,说:“把他丢出去。”
车子开走,颂炽又说:“丢远点,别脏了林子里的狼。”
司机忙说:“是,松哥。”
不远处,孙广和几个兄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一兄弟说:“孙哥,咱松哥是被他气成这样的吗?松哥打人竟然不用枪?”
孙广轻哼,严肃道:“别废话,这事不准往外传。”
-
邢沉失踪的这几天,沈照他们都快急疯了。
就连沈从良都坐飞机赶了过来主持工作,连续几日的开会部署,大家都累得够呛,同时在营救邢沉的问题上也存有不少争议。
“有消息传回,山雀和颂炽交易的时间定了,就在后日。我们的部署重心应该在他们的交易上。”
“这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队长不找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抓捕山雀和颂炽,找他的事必须要在不影响任务的情况下进行,否则打草惊蛇,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而且这次任务本来就艰巨,他这么擅自行动,已经影响了我们的部署!”
沈照和徐智几个不乐意了,跟驻缅的中方刑警吵了起来。
“行了,沈照,你们都闭嘴!”沈从良用力地拍了拍桌面。
他把沈照几个喊出外面站着,然后对主位上的江裴说了句抱歉,“后天的计划部署就先这样吧,他们的情绪我来安抚,救人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
“沈局。”江裴端起茶杯,抿了口,说:“这儿的茶不错,多喝点。”
“……”
沈从良看他一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外面,沈照和徐智还是一脸要骂娘的样子。这次申子欣没跟来,也没人劝,宋克南不会吵架,但此时也是个闷葫芦——他不说话已经是极好的了,刚刚要是再闹一会,他指不定也跟着吼。
任务固然重要,但是人不去找,他们做不到。
“队长肯定是冲项法医去的,希望他不要被抓进去才好。而且,谁能想到项法医是这个姓江的安排的?”徐智愤愤道。
沈照也火大,道:“来之前沈局跟我说过,项法医当时是自己提出要去当卧底的,我本来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来这里之后就更……不知道队长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宋克南慢半拍地抬头:“伤心什么?”
沈照:“队长之前跟我炫耀,说项法医是为他才来咱湖东区当法医的。就,他们以前不是认识么?现在好了,搞半天,人家项法医是冲颂炽去的。”
徐智抱着双臂,突然道:“你们说,项法医会不会是利用了咱队长啊?”
三人沉默,对这个猜想深以为然。
徐智叹了口气,“咱队长真可怜,好不容易稀罕一个人,你说怎么就这么……”
“就怎么?老子稀罕他碍着你们了?”
“……”
一道深沉的声音从楼道那边传来,沈照、徐智、宋克南浑身一个激灵,挺直身体,就见邢沉从楼道那边走过来。
他脸上挂着伤,胡茬几乎裹住了下巴,但走得四平八稳。
沈照问:“那是队长吧?”
宋克南:“应该是?”
徐智:“你们眼瞎?这就是咱队长!”
然后三人跟发了疯似的朝邢沉跑过去。
邢沉:“……”
邢沉看起来潇洒,实际内伤可不轻,哪经得住这几个糙老爷们的拥抱,于是在他们扑过来之时立马抬手喝住:“停,都给我站那,别动!立正!”
三个人齐刷刷地停下。
邢沉松了口气,问:“沈局呢?”
徐智指了指前面的办公室。
邢沉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去……”
“队长!我们可想死你了!”
徐智第一个扑上去抱着他,宋克南和沈照争先恐后,也团团抱住。这动静惹得其他路过的人频频看过来,跟看傻子似的。
邢沉快被压出内伤了,憋红了脸,道:“松,松开!”
宋克南敏锐地看到邢沉的后脑袋有个包扎伤口,轻轻一愣:“队长,你受伤了吗?”
邢沉一股子火,大喝:“是!所以都给我滚开!”
“……”
三人应激性地一愣,齐刷刷地松开。
徐智忙问:“队长你伤哪了?谁伤的,我揍他去。”
宋克南说:“队长,你头上那个包好像挺大的。”
沈照瞥了眼:“队长,那你脑子现在没问题吧?”
邢沉:“……”
邢沉已经懒得搭理他们了,推开拦道的徐智,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就沈从良和江裴两人。
邢沉也不客气,进门就拉了张椅子过来,大马金刀似的往那坐下,说:“江组长,你这骗人的话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啊。怎么着,我按照你的安排执行任务,到了你们这,反倒是我一意孤行,破坏行动了?”
沈从良一听,立马明白了什么,皱起眉头。
江裴气定情闲,说:“对外保密,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你是不想任何人破坏你的计划吧。”邢沉的语气里充满挑衅,说:“为了你那所谓的抓捕任务,可以牺牲任何人。那些无名小卒都可以是弃子,我说的没错吧?”
江裴沉静地看着他,“看来邢队长的火气很大。”
“那不能够,我怎么敢发火呢?去死的那些人都是自愿的,我为他们也犯不着。”邢沉冷笑,转头对上沈从良不悦的目光,这才有所收敛。
江裴没有留下来讨人嫌,颔首道:“一个小时后开会,你们先聊。”
人走后,邢沉放下二郎腿,跟沈从良汇报了这几日颂炽那边的情况。
沈从良的关心点竟不在案子上,而是关注把他送去医院的黄帽小哥,他问:“你刚刚说的那个黄帽小哥,叫什么?”
“不知道。”
“长什么样?”
“……”
邢沉想了想,说:“挺白净的,浓眉大眼,肤白唇红,样貌么,就比我家项法医差那么一点吧。就是洁癖太重,话少,还特能装逼。”
沈从良:“……”
沈从良无端瞪他一眼,问:“这个人现在在哪?”
“不知道,”邢沉说,“我醒来,就看到他替我交了医药费。追出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还挺狡猾,应该是江裴的人。”
沈从良冷冷淡淡地翻了个白眼,说:“你把这些事整理一下,还有你把观察到的情况,一会在会议上再说一遍。”
邢沉:“……”
就没人来关心一下他的伤?
就这么回头时,徐智、沈照、宋克南排着队探头进来,徐智问:“队长,你脸上那巴掌谁给你打的阿?”
邢沉:“…………”
特么,这还不如无人问津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