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沉烟瘾犯了，但又不敢抽，项骆辞的鼻子有多灵他知道，就算一会开了窗散烟味，他一进来也一定能闻出来。
最终邢沉只是轻轻地吐了口浊气，瞥了那俩混账一眼，“行了，都滚吧。”
宋克南站起来，“队长，刘素这边怎么办？”
“她也许是牵出莫严的一个关键，必须看好。”
“行，我这就去跟沈局说说。”宋克南说着，见徐智还坐在那，刚要问他走不走，他就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
刚刚毕竟是见识了徐智应对他们队长的厉害，这回宋克南也不怕徐智慧把邢沉气出病，放心地走了。
邢沉现在见到徐智都忍不住活动手脚抽他，没好气地道：“还不滚？”
徐智轻哼，“项法医都没回来呢，我哪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待着啊，等会儿项法医生气，我可不想背锅。”
邢沉张了张嘴，最后把气闷了回去。
徐智倒了杯水给他，他没理，徐智又把水杯放回去，偷偷瞟了邢沉几次，次次欲言又止。
邢沉最烦这个，“有屁就放。”
徐智便说道：“队长，其实我赶到那间仓库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现场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到底是谁给你开的枪，那个人……”
邢沉打断他，“他躲在暗处，我没来得及躲。”
邢沉这样子好似觉得这是什么羞耻之事，不愿再提，徐智没好再问。
但有些话又忍不住想说：“这几天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这几个案子，总觉得这中间有种莫名的联系，每次我们刚找到线索，好像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断了。尤其是罗良平帮我们引出神秘人这件事，我总觉得他们的目标——是你。”
邢沉没说话。
“队长，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敌人在暗，他开出一枪后你怎么可能连后面两枪都躲不过去？而且距离那么近……”
邢沉一张臭脸，轻嗤，“以你对我的了解？你以为多了解我？”
徐智抿了抿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此事我能看出来，其他人未必看不出，不过沈局已经打点过了，你的伤情任何人都不准透露。你别这样看我，是、是沈局让我来看你的，反正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案子的事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邢沉对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十分不爽，但再不爽，他此时也得受着，因为他知道他家孩子们此时的处境并不比他一个病号好多少。
他问：“罗良平这两天的表现怎么样？”
徐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似是没想到他第一个关心的竟是罗良平。
“哭死了。”徐智说，“平白无故被烧了十万搁谁谁都得疯，这货脑子挺清奇的，被烧了钱还想跟我们警察要赔偿，不过他挺可悲的，自己的老婆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他没提过其他什么事？”
“没有……能提什么事？”
“丁明旭那边呢。”
“丁明旭……”徐智闪过一丝为难，邢沉眯起眼睛，“实话实说。”
“失踪了。”
“……”
徐智说，“陈麦冬前天身体不舒服，小申送她去医院做检查，半路冲出来一个人。他戴着口罩，拿着一把刀，差点就捅进她肚子里，好在保安来得及时才没有酿成严重后果。”
“后来我查了监控，那个人的身形很像丁明旭。陈麦冬现在安排在警局附近的酒楼里，有我们的人看着，她应该认出了丁明旭，后来坦白了一些事情。”
一日前。
陈麦冬被保安救下之后，申子欣赶紧带着陈麦冬去做检查，好在没什么大碍。
做完检查出来，陈麦冬在走廊里坐着，申子欣去帮她拿药。
过了一会，申子欣回来，在走廊上没看到人，后来申子欣查了监控，才知道陈麦冬去了厕所。
当时她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申子欣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有反应。
当天，申子欣将陈麦冬送回酒店，留在房间里安抚了她许久。
陈麦冬闭着眼，仿佛睡过去了，申子欣便轻声地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她开口，声音嘶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丁明旭的。”
申子欣停下脚步，“什么？”
陈麦冬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说：“但我真不知道丁明旭会有那种病，我说我们同房的时候他要么戴套，要么事后让我吃避孕药，现在看来，他不是不想让我怀上孩子，而是为了隐瞒他射不出精子的事实吧。难怪我在他的套子上动手脚，我也还是怀不上孩子。”
申子欣走回来，想了想，打开手机录音，问：“你刚刚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找罗良平是因为……”
陈麦冬浅浅地笑着，有些讽刺：“也可以这么说吧。我确实想要个孩子，我已经快三十了，我妈他们一直催催催，说只有我给丁家生了孩子，地位才会得到保障。而且，丁家是单脉相传，要孩子是肯定的，我可不想以后做一个高龄产妇。”
“你怀孕的事情，丁明旭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不久刚知道的，当时他还挺高兴。结果，”陈麦冬冷笑一声，“转身他就让管家偷偷给我吃堕胎药。”
“……所以你后来才找罗良平，想跟他复合？”
陈麦冬沉默了一会，说：“罗良平，他一个胆小鬼，当然不会敢负责的。我就是想试探一下，看丁明旭最近有没有跟他联系过，毕竟孩子总不能无中生有。”
申子欣认真地问：“你试探出来了什么？”
陈麦冬的语气很冷静，“罗良平还是那个怂样。以前他经常跟在丁明旭屁股后面，狐假虎威。他跟我滚床单，说实话，应该也是很爽的。他怕丁明旭，但表面上还得乖得跟个孙子似的，背后里睡了人家女人，多解气？”
申子欣沉默。
陈麦冬又说：“之前我以为丁明旭没找过罗良平，但后来他家孩子出事，我多少能猜出来了。”
申子欣：“你知道换道具的事是丁明旭做的？”
陈麦冬说：“猜的，但是你们不也一直找不到证据吗？没有证据，那就对了，丁明旭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他想做的事，你们是找不到痕迹的。”
申子欣又问：“那火锅料的事情，丁明旭是真的不知情吗？”
陈麦冬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过了一会，陈麦冬才继续说：“从我知道他要对我的孩子做手脚，我就猜出来了。那天我下单买火锅料，故意把手机放在床头，他这么多疑，肯定知道了。果然啊，我拿快递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没多久火锅店就出事了。”
申子欣：“你的意思是，是你故意让丁明旭知道的，让他出手，你自己就能抽身事外？”
陈麦冬不否认。
兜兜转转，陈麦冬竟才是幕后策划的那个人。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申子欣想，她又问：“丁明旭的毒品是哪来的？”
“我不知道。”陈麦冬说，“不过像他这么有钱的人，想买个毒品不难吧？”
……
病房。
录音结束后，徐智收起了手机，说：“这个女人看起来无脑又娇弱，没想到狠起来还挺牛。给丁明旭戴绿帽子，又借丁明旭的手报复前男友，绝。”
邢沉陷入了一阵沉思，良久，说：“她的回答太冷静了。”
徐智说：“那你是不知道小申安抚了她多久。”
“不，我的意思是，这个过程太顺利了。”邢沉说：“丁明旭报复罗良平，陈麦冬一直知道，但这一串报复伤人伤己，把他们全部人都算计进去了，陈麦冬这么自私又有点小聪明的女人，表现得太冷静了。”
徐智吸了吸鼻子，说：“队长，你别跟我说，这事还没完吧？”
邢沉问：“陈麦冬消失的几分钟里，有没有见过其他什么人？”
徐智愣了愣，“应该没有。她之前做检查的也是这家医院……对了，小申找到陈麦冬的时候，项法医刚好上了厕所出来。”
“……”
邢沉抿了抿嘴，转移话题：“丁明旭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徐智不疑有他，说：“对，我忘记说重点了，丁家的生意遇到了瓶颈……也不是瓶颈，就是一些非法交易被查出来，公司被封了，也就是破产。”
邢沉：“……”
“丁明旭狗急跳墙这可以理解吧，而且，要不是火锅店也被封了，他估计也会去火锅店里闹事。哦，我又忘记说重点了，就是在火锅店周围的监控看见过他。不过队长你放心，罗良平和他的孩子都在咱警方的监控保护之内，你就放一百个心养病吧。”
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邢沉慢慢地消化着这些信息，觉得头脑有些胀痛。
徐智贴心地说：“队长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躺下吧。”
“不用。”
邢沉扬了扬手指，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问：“我记得之前沈局说过新型毒品松钉，它的研发者是谁，查到了吗？”
“这事沈局偷偷跟我提过，今天早上沈局收到上面的消息，说这个松钉背后可能牵涉到一个叫黑帝的组织。我记得五年前队长你被派去国外的任务好像也跟这个组织有关，他们这次选择来湖东区扩充市场，会不会是来报复的？”
邢沉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黑帝组织……松钉……当初这个组织被警方清缴，贩毒名单上所有人都在那场枪战中丧命了，逃走的那些小鱼小虾也逐渐被抓捕归案，就算还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发展出这么神秘的组织来。”
他不知道，徐智就更不可能了解了。
徐智见邢沉难受地皱着眉头，忙站起来，“沈局本来想让你恢复好一点再跟你说的，被你一问我什么就给交代了。你要不躺下休息吧。”
邢沉微抬手，“别碰我。说你的事。”
徐智只得又坐下。
“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查出一个人可能有供货的嫌疑，这个人叫石修诚，曾经和莫严在酒吧里碰头，他是一个富二代，家业涉及广泛，家境也很复杂，他的资料目前还在收集中。不过是不是他在制毒还不清楚，他与黑帝组织什么关系也查证。”
邢沉刚想说什么，徐智就淡淡地打断了他：“队长，你有吩咐请先忍一下，你的身体还在恢复期，沈局是不会让你碰的。”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
徐智：“……”
现在这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人，谁说的还用怀疑吗？！
你是不是对沈局的智商有什么颠覆性的误解？！
邢沉继续说：“刘素被人算计，应该是因为制毒触犯了这个黑帝组织的利益，所以那些人才故意制造出这么多麻烦事，引导我们往下查。后面孙迪青吸毒过量死亡，又引出关尼，这些都在指引我们去查莫严，他们的目的显然是莫严……如果石修诚那边查不明白，就从莫严这边下手试试。”
“哦。”
“刘素那边还是要抓紧审，一旦刘素松口，立马派人把莫严给我抓回来。对了，莫严现在有人盯着吧？”
“有。我们的人不好派，是沈局联系的一个马仔，听说他之前是湛市庞局的人，有潜伏经验，应该没问题。”
邢沉微微挑眉，心说庞局的这块肉终于舍得割让。
徐智略沉默，说：“队长，上次让林业去跟刘素，是我考虑不周。刘素的逃跑也许是有人通风报信，不排除林业对刘二百透露了什么，或许莫正青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先申请限制莫严的活动，就算有人盯着，我怕也有万一”
“无凭无据的，限制？你想怎么限制。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取证。能发生这种万一，要么是他太狡猾，要么是你们能力不够。”
“……”
徐智没再多嘴，站起来，“那队长，我去忙了。对了，要不要我帮你把枕头拿走？”
怎么还盯他枕头？
邢沉没好气地：“不用！”
“用的，万一项法医回来发现，一定觉得我们虐待你了。”徐智义正词严地说：“队长你是不知道，你还在手术室的时候项法医的脸色有多难看，还有那拳头都握出血来了……我以前以为队长你更喜欢项法医一点，但经过这件事，我觉得项法医好像更加紧张你。”
邢沉：“……”
原来项骆辞的手被掐成这样是因为担心他。
这话邢沉果然很受用，最终乖乖地躺了回去。
于是徐智在心里想，有了项法医这个万能通行卡，他们刑一队的风平浪静的好日子还远吗！
邢沉没空搭理徐智的小心思，因为他一直在回忆五年前的那场清剿行动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想，都无法联系起雷罪。
忽地，他想起了什么，叫住徐智：“当年那场行动，有一个人开车逃跑，半路坠下山坡，车体爆炸，尸体被烧焦认不出来，后来警方只凭借死者手里的戒指草率地确定了他的身份——黑帝组织的小公子，颂炽。把他以前所有的资料都给我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