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骆辞做了几道菜,出来时没有在座位上看见邢沉。
周南和那个服务生在柜台边大眼看小眼,见项骆辞看过来,齐齐指了指外面,项骆辞又转头看去,就见邢沉靠在自己那辆吉普车旁边,抽烟。
项骆辞:“……”
不是都答应他考虑了吗?怎么还抽烟!
邢沉还没发现项骆辞的不满在逼近,他满脑子都是从小区离开时关尼跟他说的那句话,她说:“这位项警官是不是整过容?”
当时邢沉下意识把这当成关尼对项骆辞英俊外表的夸赞,心里只顾着欣慰和得意,倒没想这么多。
可刚刚和项骆辞坦白之后,他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能让项骆辞克制自己感情的是什么?他对自己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五年前那场意外?
可是五年前……
邢沉现在清楚地意识到,五年前项骆辞第一次见自己时候的神情——惊讶、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点欣喜。
这些都是邢沉当时没有在意过的,现在回想起来,项骆辞看他的目光似乎从来都不是避嫌,反而是某种克制的躲避。
为什么?
难道项骆辞之前就认识自己?
那他到底是谁?
“邢队?邢队长……邢沉!”
项骆辞伸手把他的烟拿走,眉头皱着,“你——”
邢沉静静地看了他足足三秒,突然咧嘴笑成二百八万五,说,“我许久没抽了,一抽就没忍住多抽了几根,怕把里面弄得都是烟味。不过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项骆辞拿他没办法,“饭做好了,进来吃吧。”
“好。”
马路对面,有人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年轻的男人盯着手机里放大的画面,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雷罪,原来你真的回来了啊。
这就是你当年抛下我也要出国的原因麽?
被你那样宝贝着的人,他知道你曾经是什么人吗?
嗡嗡——
手机打进来一个电话,男人低头看了眼,靠在树上,点了接听:“什么事。”
“我就是提醒一下你,松哥给的期限快到了,那个盗毒狗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快了。”
“郁行,松哥的耐性你是知道的,不要让他等太久。”
郁行低呵一声,“我稀罕他?”
“你稀罕钱,就得稀罕他。”
“……”
“你研究的那款货没有材料了吧?郁行,听我的,讨好松哥,你得到的永远比你想的要多。而且,你和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郁行冷冷地哼了一声,挂断电话,回头瞥了眼那家“九纪养生堂”,突然有种想放火烧了那里的冲动。
-
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几盘菜,鲜美可口,邢沉却没什么心思动筷——以前邢沉以为项骆辞的口味和他的很接近,但现在看看,何止是接近,简直一模一样。
邢沉心里涌起一丝疯狂的想法——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雷罪?
“……”
他抑制住心里的激动,抬眸盯着项骆辞的脸看——他们已经十年不见了,长相变化很正常,就算他整了容,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项骆辞察觉到他的目光,在脸上摸了一下,“怎么了?”
邢沉笑,“没有,就是觉得你很好看。”
“……”
“怎么看怎么好看。”
“你——”
“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住嘴。”
邢沉被他脸红到不知所措,最后只能佯装生气的样子逗笑,“我说真的啊。项法医觉得我长得这么样?”
项骆辞掐了掐眉心,“邢沉,能不能好好吃饭?”
“叫我阿沉吧。”邢沉笑着得寸进尺,“我喜欢你这样喊我。”
项骆辞的眼波微微一动,给他加了一片鱼肉,“快吃。”
“你喊我我就吃。”
“……”
项骆辞到底敌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如果邢沉此时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一定会发现那里动如打鼓。
几秒后,项骆辞似是酝酿好了,这才尝试着说出这两个字。
大概是不习惯,项骆辞喊出来都觉得别扭,但邢沉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他理不通那是什么感觉。
不过此时不能再试探下去了,项骆辞这么聪敏和细心,再试就过了,届时他要是警惕起来,就更不好试探了。
邢沉给项骆辞夹菜,“下次我一定好好学做菜,总不能一直让你伺候我。”
项骆辞叹了口气,心说随他吧,反正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克制自己的调戏。
“这次的案子涉及了毒品,背后势力不简单,你办案子的时候小心点。”项骆辞还是不放心地提醒道,“我的意思是,像今天这种试探,对方很容易察觉出来的。”
邢沉微微挑眉,“项法医这是又有什么灵感了?”
“……”
项骆辞说:“如果贩毒的人真是莫副市长的公子,那你……会很危险。”触及了那些人的利益,可不是闹着玩的。
邢沉笑了,“放心,我可是你男人。”
“……邢沉!”
邢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说:“出了事,他们现在都跟缩头乌龟似的躲了起来,我们没有证据,没有线索,空有一堆猜测怎么办案?我要的就是他们狗急跳墙,自乱阵脚,我们才有可能抓准机会乘虚而入。放心吧,我既敢这么做,就已经做好了后路。”
话都说到这份上,项骆辞也不好再继续了。
他担心的倒不是什么莫副市长,他担心是那个人。
那个人比莫家更加危险,他若真动手,邢沉未必能接得住。
两人都还没吃几口,邢沉的手机响了,“方崇明”三字在屏幕上疯狂跳跃,在邢沉额头打了个狠狠的催命符,让他的眉头神经质地跳了一下,对面的项骆辞已经放筷,示意他赶紧接。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邢沉哀怨地感叹,“还不到十分钟!”
项骆辞:“……”
谁在跟你约会了。
邢沉接了电话,听完后脸色有所好转,对项骆辞说:“我们可能又要去一个地方了。”
-
自私人定做火锅店的佐料上了热帖,又有黑粉过来砸店,火锅店是彻底开不下去了。
老板在上面挂了无期限歇业的牌子,玻璃门换了新的,但又有人在上面泼了油漆,老板似是懒得理了,就由着门口那一片狼藉。
附近的店面也受了影响,与火锅店相连的几家店在美食街自动形成一道分界线,一边门庭若市,一边无人问津,是以附近几家店也都暂停歇业了。
邢沉和项骆辞在附近询问了一些用电问题,其他差不多的店面,用电量都比私人火锅店少个一百度左右,火锅店的用电额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氛围。
但也有顾客说:“这家店对客人很好,夏天到了,店里空调风扇一起开,在里面吃饭绝对是最好的体验。”
这点邢沉深有体验。
又有说:“这家店之前的火锅料都是老板娘自己熬制的,她每天都会忙得很晚。兴是最近他们家孩子出了事,所以才换了火锅料,结果……”
结果可想而知。
天色渐渐暗下来。
这次邢沉和项骆辞来看店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多的也不好问,邢沉打听了一圈回来,带项骆辞进了一家比较有格调的咖啡店。
咖啡店里有几位客人在品咖啡打发时间,说白就是闲聊,在座的不是下班约会聊表情趣的,就是老夫老妻在培养闲情雅致,邢沉融入得毫无障碍,他一边在咖啡店里跟老板娘和客人闲聊,一边给项骆辞介绍附近的美味。
起初大家伙还有些忌惮邢沉警察的身份,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玩笑轮下来,大家充分感受到了这位警察的亲和亲民,以及世俗八卦的好奇心,聊着聊着啥也不顾忌了。
项骆辞常常插不上话,只专注地管邢沉的嘴巴,他让邢沉的进食说点到为止就点到为止,多了就不给了。
大家伙儿几乎都是八卦的妈祖,眼睛精着呢,这一来二去的也都看出了一点眉目,聊着聊着又扯到了邢沉和项骆辞的好事上来。
一直专注管嘴的项骆辞一时懵了,邢沉从善如流地搂着项骆辞的肩膀,说:“我家内人比较害羞,你们别调侃他。”
“懂的懂的。”
项骆辞:“?”
“邢警官这是好事将近了啊!”
邢沉:“借你吉言。”
项骆辞:“……”
他把邢沉的手拿下,淡淡地警告了他一眼,邢沉轻咳,说:“这玩笑开过了啊。哎老板娘,你刚刚说刘老板之前都是忙到几点才走来着?”
“我这边都是一点多打烊的,反正每次我关门的时候她都没走。”
“那客人也太能吃了。”
“那时候哪还有什么客人呐,许是在准备明天的材料吧,你是不晓得她有多拼命,晚上这么迟回去,早上我八点多来店里,她已经忙活起来了。”
“那确实够拼的,他们天天如此?”
“也没有天天,一周四五天大概,而且店里大都是老板娘一个人打理,可辛苦哩,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店怕是开不下去了。”
可就算如此,火锅店的用电量差额还是不太正常。
邢沉懒散地靠在柜台上,吃着项骆辞给他剥的花生米,漫不经心地问:“那这家店是打算盘出去了?”
“盘出去也没人敢要啊,谁知道那些粉丝要闹到什么时候?说来他们运气也真是差,他们盘这地盘了二十年,现在才五年不到,后面要是转不出去,怕是要赔不少钱在里面。”
“二十年?这么久?”
老板娘说:“这块地是整条美食街的招牌,往前走几步就是广场,附近电影院、游戏厅、溜冰场……这个个都是消费宝地呐,在这盘下一块地不容易,早年盘久一点能省不少钱呢。不过我没有他们的心大,我顶多盘个五六年,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一个客人插话:“那位老板心是真大,就不怕经济不景气,投资失败?”
老板娘笑了,“这不就说人家刘老板有远见,不然怎么能把火锅店打理得这么好?”
邢沉吃完手里的花生米,又朝项骆辞伸手,项骆辞没给,小声说:“你今天吃太多了,晚上吃太多不容易消化。”
邢沉点点头,老婆的意见得听。
然后对老板道:“老板娘,两杯拿铁。”
老板娘:“哎,行,要加糖吗?”
邢沉说:“糖块分开。”
项骆辞是不想让邢沉大晚上喝咖啡的,但邢沉说:“我们套了人家这么多话,不给点消费说不过去。”
于是心软的项骆辞被劝服了,大发慈悲般让邢沉再喝一杯咖啡。
“一会回去我还得加个班,”邢沉知道项骆辞不喜欢他熬夜,轻哄般说道:“案子急,我得回去顺顺,一会我先送你回宿舍,你那杯就别喝太多了。”
项骆辞说:“你身体不好,别熬太晚。”
那不由分说的语气让邢沉几分受用就有几分无奈,最后他点了点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