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节, 华京下了很大的雪。
雪一下,方渺渺就彻底不再出门。房间里做了地龙,十分暖和, 方渺渺整日赖床贪睡, 往往坐了不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封弄莲的庄子借着反季节的蔬菜, 倒是赚了不少。这年节里,可没有多少新鲜脆嫩绿油油的蔬菜。
谁家里不是屯了大捆大捆的白萝卜和大捆大捆的圆白菜。
白菜萝卜吃得人脸都要绿了。
即使是有钱的官家豪门,饭桌上也见不到什么新鲜的菜蔬。
直到京城多了一家时鲜铺子。不仅有新鲜菜蔬卖, 还有些冬天没有的水果。
价格当然是贵的啦。但豪门贵族就是贵些,也自然是出得起的。何况华京这块地方, 天下掉下坨鸟屎都能随便砸到有钱人。
生意极好。往往各家专管买菜的下人天不亮就要守在店门口排队。
然而, 方渺渺在家里却是吃厌了,还极挑嘴。
幸好, 封弄莲总能知道各种不一样的吃法, 每天的新吃食层出不穷, 换着花样出新的菜式。
不仅每天想出各种新菜色让厨房去做,也经常自己亲自下厨。
年夜饭。
安顺侯府早早地给下人们发了新年的红包又放了假。在本地有家人的下人们得以回家探亲, 一直住在府里的下人们,也拿了红包, 吃了新年的饺子各自玩闹去了。
封弄莲和方渺渺吃过晚饭, 早早地回到房里。
吃饭的时候,雪停了一会儿后。吃完饭以后,雪下得比一开始还要大。
关上窗,也能听到窗外扑簌簌的落雪声。
不时有雪压弯了树枝,然而整个雪团砸在雪地里。
封弄莲关了窗户,把冷风挡在外面。
方渺渺烤着火, 脸蛋红扑扑的。火炉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炸开的噗噗声。
封弄莲拿铁钳夹出炉子里烤着的玉米和板栗。甜香的味道一下子便占满了整个房间。
“就知道你一会儿就饿了。”
方渺渺怕烫。抓起一只板栗,又烫地丢了回去。呼呼哧哧地吹着气。
封弄莲笑话了他一下,给他拨开了壳,露出烤得粉糯香甜的栗子仁。
方渺渺吃了几个。封弄莲便不让他吃了。
说是吃了上火,不能多吃。
方渺渺倒也算听话。吃完便乖乖地去洗漱,接着坏心思地把凉了的手往封弄莲的脖子里塞。
可他却没看见封弄莲被冷得滋滋叫的模样,顿时没趣地缩回手。
哥的反应一点儿都不夸张,不好玩。
“成天就想着玩。快去睡吧,被窝已经暖过了。”封弄莲从被窝里取出汤婆子,连着房间里的火炉子一起撤了出去。
冬天的房间密闭着,放着火炉子是极不安全的。
很多人冬天怕冷,在房间里烧炭烧火,门窗还紧紧关着,因此导致了一氧化碳中毒。
方渺渺是很听话的。况且他也不在乎有没有火炉。
反正哥身上总是热乎乎的,根本不需要什么火炉。
哥本身就热得像冬天的大火炉。
等封弄莲回来,却不先急着回到床`上。他的手还凉着,封弄莲站在床下面,搓`着手回温。
方渺渺坐起来,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怀里。
“哥,我给你暖暖。我这里最暖和!”
入了夜,两人紧紧贴着,就着窗外扑簌簌的落雪声睡去。
这样恬淡闲适的除夕夜是方渺渺上辈子不敢想的。
去年的今日,他刚嫁到了武安侯府不久,就接到了阿姐难产,安顺侯府抄家以及太子守皇陵的一系列噩耗。
过年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偷偷为阿姐难过。吃了几个冷的饼子,连个热乎的饺子都没有。
许是他在后院无人经过的墙根下烧纸的模样太可怜了,也可怜是他当时哭的样子太过凄惨。
总之当时推着轮椅碾过冬日雪的封弄莲撞见了他,并让石头将他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的衣服被雪打湿`了。封弄莲让人给他换了新衣服。
衣服是封弄莲自己的,因而有些宽大。
他的头发有些乱,有些湿。封弄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方渺渺觉得无地自容。
那样的他看起来一定极其狼狈。
方渺渺遮住他的脸。他觉得他的脸太丑了,会吓到别人。
封弄莲没说什么,只是让人送了一碗饺子过来。
“你晚上没吃好吧。吃饺子吧,娇杏刚包的。”
方渺渺起初见了那一碗饺子还不敢动筷子。还是封弄莲将筷子塞到他的手里。
“快吃吧。吃完饺子,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平平安安。”
方渺渺吃了一个饺子,像封弄莲教的那样,边吃边说着吉祥如意平平安安。
他一边吞咽,一边流着眼泪。封弄莲却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陪着他吃完一碗饺子。
那时的大雪就像今晚的大雪一样。
那时的封弄莲也如今晚的一般温柔。
所不同的是,今天的大雪是甜的。阿姐没有死,太子没有被贬,哥也好好的。
他搂紧封弄莲的脖子,显得极其黏人。
下雪天,遇见你。真好。
雪一直下,红烛的火不灭。
新年的红烛是不可疑熄灭的,必须一直燃到第二天。
府里有人轮流看着火,一个时辰换一个班。
等到红烛燃到尽头时,已是第二天天大亮。
下过雪的天色会明朗许多。然而方渺渺却是绝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起来的。
多好的赖床机会啊。
他不仅是自己不愿意起床,还拉着封弄莲不允许他起床。
封弄莲哭笑不得,好一会儿才哄好了方渺渺。
打开窗,窗外雪已停了。皑皑白雪将世界掩埋。
就连院子里那棵一直被异能滋养着极其反常的桃树,今早也穿了一身雪衣。
封弄莲换上新衣服,也不让方渺渺继续赖床。
“该起来吃早点了。”
封弄莲是不允许方渺渺不吃早饭的。方渺渺赖了一会儿床,也只好爬起来。
幸而换新衣服的喜悦,让他忘记了起床的不快。
这身衣服是特地请城里最好的裁缝店做的,和哥身上的是一对的。
一块布料裁开做的新衣服。
方渺渺抖开衣服,却从衣服里抖出一个红包。
他嘴角微微翘`起,打开了红包。
红包里面却不是他以为的银票之类,而是一只平安符。
和他脖子上的有些像,但又是不一样的。
拿起来可以闻到淡淡的香味。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总之是极好闻的。
平安符的背面写着两行小字,凑近了看,正是吉祥如意平平安安。
方渺渺一愣。
一瞬间竟有种哥是不是也像他一样,重新回到了上一辈子。
然而仔细一想,又是不可能的。
只可能是巧合吧。
或许说,这就是属于哥的温柔。
他将吉祥如意平平安安送给了自己。
方渺渺抓着红包,跑出了房间。封弄莲正弯腰用温水洗手,忽然背后一沉,原来是方渺渺跳到了他的背上。
封弄莲驮着他道:“渺渺又走不动路,要哥背着了吗?”
方渺渺亲`亲封弄莲的脸颊,撒娇地说:“就要哥背着,不可以?”
“可以。哥背着你,一直到哥背不动了!”
方渺渺便说:“哥背不动了,就我来背着哥。我也很有力气呢。”
他捏了捏拳头。封弄莲只是笑着亲`亲他的手指。
忽然封弄莲嘴巴里一甜。原是方渺渺给他塞了一块橘子。
“除了红包,新年还要吃福橘的。吃完福橘,一年到头,顺顺利利……”
正月过了不久,皇宫里就出了两件好消息。
一件是荣贵妃终于生了,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皇上很高兴。
宫里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命降生了。
最小的公主如今也有十五六岁,突然来个小公主,皇上不知道有多开心。
更是直接给小公主赐了封号。
足可见对小公主的宠爱。
荣贵妃自然更是开心。她嫁入宫中多年,一直未有生育,一直有些担忧。
皇上逐渐年老,一年不似一年,万一以后自己永远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要如何在这皇宫里立足。
不说色衰爱弛这一回事,若皇上百年过后,她们这些未有子嗣的妃嫔就不能继续呆在这宫中,或许将要青灯古佛。
如今可好,她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一辈子,在深宫里的禁闭岁月也就有了些盼头。
除了荣贵妃诞下公主这件喜事外,另一件喜事就是三皇子`宫里的一名侍妾有了身孕。
这一胎很有可能诞下皇长孙。
这可是头一个孙辈,皇帝自然是高兴极了,甚至还同意了三皇子所说的将他这名侍妾立为侧妃。
人们都说这名侍妾踩了狗屎运,将要飞黄腾达了。
只有武安侯府阴霾不止,且刚刚传出了封赢娶了不久的妻子暴毙而亡的噩耗。
丧事草草举行,连封弄莲也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
当然也没有心情知道。
方渺渺的肚子也有七八个月,正是关键时候,他们可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关心别人。
只派人过去慰问了几句,到都没有到场。
而武安侯府前所未有的阴沉,只让外人以为这是丧事的原因。
实际上,内情只有几个人知道。
武安侯大怒,直接摔了房间里的火盆。
“混账!我武安侯府的脸面就是这样被人踩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一开始就是无大纲开的调剂小甜饼。不会很长,完结应该挺快的。我觉得。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