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书家找到武安侯府理论。

  因着事情太过,  两边都没透露给外面知道。

  武安侯一见王尚书铁青着脸,来找他质问,还要退婚,  头都大了。

  不行!不能退婚。如果退了婚,  别人肯定会好奇,王尚书为什么退婚。再细细地去查,  铁定会被有心人查出来。那他们武安侯府的脸就丢大发了。

  武安侯最要紧的就是面子。谁让他丢面子都不行。可气的是,才不久前,刚在街上被安顺小侯爷甩了脸色。

  可恶!可恶至极!安顺小侯爷可恶!他那个逆子最是可恶!

  “王大人,  此事还可从长计议。”武安侯按下心内的郁闷,安抚着王尚书,  “来人,  上茶。”

  下人上了茶后,就全部被赶了出去。

  武安侯把门一开,  对王尚书道:“王大人,  喝茶,  喝茶。”

  王尚书哪喝得下什么茶呀。他火气不打一处来。武安侯府竟然瞒着自己儿子是个不举的事情,还要娶他家的女儿,  这是有多看不起他们家。

  王尚书冷笑了一声,并不接他的茶。

  他疑心武安侯如此欺辱他们,  实在是因为他们王家是新贵,  没有什么根基和人脉。武安侯府隆恩从开国太zu开始,曾随太zu征战沙场,赢得蒙荫几世。

  王尚书的祖父是个穷乞丐,父亲是个泥脚都还没从地里拔`出来的农夫。

  到他这代,因恩科及第,才做了官。接着又娶到了大商户的女儿,  借着岳父给的钱财上下通融打点与人交好,才一直把官做到了尚书。

  但朝中虽人和笑嘻嘻的,却多有看不起他的。他父亲是地里的汉子,他媳妇是商户的女儿,这在哪里都不能说是体面的。

  尤其是这个最讲出身门第的官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和武安侯府约为婚姻,不过就是看中武安侯府的门第。

  王尚书皮笑肉不笑地说:“喝什么茶?若侯爷不能裁断,不如掰扯到皇上那里去,让皇上评评理。”

  武安侯虽好面子,可此事本就他们家理亏,他吞了口气,勉强忍了下来。

  “王大人,你我本为同僚,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也不必闹得这么僵硬,更不必告到皇上那里去!”

  “我却没有看出什么转圜的余地!”

  “怎么会没有呢?”武安侯道,“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只要不闹到外面去,不就没事了。”

  王尚书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这成亲以后,才发现不能生育的夫妻也挺多。咱们就不能当他是成亲以后才发现的吗?”

  王尚书都快气笑了。这什么馊主意!

  “哎,你别笑。我是认真想过的。我向你保证,我儿娶了令千金以后,再不会纳任何小妾通房。令千金在我家,自然身份高贵,二子未来袭爵荫封,未来也会是家里唯一的当家主母。未来只需要向旁系过继一子半女延续香火。”

  王尚书有所怀疑:“我已听说,世子早已大好了!”

  这也是王尚书发作的原因之一。原本会答应这门亲事,也是因为二公子未来会是世子,一直到下一任的武安侯,那么他女儿也能做得侯夫人。

  “嗐!你别提那个逆子了!他早已经是嫁出去——呸,总之是泼出去的水。”武安侯想到刚跟他闹得不愉快的安顺小侯爷,就大为光火!

  祸害,实属是个祸害。原本老大身体好了,倒是挺高兴一事。

  王尚书心里嘀咕了一会儿,心里的火气稍微顺了一些,只是仍旧不太乐意。



  老大虽不得宠,可武安侯不是还有三子和四子吗?而且谁能说得清楚,武安侯以后怎么说呢。也不就是这个时候,哄骗他罢了。

  转头女儿嫁过去,人家就算反悔了,让老三或者老四袭封,或者干脆就一直是老大,你也没立场置喙。

  以后后悔了扯皮,说出去,外人也不会相信,反倒会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既然已经知道封赢是个不举,还把女儿嫁过去,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呀。

  武安侯见好说歹说行不通,正要作罢,不如这样放弃算了。丢脸就丢脸吧,如果别人问起缘由来,他打死都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不举,所以被退婚了!

  这时,下人忽然敲门道:“侯爷,请您先到侧厅去一下。”

  武安侯正不知说什么,趁着这机会,便先溜出去。

  “什么事啊?”

  他走到侧厅,里头是封赢和侯夫人。

  “爹,是我找您。”封赢道。

  武安侯皱了皱眉,他刚为封赢这事儿头疼着呢。

  “逆子!什么事?不见你爹我正忙着吗?”

  封赢登时做出一副红了眼睛,委屈的模样,似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

  如果封弄莲在场,保准能够赏他一个词——茶艺大师。

  “好端端的,怎么了?”

  侯夫人开口道:“赢儿不好说,我来说。赢儿告诉我了,原来他现在这病都是封弄莲那混账害的!哎哟,我的儿,可怜!他顾忌着封弄莲是兄长,怕有伤兄弟和睦和父子亲情,才一直憋着不说。可如今,因着这事儿,我们赢儿连婚事都不成了,才不得已说出来。”

  武安侯大怒道:“孽障!我去找他算账。”

  封赢忙拦住他道:“爹!这事不必再去说了。只会让我更加痛苦。况且,我本来就不想说出去。那样会伤了大哥和爹您的感情。”

  武安侯顿时极为心疼自己这个二儿子。心里的天平立刻倾斜到封赢身上。原本还想过,如果封弄莲没什么过错,就让他继承爵位好了。

  可现在,他对大儿子实在是失望。

  封赢卖完他的惨后,转头就收拾了情绪,又说:“若被王尚书家退了婚,那儿子以后走到街上都要被人耻笑的。如今没有人知道,我心里难过一番也就罢了。可要是被传扬出去,不仅是我,整个侯府都会因此蒙羞。”

  武安侯心想,是啊。他们武安侯府肯定要被人议论了!

  “这都是我的错。”封赢以退为进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错。都是老大的错,孝悌礼义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封赢接着又说:“爹,其实,儿子知道一件有关于王尚书的事情,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

  “哦?什么事?”

  封赢压低身体,在武安侯耳朵里耳语了几句。武安侯一拍手,好啊!若他跟王尚书现在是政敌,保管把这件事,立刻捅到皇上那去,参他一本。

  现在参还是不参,就要看他们武安侯府和尚书府的关系好坏了。

  只是……

  武安侯狐疑地看了一眼封赢。

  “赢儿啊,这是王尚书老家的事情,你久居京城,如何得知?又如何拿到的证据?”

  封赢糊弄道:“我有一个朋友……”他自然不能说,这都是上辈子知道的事情。而且,他还记得王尚书家是三皇子一脉的。太子被废,三皇子上`位,未来风光无限。

  “哦?”武安侯还有些不信,封赢又说了另一件事,转移了武安侯的注意力。

  “如此甚好。软硬兼施,双管齐下。若他还是硬要砸我们武安侯府的脸面,我们就与他撕破脸,鱼死网破。”

  武安侯收拾了一下衣冠,再回来大厅时,显得自信从容。

  喝茶喝到不耐烦的王尚书,茶水都已经喝了几杯了。见武安侯走进来,脚步都自信了,也是啧啧称奇。

  “王大人,有件事不知你清不清楚?”武安侯坐下来,笑眯眯地说。

  王尚书觉得来者不善。

  “什么事?”

  “王大人的族亲,抢占村民的土地万顷。不知道王大人知不知道?”

  王尚书眉头一跳。他发达了以后,族宗之人常以他的名义欺街霸市,可远在老家,他又管不到……

  “我这里可有证据。受害村民的状告书,不知怎么就到了我这里。”

  “侯爷,您喝茶。”王尚书给武安侯斟了一杯茶,笑着道。

  “其实这事本也平常多见。谁家家里没有几门亲戚呢。就说我们武安侯府,也不是有些远方亲戚借着我们的名义到处欺男霸女。只要不闹到皇上面前,都是好的。”

  “咱们是儿女亲家。分什么你呀我呀的。”王尚书立刻改口。

  武安侯顺坡下驴道:“所以,这东西我先压下来了。咱们都是自家人,哪有坑自家人的。我实在不希望到时候外面的人都传我们侯府的闲话。”

  “自然不会。我们家中也只有我与老妻知道,谁也不会说出去的。”

  武安侯又道:“听说令郎想在禁军寻一份差事,恰好,禁军统领是我的一个外侄儿,改日我介绍了你们去……”

  王尚书的儿子可不像他爹会读书。不仅读书不行,学武也不行,可以说哪哪都是废物。要靠他自己不走后门,比登天还难。

  两人和和美美地说了起来。如果不说刚才两人还大吵过一顿,当真以为他们是什么旧年好友久别重逢呢。

  夜里,封弄莲听说了这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哥,笑什么呢。”

  “哥笑有些人有意思。”他把知道的事情跟方渺渺一说。方渺渺目瞪口呆。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不是咱们应该管的事情。”只是若王尚书的千金,若是知道自己被她亲爹给出卖了,又要怎么闹起来。

  封弄莲想了一下,对着方渺渺耳语了几句。

  方渺渺听罢,震惊地看着封弄莲,不解地问:“哥,虽然我有时候喜欢嚷嚷给你请个诰命夫人,但是……这样不会惹人议论吗?”

  他怕有些人说话难听,说到哥头上。

  “我又不怕人议论。况且,你我一体,分什么彼此。”封弄莲说,“如此,我也早点彻底脱离武安侯府,且让出世子的位子,让封赢好吃一个大饼。”

  只可惜这个饼大是大,有他在一边推波助澜,饼子却不是那么好吃的。

  到时候,眼看着世子之位就能得到,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老三或者老四抢走了,封赢恐怕更加呕心。

  方渺渺拍拍胸脯,脸热道:“做、做我的夫人,当、当然是最好的啦!华京没有比我更好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