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穿越重生>乘风登玉京>第255章 二百五十五·得成比目何辞死

  却说李沽雪这天晚上又跑来曲江水榭偷人酒喝。之所以说“又”,那是因为咱们李爷不拿自己当外人,自从知道这处以后就三不五时过来小酌。只是今日有些不尽兴——地窖存酒就要告罄,这坛喝罢明儿就没得喝。

  这时他忽然抬眼,天边落日有余晖,余晖里有个人影,恣意潇洒又迅捷无比,撑着一把伞遥遥飞来。坏了,李沽雪心想,今日当真只偷了一坛,怎如此不巧被逮个正着?待温钰撑着晴时落地,李沽雪更加忐忑,寻常温大看见他就没好脸色,活像欠了几千两银子,今日更好,那个脸色像是几万两银子赊出去没听个响儿。

  温钰一掌推开水榭的门:“云碧薇把温镜带进了宫。”

  李沽雪手里酒坛一松:“进了宫?什么时候?”

  “李沽雪,”温钰目光很沉,“你知道你师父杀温镜的心,我告诉你,云皇后丝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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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府。

  云碧薇回到住处,看见一道白衣在等她,她暗暗舒一口气。就你温二桀骜不驯油盐不进,世间多的是识货又听话的男人。只是行得近些,她看见朝与歌面上的神情,并没有平日的款款深情。

  他微微锁着眉向她问道:“不是去见温镜,怎么这么快回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云碧薇今日性子格外短,当即撂下笑脸:“话不投机多说无益,自然回来得快。”

  朝与歌面上忧色分毫不减:“碧薇,你到底何事一定要亲自见他?”

  这忧色从前只为她…云碧薇秀目霍地一横:“你在担忧?温二有什么好,你要上赶着贴人家冷脸?”

  朝与歌没答这话,负着手注视她片刻,终于道:“我看见你的马车将他送进了宫,是皇后娘娘要见他?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云碧薇冷哼一声:“朝与歌,你未免太僭越,我想做什么,皇后娘娘想做什么,都不必你过问。”

  说罢她长裙一摆进门去,将朝与歌独自晾在门外。他在门外立一刻,想起初见云碧薇时她腕上的彩锦金釧,丝丝缕缕的镂金线压在一寸雪白的玲珑腕骨上,不知两者哪个更娇,从那时他魂牵梦绕想握这只手腕,可这腕子日日在他眼前晃过却只是晃过。他又想起温镜很好的茶,又想起他很烂的棋,最后想起他赠过自己一坛很香的酒。

  他思慕的佳人总是远在天边,他的朋友却总是带着好酒近在眼前,佳人未相知,无从谈相负,而朋友…不可负。朝与歌白衣一闪,朝宫中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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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寒水一步一步踏来,座上云皇后讶异:“你认得他?”

  温镜叹息:“昔日鹭雪峰上萧湖主一眼认出我的剑,我还道是忘年的知音,没想到竟然是命定的敌手。”

  云皇后自袖中抽出一段彩锦:“罢了,无关紧要,你长这么大还没给你娘磕过头,如今下去好好尽孝罢。”

  温镜声音也冷下来:“我要下去不能白下去,有些仇人不一并带下去恐怕无法向我娘交代。”

  云皇后一愣:“你…知道的倒不少。本宫道你为何被带进来连反抗也不反抗,直愣愣行到此间,原来是心中有仇。”她望着温镜,“方才还觉着你和你娘只有脸像,没成想性子其实也很像,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你想要本宫的命?够本事你且来拿。”

  温镜笑起来:“哪有您有本事,宫中不让带兵刃,你们二人打我一个赤手空拳,真是太有本事。”

  云皇后唇角微翘:“你出言不逊,无非是想激本宫与你单打独斗,本宫告诉你,你一样不是本宫对手。不过你既提了,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本宫满足你这临死之愿。”

  萧寒水面露担忧:“阿焉,不如我来。”

  “不必,”云皇后站起身,“请你来原不过是保险,本宫真的畏惧一个毛头小子么?”

  温镜冲她微微一笑。

  亭外池上烟波浩渺,淼淼间忽然传来一声笙鸣,温镜纵身一跃,手似是向虚空一探,却无端从那虚空中取来一物,长约三尺,玄色暗棱,宫灯一闪显出一色铜绿,是一柄剑。剑格处有绿松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一片光辉中温镜旋身挑起一道水幕,兜头盖脸朝云皇后泼去。

  云皇后不闪不避,手中彩锦飞出,如长龙摆尾一般横扫,一时间水花漫天,水花之上又一道水波袭来,采庸力劈千钧,不断以内力隔空攻向空中一条锦缎,彩锦几次想近温镜的身都被他轻巧避开,几番下来两人内力各有损耗。云皇后停下攻势:“你倒出息,比你娘强。不过也是,当年一战她正怀着你,放不开手脚么,”她压着嗓子低笑数声,“也是为了护着你,你说是不是?”

  那笑声衬着黑漆漆的水面,岸上又无人,只有萧寒水——萧寒水的白衣不是朝与歌的白衣,朝与歌的白衣蕴藉雅致,而萧寒水的白衣形影相吊鬼气森森,加上云皇后这一笑,仿佛霎时笑出了一池子魑魅魍魉,皇宫不似皇宫,倒像身处鬼域。

  鬼影幢幢中温镜脸色也不很好,云皇后方才几声诡笑若是为了攻心,那不得不说很成功,因为各方面证据来看,他的母亲为了保他确实拼上了性命,而面前正是仇人。

  温镜掩起袖子随意笑笑,一颗茶辣丸囫囵吞进喉中,说了一句话,他语气温情从容,带着小小的嗔怪:“你还不出来?”

  他手上这剑哪来的,他真有随身空间不成,正是黑暗中有一人抛给他的。

  这人身形藏得好,盖因他身法过人,也因他一袭黑衣。黑底上头绣有银色暗纹的衣,李沽雪悄无声息出现,他半覆着面,只露出精光毕现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看温镜的时候却很柔,很暖,那双眼睛…

  温镜心头微微起疑,这双眼睛怎的如此眼熟,今日是在哪里也见过?

  只是眼下情形却不许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地腻味,萧寒水已经打着摺扇站到云皇后身边,而云皇后明显不意在她地盘上温镜还能找着帮手,她目光怫怨:“无名卫?…罢了,今日任是谁帮你都得死!”

  话音未落她手中彩锦凌厉挥出,上手就是杀招攻向温镜咽喉,看样子是想走当年在九嶂寨杀那个大当家的老路,一根锦缎勒上人脖子,叫你立时身首异处。只是她彩锦袭到时温镜已不在原地,李沽雪的归来出鞘,温镜足尖点在他的剑锋上借力,一剑长虹贯向彩锦主人,而归来紧随其后赶到架住萧寒水驰援的摺扇。

  温镜碧云行天运到极致,间或归来银色的锋刃遥遥递来,与采庸相辅相成,像是一处练过经年的剑,珠联璧合。

  只是…只是云皇后和萧寒水两人加起来多出的四十年功力不是白多的,不多时李沽雪再无力援手,须专心致志对付萧寒水,而云皇后的彩锦也快如飞电,击在水上一招一式都有如素浪决出,珠跳涛翻。

  此时!突地彩锦再度袭来,采庸未及回防,温镜不得已侧身去躲,刺啦一声,彩锦在他左臂留下一道血痕!那伤深可见骨,汩汩渗出血来!再拖下去只怕不好,李沽雪喊一声:“温镜!”

  温镜明白他的意思,云皇后的目标在他,李沽雪是让他先想办法抽身。他一剑祭出荡开萧寒水一招摇光九道,肩背抵上李沽雪,温镜偏着头:“想也不要想。”

  正在这时,又一道白色人影远远飞来加入混战,两双同源的摺扇咄地一声相击,一者内力涵沉,扇柄横斜,是一招北柄在天,一者招式灵活,扇面乍开,是一招玉衡赋朔,都出自轻烟步月湖,都是《疏星十六式》,各不相让。

  朝与歌脸色苍白:“师父,你不是不愿涉足朝堂吗?”

  萧寒水也很惊讶,脸色沉下来斥道:“退开!”

  “不,”朝与歌眼中有些红,“您一直暗中支持云氏?这些年、这些年…”

  云皇后道:“你师徒二个且说,待本宫先杀了这个孽种!”

  说罢她手中彩锦再次飞出,而这次统共有两人去拦,一柄长剑一把扇子,朝与歌冲温镜道:“是我对不住你,我不知碧薇的计划,你快走。”

  李沽雪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一转,也道:“你还不走,你在这里三个人谁也走不了。”

  温镜心知他说的有理,这两个老怪物都是内力深厚的路子,越拖越没机会,有萧寒水在朝与歌不会有事,可李沽雪呢?

  李沽雪倾身在他耳边道:“岸边有无名卫接应我,我们都能全身而退,你先走。”夜色里他的目光坚定温柔:“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