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战事已经平息,四下里一片的静谧中,开始有吹角连营,边声渐起。
帐内已经点起了油灯,小涟孤单单的身影落在帐篷的壁上,衬着帐内一室凄清。
她怔怔望着床榻上依旧昏睡的年轻男子,心里一阵发沉。都说战乱时的士兵最为可怜,一声军令就得冲杀上阵,性命有如蝼蚁。可是……有谁知道,还有这种更加悲惨的死士?就连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都不能,一旦被俘,不但得不到战俘们的待遇,还有可能像这个俊美优秀的男子一样,遭受更为可怕的痛苦。
叹了口气,她欠身帮易远流擦去了额头上不知何时又渗出的一层细细汗水。
已经十多天了,这个人一直在昏迷和清醒中浮浮沉沉,不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那些三天一灌的奇怪药水折磨的,他总是没能彻底好起来。
“嗯……”轻轻呻吟一声,易远流慢慢睁开眼睛。
“公子!你醒了?”心里一阵高兴,小涟急急站起身,“身子怎么样?觉得好些了吗?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东西……”
正要离去,袖子却被易远流轻轻拉住。
“不,我不饿,你别走开。”他低声道。倒不是客气,身上轻飘飘的,说不出的空荡无力,根本没有进食的欲望。
“那……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小涟有点急了,怎么能不吃不喝呢?他明明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就这么些天,她亲眼看着他的脸是如何一点一点消瘦下去!
不忍拂她好意,易远流也觉得唇上一片干裂,点了点头。
慌忙起身,小涟倒了水来,轻手轻脚扶住他的头,喂了他喝下去。
帐中一片安静,昏黄的灯光映着易远流脸上安静的表情和小涟苗条的少女身影,有种不是身陷敌军的错觉。没有了索雷在时那种压迫和敌对的气氛,这时的帐内,更显得这短暂的宁静多么珍贵。
索雷走到自己的大帐外时,天色已近黄昏。心中怦然一动,就要掀帘进去的索雷,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守卫的行礼,屏住了气息,隔着帘子的小缝,静静倾听。
“谢谢。”易远流一口一口抿完了水。虽然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这样的服侍是天经地义,但这个女孩子,看上去也是没有服侍过人的好人家的女儿吧。
倒是小涟悄然红了脸颊,有点局促地问:“公子,你觉得身体怎么样?那个大帅吩咐了,假如你有任何不妥,要我一定要及时传军医的。”
易远流沉默。
这些天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仍然记得被强行灌下好几次那种散功的药水。纵然不懂药理,但是以他的敏锐,已经隐约怀疑起自己的功力并没真正被毁掉,而是依靠这种三天一服的药,被一次次压制下去。
只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帮他保住功力?而不是简单地毁了他?
“看起来,他倒是很怕我死。”淡淡一笑,易远流唇边浮起讥讽。
帐外的索雷微微皱了眉。这让人又讨厌又忍不住让他心里痒痒的口气。
是的,那个敌军的主帅,看上去,的确很害怕这个俘虏死去。小涟想起了这些天那个威严的男人静静伫立在昏睡的易远流身边的样子。
那种深深的凝视,就算是完全弄不懂含义,小涟也能看得出,里面除了些许的防备以外,还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比如,一剎那间的温柔,一点点的欣赏。又或者是,恨不得亲手把他晃醒的急迫情绪,以及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关心。
……关心?小涟哑然地,立刻将自己心里忽然冒出的这种判断推翻。
难道亲手把床上的俘虏折磨得遍体鳞伤,甚至残忍无情地把他羞辱到那种地步的,不正是这个人吗?
而她居然会错认为那个冷酷的男人对他有什么关心?
“小涟……你想不想家人?”易远流柔声问,不知怎么,他会容忍自己问出这么儿女情长的问题。
也许在这种绝望的境地里,一点思乡一点软弱,并不算十分可耻……他苦笑。
“当然想啊。”小涟似乎也很喜欢看到他主动说话,露出一丝微笑回答,“我家是做小生意的,虽然不算富庶,但是全家温饱也不是问题。就在年前,爹爹还说他积攒了一笔本钱,准备出趟远门,到天泊国进点珍贵的香料来——他还说,要把最好闻的香料留一份给我的大姐,好做她的嫁妆。”
脸有点红,她想起父亲慈祥的另一句话:“小涟,也有你的一份哦,等你找到好夫家,爹也绝不会吝啬你的嫁妆。”
可是,现在呢?战事忽然一起,姐姐的婚期被迫延了后,她的未来夫君也上了战场,至今生死不明。
“公子,你说……咱们易国能不能赢?”她轻声问,心里一阵忐忑,“都说这个丹蒙国的主帅很厉害,几年间已经灭了三个小国。咱们易国,前方的城池,也都被全部攻陷了。”
“不,绝不会。”易远流静静地道,口气中有种笃定和骄傲。
帐外的索雷,微微皱起了眉头。透过帐帘的缝隙,他锐利地盯着床上虚弱的俘虏,真想大步冲上前去,看看他是哪来的勇气和肯定。
床上的易远流,清瘦俊美的脸上,眼睛闪闪发光。
“小涟,你知道吗?丹蒙的大军已经整整征战了好几年。”他沉稳地思索着,似乎在说服着面前这弱小的女子,更像是说服着自己。
“就算一直胜利,可是,那些军士们,看到的不是胜利后能解甲归田,却是永远没有止境的战争——灭了一个,还有下一个等着他们,这样的无休无止,没有士兵能永远坚持下去。”他深深皱眉,“对于底层的士兵而言,仗打赢了,最直接的好处不是金钱和封赏,而是能早点脱离战场,回到家里,和家人团聚。”
“是啊!”小涟的眼中也发着光,“真想接连不停打仗的,只有那些当主帅的重要人物吧。”
易远流赞许地点点头;“对,就像那个索雷一样,他们身为王者,想的是建功立业,是扩大疆土,可是,他们不知道——他手下的兵士,早已厌倦了胜利以后,还是不能回家……我猜想,他们的军队里,厌战的情绪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帐外的士兵,清楚地看见他们的主帅,脸色忽然变得很是古怪。
是的,易远流的话,正击中了索雷心中的隐忧。这些年来不停的征战,就算是他手下最忠诚的将领,也曾在言语中流露出细微的思乡之情,更何况,那些并不敢在他面前露出抱怨的士兵?
帐内,易远流清亮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在继续;“小涟,你想想看,丹蒙国的士兵打输了,最多退回自己的国家,等着他们的还有自己的家人;而我们假如输了,失去的是什么?是国土,是身为易国人的身分,是安居乐业的家国。所以,我们易国人,怎么可能不拼尽全力,怎么可能不血战到底?几十万厌战的大军,未必就能敌过几万人满心必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愤,声音也渐渐沙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终于有点喘息。苍白的脸上泛出了一点微微的红晕,在灯光下,忽然平添了一份惊人的俊美。
那魅力,不是源于容貌,似乎源于内心。
灯花忽然轻轻一响,劈啪地快要燃尽了。小涟呆呆地看着他,有点痴了。这个年轻的俘虏,虽然身分特殊处境狼狈,可身上,此刻却有种让人心甘情愿想靠近和仰视的魅力。
帐外的索雷,静静不动。
不得不说,易远流这番话,在他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透过那条小小的缝隙看到的易远流脸上的傲然神色,更加让他确定自己内心的隐忧。
无论他怎么不愿面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身为王者永远不会和士兵百姓站在同一个角度考虑问题,但是,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的,却往往是这来自底层百姓的心声。
远处,不知是哪个兵士在晚饭后,百无聊赖地吹起了短笛。悲伤的音调中,没有一点激昂振奋,只有浓浓的思乡之情。
并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小曲,但是今日听来,尤其惊心。
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中站立了很久,他才向帐内望去。
易远流已经再度睡去,他身边,那个叫小涟的女孩子正痴痴地守在他身边,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易远流的手,半分不离。
轻轻掀开帘子,索雷走到自己的床边。这些天没有再碰过他,只是每晚却故意把他留在身边,强迫他和自己相对而眠。做个手势,他装作没看见小涟眼中的不甘和担忧,伸手接过她握住的手,把她赶出了帐外。
掌心里,是易远流微微冰冷的手。
大约在睡梦里没发觉手已经被握在另一个人手里,易远流依旧睡得很安心。疏密有致的眉舒展开了,微微干裂的唇虽然憔悴,却依旧形状美好。
望着那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索雷陷入沉思。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刺客?
初时被他的身体所深深吸引,更被他的冒犯和刺杀激怒,禁不住用那种法子给了他最沉重的羞辱和打击,可是,现在,却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后悔——假如不是把他们的关系搞到这么剑拔弩张,他现在能和那个易国的女孩子一样,很轻易看到这个人温柔的笑意吗?还有刚才那种他根本无缘得见的美丽?
他觉得这个念头很傻,他们是敌人,除非从来没有过战争才有可能。然而这种念头还是越来越厉害的冒出来,靠近这个人、了解这个人,让他能对他笑。
他苦笑。这永远也不能实现。
轻轻摩擦着易远流虎口边不大不小的茧子,他知道这是常年练武的痕迹。也许这就只是一个忠于自己国家的杀手,各为其主,就是对他行为的最好解释。
可是,那骄人的身手,那无视他的眼神,那说着自己国家时深深的骄傲,让人禁不住想捧在眼前好好珍惜。
假如再这么久攻不下,他带领丹蒙大军撤军的那一天,这个人会不会露出由衷的笑意?
吓了一跳,索雷对自己心中这个疯狂的设想惊得张口结舌。
他疯了!居然会因为听到这个人几句信口雌黄,就也有了这种想法!?
他是谁?他是丹蒙国的摄政王,假如连他也失去了进取之心,他们丹蒙的大业,他索雷的万丈雄心,都将永无实现的一天。
大掌用力一握,他忍不住心中恼火。
这无意中的一握,却将睡得本就不太安稳的易远流弄醒了,他茫然地睁开眼,水色蒙眬的眼睛里,还带着被惊醒的睡意。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索雷迅速收起了那丝柔情,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人。
易远流动了一下,试图把手收回来,他不习惯被一个仇人这样握着,可是索雷却立刻迅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嗯?”
易远流沉默一下,意识到他的努力没有任何用处后,有些厌倦和疲惫地闭上眼睛。
索雷忽然感到有些焦躁。
这个人的态度,不再激烈反抗,也不再大喊大叫,可是那种厌倦和拒绝却深刻地体现在他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中。而他又是明明知道他的另一个面目——明明是拥有明亮炽烈眼神,和温柔体贴态度的男子,这是他刚刚看到的。
他发现,他渴望他的那一面在自己面前展示,可显然,易远流对他却只有最直接的拒绝和漠视。
这是当然的,任谁处于他的境地,也无法去接受。
他伸手无意识地抚摸易远流的黑发,那发丝如此柔软,一点也不像主人那样倔强而不屈服。几乎同时,易远流眯起眼睛——这些天的经历让他已经学会了不要过多反抗,但眼中的警惕骗不了人。
索雷收回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手指,奇怪地觉得有些尴尬。
他站起身来走出去,他可以感到那双黑眸小心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这样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吸了口夜晚清凉的空气,他决定一个人待一会儿,处理一下他那乱七八糟的心情。
看到索雷出去,易远流轻轻松了口气,虽然自知绝不能屈服,可是这些天的折磨让他看到这个人就习惯性地感到害怕。这种惧怕让他对自己感到愤怒,但却又无法控制。
闭上眼睛,他感受着这难得的寂静,身体处于绝对的被控制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灵魂宁静地待一会儿。
可是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男人带着股粗暴和危险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大叫着:“我倒要看看让将军那么着迷的男宠,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之类的话,说话者既莽撞又带着十足的恶意。
小涟急急劝阻的声音也跟着传来:“请别这样,大人,公子刚刚睡下……啊……”听上去是被推倒了,她轻呼一声,马上又听见她的声音,“索、索雷大帅有吩咐下来——”
小涟的声调已经颤抖,被吓得够呛,可是仍不愿意退缩,使尽浑身解数试图阻止这个野蛮的男人。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愿意搬出敌军将领的名字啊,可是只要能救刘公子,这一切都无所谓的,不是吗?那个人看上去那么虚弱,他经历了那么多折磨,怎么经得起再一次的侮辱!?
“滚开!”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越发得粗暴,小涟的声音消失了,易远流听到那男人用不太高兴的声调说着,“你哭什么哭!将军不肯睡你倒是去睡一个男人,我看看,你就真的长得这么难看吗——”
“放开她!”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大帐门前蓦然响起。虽然是虚弱和沙哑的,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那是习惯于命令别人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男人下意识松开手,转过头,看到了那个从大帐中走出来的男子。
他甚至需要用手扶住帐壁才站得住,虚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身躯却又是笔直和紧绷的。那眼中的怒意和斥责让他觉得一瞬间的惶恐,那是见到身分比自己高得多的人时直觉的退缩。
可是接着,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放开了小涟,他立刻感到恼怒起来。这算什么?那可是一个低贱的敌国男宠!
他挺直腰板,朝那虚弱的男子大声地吼,“看来你就是那个男宠了?我大老远跑来看看你长成什么狐媚样子,能让大帅迷成这样,廓尔泰将军一提到你就愁眉不展的样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儿嘛!你就靠这副……呃,弱不禁风的样子迷惑男人吗?”
他高声说,满带嘲讽,好像这样宣称易远流的身分能让自己更有底气。
可是对面的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除了刚开始因为小涟而露出的怒意,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既不生气,也不是羞辱。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小涟,她的泪水还没有干,正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易远流暗暗叹气,艰难地走过去,向她伸出手……
地上的女孩子怔住了,她抬头凝视那双黑眸。
她曾为他的虚弱焦急和绝望,可这会儿,却像突然拥有了勇气。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太过不容置疑,她无声地抓住他的手臂,咬牙站了起来。那微温的触感,让她感到脸庞一热。
他们这种无视显然让挑衅的男子愤怒起来,他一把抓住易远流瘦削的肩膀,嚷嚷道:“站住,老子没准你回去!男宠不都是该听话的吗?”
还没碰到易远流的肩膀,他的手便被冷冷地一把拨开。并没有什么力量,但却有种奇怪的、让人不由自主服从的气势。
对面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他,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我不想和一个只会欺负女人和羞辱伤兵的人说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易远流感到男子的怒意,身体被猛地抓住,粗暴地推搡着。强撑的力量终于耗尽,他狼狈地倒在地上,小涟惊呼了一声,慌忙扶住他。
易远流抬起头,仰视这个怒气冲冲的大个子男人。是的,就算是这样一个莽夫,也能轻易把现在的自己辗碎,想要活下去的话,他就该隐忍的,不是吗?
可是他终于还是控制不住。
这些天的屈辱、忍让、折磨,无一不在逼迫着他耐心的极限,而现在,小涟的遭遇似乎已经触及了他的底限。
“公子、公子……”小涟小声说,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弄得他有点疼,“别和这些人计较,我、我扶你回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易远流漆黑双眼中不驯与仇恨的气息让她不安,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眼神只会成为被伤害的对象呀。
“对不起,别哭了。”易远流低声说,责备起自己的莽撞,被敌军俘虏还想要什么尊严呢,他自嘲地想,可他断不能累这女孩为他受辱。
也许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但他希望,至少能保护她一点点,那只是个无辜的女孩子而已。若是在易国的皇宫里,他会对这样的一个女子这么关心吗?不,应该不会。
可是,这里却是敌军的大营——除了他,还有谁能保护这样一个易国的子民。
他咬咬牙,想要站起来,可是无力的身体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正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力量一把提起他,耳畔传来小涟的惊呼和那个高大男人嘲讽的声音:“站不起来吧,昨晚很辛苦吗?我来帮帮你!”
易远流几乎整个人被他提了起来,小涟大声恳求着那人放开他,旁边的侍卫却是一副一边劝解一边饶有趣味观看的样子,看来他们很期待自己这个男宠给他们带来些乐趣,他嘲讽地想。
想不到,他易远流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地步。他大约猜到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不过是一番逃脱不过的羞辱,也许这个人还想趁索雷不在时杀了他,这倒算是项义举——私杀男宠、劝大帅以国事为重,说不定还会被史官大夸一番感人的不顾个人生死,晓以大义什么的。
这样……也算是一切都清静了吧?他希望活下来,可是这些天,他已经太累了。
颈上一凉,一把军刀紧贴在喉管,“听得懂人话就老实一点儿,大帅不会来的,他在和京里来的官员商议大事,没人在意你的死活!”男人说道:“像你这种男宠,留下来只会耽误正事,也就一副漂亮的皮囊,杀了干脆——”
“这可不行,巴泰大人,你教训他一下可以,要是杀了我可不好办哪。”一个侍卫突然开口,他刚才一直在抱着手臂看热闹,听到这话才开腔表示一下立场。
被叫做巴泰的高大男人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这种东西不杀,留下只会坏大事!”
侍卫摊了一下手,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绝对不会屈服,巴泰没有办法,冷冷看着易远流,眼睛里有什么,微微一闪。
迎着那目光,易远流忽然感到浑身发寒,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目光代表着什么,这些天他已经并不陌生,可是——他倒宁愿被干脆地杀掉,也不要再遇上那些。
果然,巴泰突然猥琐地笑起来,他本来浓眉大眼,生得十分豪爽,可是这一笑倒是多出了七八分龌龊。
一把扯住易远流的衣衫,他大声笑道:“那好吧,我倒要让全营的将士都看看,这男宠生得怎样细皮嫩肉,让大帅在床上留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