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玄幻奇幻>此卦当真>第51章 握在掌心

  风澈回忆起“尘念”吞噬魂魄的顺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最后一魄,不就是姜思昱的吞贼魄么?

  他想起姜思昱平日里那张欠扁的嘴脸,忍不住想笑:

  “哈,等姜思昱那小子吞贼魄回来,想起自己都干啥了,不得吓死他啊?”

  姜临像是想起什么,手里的法决顿了顿。

  风澈一看他的神色,想起姜思昱这段时间得罪的人不少,但通常都是同龄人,私下解决了恩怨也就罢了,但眼前这位,可是真没少气啊。

  幸好姜家少主宽宏大量脾气太好,不然姜思昱早死了八百次了。

  他这般自顾自地想着,姜临忽然开口:“不过,说起那日,即使你现在修为受损,也不至于抓不住这“尘念”吧。”

  风澈抬起眼,正巧撞上姜临被烛火映得深邃的目光。

  暗色的室内,唯有烛光摇曳,若隐若现的视线刹那相撞,彼此交融的瞬间,姜临眼底闪过一丝躲闪,很快又恢复镇定:“是什么耽搁了么?”他笑了一下,将风澈的头挪远了些:“究竟是什么,竟能让你失手?”

  风澈被挪了一下,以为自己离得太近了,让姜临有些害羞。

  他轻咳一声:“咳,就是,我遇见了幻阵,一个咒法合成的幻阵。”

  “那幻阵诡异得很,好像是姜思昱的记忆图景,可是我一直寻不到阵眼,且咒法形成的幻阵又太霸道,我生怕它伤了姜思昱的神魂。情急之下击碎了他记忆图景中投射出来的姜启,结果他并非阵眼,我被幻阵耍了。”

  姜临皱眉,表示不解:“姜启?”

  风澈点点头:“对,姜思昱这孩子,自小被姜启家暴,”他像是回想起了姜思昱在幻阵中的惨状,流露出于心不忍的情绪:“生长环境如此,他才那般胆小啊……”

  姜临沉思:“我倒是不知道姜启那么没出息………”

  风澈愣住了,脑海里电光火石穿成一线。

  他浑身僵硬地转过来,终于想清楚来龙去脉的他被难以想象的震撼支配了语言功能,过了良久才艰难地问:“你……不知道么?”

  姜临见他面色凝重,但还是点点头:“姜思昱如今十七,我镇守边城一百五十载,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几次。”

  风澈猛地明白过来,那幻阵精妙之处就在于,并不以姜思昱从小到大养成胆小如鼠的性格的始作俑者为阵眼,而是给姜思昱的意识部分主导权,让他自行构筑一个幻想和现实拼接的世界。

  在这个虚幻与真实交织的幻阵中,姜思昱构筑了他想要的真实。

  面对自以为的真实,他将恐惧献祭,而幻阵的主人就达到了目的——让他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魂魄。

  他想起那日他潜进赵府,用异眼回溯往昔,看见赵家前妻大颗大颗滚落的浊泪,最后释然一般死寂地坐在原地,恐怕就是在经历幻阵。

  她和姜思昱一样,他们都想逃避自己的情绪,不想让掌管这种情绪的一魄成为自己的负累,甚至觉得如果没了这种情绪,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接受自己现阶段经历的一切了。

  那日的幻阵,其中投射出的姜临,是救助姜思昱唯一的希望,但也只是姜思昱构筑的虚妄。

  那才是真正的应该击碎的阵眼。

  他回忆起幻阵中,姜启一遍一遍地施以暴行,姜思昱在血肉模糊中等到了姜临的到来……

  他的叔叔,是姜家少主,久负盛名,光芒万丈。

  是他的偶像和目标,是他千疮百孔的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原来,姜临连他的生命几乎都不曾踏足。

  他们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每次都只有他自己躺在血泊中,等自己有力气爬起来了,再趔趔趄趄地爬回去。

  他从来不曾等到谁的拯救。

  他一直是自己扛下来的。

  他只是给自己个幻想而已。

  风澈神情复杂,心想姜思昱如今这副模样也很好,至少无所畏惧,不会因为再见到父亲吓得浑身战栗,也不会去厌恶自己的怯懦自卑。

  他可以恣意地活着,不惧任何人和事。

  风澈拽了拽姜临的袖子,姜临抬眼看见了他眼底的于心不忍。

  “要不,还是别还他了,这吞贼魄……只会让他更痛苦,反正修士失了一魄没有影响,无所畏惧无忧无虑,对他也好……”

  姜临明白他的为难。

  姜启自小被奉为姜家小辈里最有可能成为少主的人,然而被他这个外来的贱/种平白无故抢了少主之位,他早就看出姜启的不甘。

  他这些年镇守边城归来次数不多,但还是听说过姜启近些年愈发丧心病狂和扭曲。

  若是姜启对孩子施以暴行,以他近些年心魔滋生的魔怔模样,恐怕真的会对姜思昱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如果姜思昱真的不懂恐惧为何物,自然会无忧无虑地活着。

  但姜临还是摇了摇头:“唯有懂得恐惧为何物,才能真正地无所畏惧,唯有知道痛苦为何物,才能真正地无忧无虑,否则,他便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乌黑的眸子盯着桌案上的烛火入神,跳动的火光在他眼眸里形成一片燎原的明亮。

  “或许,他曾狠过上天赐予他的无穷无尽的痛苦,但是,他现在应该无比感谢这份痛苦的馈赠。”

  他转过头来看向风澈,浅色的薄唇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欣慰,也似感激,更多的却是庆幸:“谁说这份痛苦又不是一份救赎。”

  风澈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以平淡的语气,却说出了惊世骇俗的道理。

  他早已不是那个一声不吭受尽欺辱的少年。

  他懂得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更懂得视而不见学会释然。

  风澈自认为经受过在痛苦中挣扎百年,早已刀枪不入。

  然而在风家屠门后,他亲手拿起的屠刀,手起刀落斩尽血缘羁绊,还是会在归去的路上崩溃至极,一遍一遍质问自己,就连午夜梦回全是那日的惨景,蚀骨噬心的感觉伴随着愧疚和质疑,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甚至他会后悔,为何自己这般不听父亲的劝,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走上这条路,折磨自己一生。

  可姜临说,痛苦,是馈赠,是救赎。

  他隐在袖间的手死死扣紧肉里,直到刺痛感几乎麻痹才微微松开手。

  理智告诉他,他的选择一直是正确的,只是情感不允许他这样选择。

  上天若是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恐怕他依旧会如此。

  唯有经历过这些痛苦,才形成了现如今完完整整的他。

  *

  多年心结有所松动,风澈感觉身上骤然一轻,回过神来看看姜临进展如何了。

  此时姜临已经把姜思昱的吞贼魄抽了出来,随着浅色近乎透明的魂魄被他收进储物袋,“尘念”像是被掏空了身体,蔫巴巴地瘫在桌案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风澈心中觉得好笑,“尘念”一贯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现在它摆出这副模样,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姜临虐待它的暴行。

  姜临收了法决,欲将它还给风澈,指尖刚刚触碰到“尘念”时,风澈猛地扶住身后的桌案。

  一阵神魂传来的酥/麻感从头顶窜到脚尖,腰间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连掌腹传来炽/热的感觉都真实得让风澈头皮发麻。

  尤其是这手像是不经意间微微摩/挲了一下,粗砺的质感就如同有人用坚硬的薄茧划过他的腰/间和脊/背。

  风澈的脚趾忍不住地蜷/起,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

  什么情况?

  他忍着哆嗦,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什么试探神魂的东西出现。

  奇了怪了!!!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姜临,又涌来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次比上次更强烈,更迅速,甚至于神魂产生反应的面积更大。

  他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埋进了一团温热的棉絮里,然而偏偏这棉絮还带着钩子,时不时挠过他的胸/膛。

  他被这种新奇又刺激的感觉激得周身发烫,直到感受到大腿内侧被一团炽/热贴/附过来时,终于被/迫弯下腰,脸颊爆红。

  姜临见“尘念”自从放到他的手心后就舒服得要命,摇头晃脑地蹭他的手指,他刚想摸一把它抬起来讨好等贴贴的头,突然听见了“咣当”一声。

  他转头往发声缘瞧了过去,就看见风澈蹲下缩成一团,一边揉着头一边骂骂咧咧。

  如果他没看见风澈微微颤抖的肩膀和蔓延到脖颈的红,他可能还认为这是单纯的因为某人大大咧咧引发的碰撞事故。

  瞧出问题的姜临连忙起身走了过来。

  他这一着急,也顾不上“尘念”撒娇似的等摸头了,直接把“尘念”整个折了折塞进了手心。

  风澈觉得整个灵魂被浸泡在了温水里,奔涌的热/浪,摩擦到近乎窒息的感觉并不让他讨厌,反而带来了深入骨髓的销/魂感,一时恍若置身云端。

  他像是被握在掌心。

  他这个念头刚刚涌上来,身后像是碰到了什么,来自尾椎的触电感沿着腰椎蜿蜒而上,他闷哼一声,汗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

  风澈没忍住,探出舌轻轻一勾,含进了嘴里。

  “怎么了?”

  姜临走过来,环住他的肩,凑近了些想看看他的脸。

  他这一凑近,炽/热的气息喷洒在风澈耳根,那阵酥/麻感还未散去,再这样一刺激,风澈猛然回神,像是触电一般,一把推开了他。

  他刚刚在干什么?!!!

  他的舌头干了什么?!!!

  震惊于自己动作的风澈脑海里爆发一阵尖叫,顺嘴就溜出了一句“卧槽”。

  这一句叫完,屋里的两人都沉默了。

  风澈以为自己好歹是让四大家族甚至姬家都忌惮着的真男人,骂的时候还用的是他一向习惯的传统骂人方式,这种语气他重复了千万遍,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结果七岁的嗓音在这奇怪的酥/麻感加持下,直接变得千回百转/娇/媚/勾/人,就他妈好像勾/栏中的小/倌/喊的“大爷~来玩儿啊~”

  姜临听他声音不对,顿时僵直在了原地。

  风澈忍了一会儿,顾不上看姜临的神色,连滚带爬钻上榻,闷/热感和燥/热感也一同涌了上来,神魂剧烈激/荡下,他干脆变回了原貌。

  姜临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床上的人的长发不知何时铺散开来,墨色的瀑布随着他的动作倾泻而下。

  他白皙的面颊染上了潮/红,微挑的眼尾透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红色,眼眸在此刻豁然睁开,茶色的眼眸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水光/潋滟地看过来,勾人心魄。

  姜临仔细搜寻了一下自己关于此方面贫瘠的记忆,越看越觉得,这副样子,不是被下药了,就是神魂被迫准备神/交。

  神/交,顾名思义,是仙侣之间特有的一种调/情方式,方式是以神魂互相/交/融,以得到灵魂的快/感。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尘念”,骤然松手把它放下。

  这“尘念”,带着极其强烈的风澈的神魂气息,抽尽四道魂魄,其他人的气息消散过后,它身上只存在着风澈的气息。

  虽裹挟戾气,但其中蕴藏着纯粹的、只属于风澈的神魂波动,好似它真的就是属于风澈神魂的一部分。

  以神魂为器的,古往今来唯他一人,谁知触及这离体的神魂,竟也能犹如触及本体。

  “尘念”掉在地上后,风澈的喘息声很快不再急促,他撩起眼皮看过来,见姜临眼中难得地透过一抹慌乱。

  风澈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艹,怎么回事?”

  他后知后觉,说完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因他那句自以为凶恶的低语,沙哑得像是被狠狠/蹂/躏/过后的娇柔。

  他捂住了嘴,两人都没再说话,暧昧的气息涌上来,风澈脑子和全身一起升温。

  姜临……

  风澈下意识去寻那感情寄托,脑海里已经勾勒了起伏的轮廓,迷离的眼移到地面,突然看到姜临盯着他发呆。

  这人还是七岁的模样,只是个小萝卜头。

  风澈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

  他思索片刻,想到似乎自从姜临把“尘念”扔在地上,自己好像就好多了。

  “咳咳咳,姜临?这是你干的?”

  他清清嗓子,一脸坦荡地看过去,甚至带着轻微质问的语气,理直气壮得仿佛刚刚差点把持不住的不是他。

  姜临眨眨眼,看着瘫在地上不动装死的“尘念”,无辜地摊手:“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风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瞥见“尘念”瘫成一坨死绳,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从未让他人触碰过“尘念”,自然也不曾想过若旁人触碰它,是否就像是触碰到了本体的神魂。

  就现在的场景来看,似乎答案是肯定的。

  一路想通了前因后果,但他还是觉得憋屈至极。

  有一种被占了便宜无处宣泄烦躁感。

  【作者有话说】

  我好怕,加了好多斜杠